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6、第一百一十六章 再见！兰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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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人静，万籁俱寂。
南宫玉躺在床上，静静地望着床顶洁白的罗帐，耳中不时响起“嗡嗡嗡”的低低的轰鸣声，视线渐渐模糊，他觉得自己的意识正慢慢地与□□剥离，在空中飘啊飘，飘出了房间飘向了遥远的不可知的漆黑的夜空。
四周很安静，飘飘荡荡的似乎很轻松。他漫无目的地飘呀飘，几个月来压抑的情绪似乎稍稍减轻了些。
不知何时，他发现自己飘到了一片断崖的上空。他奇怪地望着这片断崖，似乎有点眼熟，难道自己曾在哪里见过这片断崖吗？
他凝神细细观察这片断崖，却忽地在断崖的山脚下发现了一块飘动的衣角。那……好像是他的衣服！奇怪，为什么他的衣服会在这断崖的山脚下？
他慢慢地沉下身子接近那片飘动的衣角，却吃惊地发现原来那衣服下盖着一个蜷缩着的人。
一阵寒风吹过，衣角掀动处，他看清了那个人的模样，是……青儿！
她缩了缩身子，拉了拉身上盖着的衣服又沉沉睡去。
他的心情简直激动得无以复加：找到了找到了！原来青儿在这里，就躲在这里！
他跳了下去，伸手就想去拉她，却猛觉得身后有人扯住了他的袖子，他没有回头，只是低声道：“别拉着我！我要把青儿带回去！”
身后响起一个哀凄的声音：“师兄！师兄！你忘了我了！你忘了兰儿了！”
他顿时犹如被雷电击中一般，浑身剧震。
他僵硬地转过身子，眼前浮现出兰儿那张犹带着稚气的清丽哀婉的脸。他伸出手，想去摸兰儿的脸，想拭去她眼角的泪滴，身后忽地响起一阵匆匆的脚步声，与此同时传入耳中的还有一声极低的冷哼。那声音虽低，他却仍然可以清晰的辩认出那是青儿的声音。
他心中一阵慌乱：她又要走了么？又要躲起来了么？他不假思索地回头叫道：“青儿！青儿别走！别走！”
可是青儿的身影却渐渐地远去，眼看就要被黑暗吞没了，他大急，抬脚就要追上去。
然而兰儿那凄凄哀哀的声音再度响起：“师兄！师兄真的不要我了？师兄你忘了你在兰儿坟前说过的话了？你答应这辈子只喜欢兰儿一个的！师兄不要兰儿了，兰儿好孤单……”
他的脚便如戴着沉重的镣铐一般，沉得抬不起来了。兰儿的话一句句地敲在他的心头，像针一般刺得他痛苦难言，他觉得他的心在滴血。
他想追上青儿，求她留下来，可他又不能放下兰儿不管。
他不能放下兰儿，是的，不能。兰儿的命是毁在他手里的，他在兰儿的灵牌前答应过兰儿这一辈子会永远地陪着她，永远不会喜欢上别的姑娘，他怎么能忘记自己对兰儿的承诺？
可是……可是青儿怎么办？他到底该怎么办