《青玉璧》小桥流风

131、第一百三十一章 谋定而后动II

　　崆峒派的掌门人立即越众而出，几个起落间便来到了爱徒身边，扶着杨志的身体，面色不善地盯着华羽飞，责问道：“志儿，说，出了什么事？”
　　杨志几时在人前丢过脸？而且是在这么多的江湖好汉面前？当即便涨红了脸，呐呐地说不出话来。
　　崆峒掌门还以为弟子害怕对方的身手，不敢直说，又道：“志儿，有话便说，可是有人暗中使诈害你？有师父在，你尽管说！”
　　华羽飞哂笑一声，正欲接话，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响起：“陈掌门，这粪可以乱喷，话可不能乱讲！我虽不使剑，却也曾听人说起过，这上古第一神剑号称第一，可不是人人都拿得稳的！你当这是大街上随处有得买的破剑么！”
　　众人一看，原来便是先前与杨志厮斗的恶丐路昆。
　　崆峒掌门被他一番抢白，一时倒想不出什么话来反驳，一口气堵在胸口，差点吐血。
　　人群中又响起一个沉稳的声音，原来是名城，只听他不紧不慢地说道：“陈掌门，这位路兄弟虽然话是说得直白了些，倒也不是信口胡说。这把紫电青霜，据传冷厉非常，持剑之人如若内力不够刚劲，反会被剑气所伤。羽飞这孩子向来识大体，当不至于在这种时候做出什么有违道义之事。”
　　盟主既然发话了，自然再无何人怀疑。
　　崆峒掌门自觉颜面尽失，冷哼一声，硬撑着端起掌门的架子丢下句场面话：“既然盟主都如此说了，那么老夫也就信了。志儿，咱们下去罢！”说完便拉着杨志板着脸跃下平台去了。
　　名城将目光转向华羽飞，皱眉道：“羽飞，这些暂且按下不提，玉郎和青儿究竟怎么了？”
　　华羽飞冲名城遥遥施了一礼，道：“世叔放心，侄儿这就说到这件事了。”
　　他直起身，面向众人，朗声道：“各位，方才在下说到，我等三人终于在山腹内发现了宝藏，羽飞一向醉心剑术，见了这把紫电青霜，自然欣喜若狂，左右查看见并无机关，便上前取下了这把神剑。至于那些箱子里的宝贝么，我上山之前就说过了，这宝贝么，见者有份，到底要怎么个分法，还要众位英雄好汉一起商议个办法出来才是。因此那些宝贝我们未曾动过分毫。只不过……”
　　他的语气忽转低沉，神色也凝重起来，“我们商议之后，决定下山告诉大家这个惊人的发现。但是没想到……”
　　他停顿了一下，目光转向名城。
　　众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没想到就在此时事情发生了突变，有人在背后偷袭……在下一直走在最前头，听到风声有异，立即侧身避开，回头一看，原来暗中偷袭的人竟然……竟然是……”
　　他剑眉深锁，迟迟没有说下去。
　　底下众人纷纷喧嚷起来：
　　“是谁暗中偷袭了？”
　　“是那个小凤神么？”
　　“对，肯定是那小凤神！他们凤人最擅长的可不正是背后偷袭么？”
　　南宫书再也按捺不住，冲到华羽飞身旁，一把抓住华羽飞的手，连声追问道：“玉郎到底怎么了？羽飞你快说，快说啊！”
　　苏世南也赶了上来，拍拍南宫书的肩头，试着要将他的手拉开，却没能撼动，只得无奈地望着华羽飞，低声催促道：“羽飞，到底出了何事，快说吧，免得你南宫世叔着急！”
　　华羽飞神情复杂地望着南宫书，终于还是说了，“……青儿从背后偷袭……玉郎他……没有防备，被青儿制住了。”
　　此话一出，南宫书的脸刷地一下就白了。他松开了华羽飞的手，转身就要往山上走。
　　苏世南一把拉住了他，急声道：“南宫兄别慌！先听羽飞把话说完！你这么稀里糊涂地上山，往哪走，怎么找，你知道么？”
　　南宫书也是一时急糊涂了，听了苏世南的话方回过神来，便回身欲追问南宫玉和梅青的下落。
　　这时名城已掠上平台，盯着华羽飞的眼睛，沉声道：“那他们现在何处？那丫头想干什么？”
　　华羽飞恭身答道：“他们现在就在那间石室里。青儿她……她说，如果想要玉郎活着下山，就要……”他犹豫着，似乎不知该不该继续说下去。
　　名城道：“说吧，她的条件是什么？”
　　华羽飞咬了咬牙，似乎下定了决心，说道：“她说，要想玉郎活命，就让当年上山灭她族人的那些人上去换！”
　　他话声虽低，谷底众人却都听得清清楚楚。
　　一人便道：“早知道这些凤人没安好心！先前说得好听，什么放下恩怨，从此再不涉足江湖？说的话如同放屁！”
　　另一人接道：“不错！凤人什么时候讲过信用了？这世上最不讲信用的便是凤人！强抢豪夺、偷袭暗杀，哪一样不是他们做的了？”
　　又一人冷笑一声道：“她倒打的好算盘！一个人就想用这许多人来换！傻瓜才会答应她的条件！”
　　远远的又一人说道：“怎么就这么多麻烦？咱们远道而来，不过是冲着这宝藏来的，这么一出又一出的上，宝贝都还没见着呢，更别提什么时候才能分宝贝了！”
　　最后这人的声音，若是梅青在场，便可听得出来，这声音的主人，便是她在华府后山“偶遇”的李挺。
　　不错，这些时不时冒出来搅浑水的人，正是华羽飞布下的。正是他们，有意无意间引导着众人的舆论方向。
　　眼见众人又要喧哗起来，名城转过身来，面向众人，两手向前伸出，又向下略略按了几下，示意众人稍安忽躁，这才沉声道：“各位，老夫知道各位已在此等候多时，心中不耐，言语间难免会急躁些。但是，这段往事非同小可，我等虽有心善了，但若凤人一意孤行，执意再次掀起江湖混乱，那么老夫定不姑息！眼下出了这等事情，上一辈的恩怨牵涉到了下一辈的身上，实在不是老夫所愿意看到的。好在，此处尚有一个可以当事的凤人，老夫有几句话想问清楚了。各位且等上片刻，待老夫问完再给大家一个交待。”
　　众人见盟主发话，虽是心中急着想早些上山瓜分宝贝，面上倒也不好再说什么，都静了下来，且看盟主有何话要说。
　　但见名城一个转身，目光转向平台另一侧的几个凤人。
　　蓝放浓眉一挑，上前一步等着名城发话。
　　名城道：“蓝放，先前你说的话可曾作数？”
　　蓝放反问了一句，“什么话？”
　　名城沉声道：“这谷中各位英雄好汉可是都听到了，你先前曾说，只要中原武林从此再不追究凤人的罪过，你们便放下屠刀，从此归隐山林，再不涉足江湖恩怨，我等也答应了。只是，如今出了这等事，令妹劫持了我的师侄，不知道阁下有何话说？”
　　蓝放冷笑一声，道：“一家之言罢了！我只相信我自己看到的，别人说得再好，终归不如自己亲眼所见为实。”
　　他一双眼睛冷电一般盯在华羽飞脸上，似乎要在他脸上盯出两个洞来一般。他自信妹妹不会如此鲁莽，她有时候会冒险行事，但不代表她没有头脑，他不相信在这种情况下她会做出这么不明智的举动。
　　只是，华羽飞为什么要这么说？他心中打的是什么主意？蓝玲该不会是被他和南宫玉制住了罢？
　　但，他很快又推翻了自己的想法。蓝玲既然在这种性命交关的情况下还敢和他们二人一起上山，足见在她心中，这两个人值得信任，甚至可以说是值得蓝玲以性命相托的。
　　那么，在山上到底出了什么事？
　　华羽飞只是静静地回望，他的眼睛澄澈明净，大大方方不闪不动，有一瞬间蓝放甚至以为是自己错了。
　　名城皱眉停顿片刻，缓缓问道：“那么，你要如何个眼见为实法？”
　　蓝放回头与木离交换了个眼神，又回过身来，沉声道：“我和你们一起上山看个究竟。”
　　名城沉吟不语。
　　这时，又一人跃上平台，名城回头一看，正是北剑门门主燕寒京。他大步走到南宫书身旁，只说了一句：“盟主，既如此，咱们便上山罢！”
　　燕寒京话音刚落，底下又接二连三地跃上二十来人。一时间平台上挤满了人，却静悄悄地一点声息也无。这些人不用说，自然便是随同名城一起来到此间的那些掌门、宗师，以及他们带过来的弟子。
　　人人望着名城，只等他一句话。
　　名城长叹一声，终于还是做了决定。
　　他抬起头来，面向谷底众人，暗中运气将话缓缓送出，“各位英雄好汉，看来今日还需各位再候上些时刻了。”
　　他忽地冲谷底右前方一人遥遥拱了拱手，说道：“空明大师，老夫带人上山了结十二年前的公案，这里还请大师帮忙主持一下。”
　　那和尚便是少林寺的方丈空明大师。空明大师在江湖中素有贤名，他为人深明大义，又一心教人向善，在江湖中说话也是相当有分量的。今日他之所以会来到此间，并非为的是那宝藏，而是担心那宝藏会引发血案，他虽只一人，却仍是希望借由自己的力量尽量阻止血案的发生。
　　因此名城此话一出，他立即用力点了点头，单掌竖在胸前念了句佛号，正色道：“盟主放心，这个嘱托老衲当仁不让。”
　　名城放下心来。有了空明大师主持大局，想来也不致出什么大乱子。他转过身来，唤过华羽飞，“羽飞，你来带路，咱们这便上山罢！”
　　华羽飞点了点头，当先一人往山道大步走去。
　　蓝放立即跟了上去。
　　木离忙叫道：“老二！我和你一起上山！”
　　蓝放脚下略一停顿，回过头来，只见木离便站在身后，满面担忧。季疏桐就跟在木离身后，两道秀眉蹙在一起，两眼紧盯着自己，不用说，他也知道她想跟着自己。他心中转了几转，暗想看来原先定下的计划必须改变了，这些仇人既然都要上山，那么他们也没有必要再留在此地了。当下便点了点头答应了。
　　季疏桐见相公应了她，便上前一步跟在了蓝放身侧，木离则跟在了两人身后。
　　木秀儿咬着唇想了片刻，眼见众人一个个地跟了上去，只得狠狠跺了跺脚，冲过去抢在了木离身后。
　　山道上顿时黑压压地挤满了人。
　　谷底渐渐喧哗起来，不时有声音传来：
　　“他们这便上去了？那咱们怎么办？刚才不是说要比武取胜的才可上山么？这……这可让他们占了便宜了！”
　　“你担的什么心？他们又不是上去拿宝贝的！”
　　“是啊，人家可是上山了断十二年的公案的！”
　　“你怎么知道他们了断之后不会拿走宝贝的？他们人这么多，啊哟！一会儿咱们哪还有什么宝贝可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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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远远的，又传来空明大师那苍老的声音：“各位英雄稍安忽躁！稍安勿躁！大家要信得过盟主的为人，他向来说一不二，绝不会是那种出尔反尔的小人！各位耐心等等，不可再胡乱猜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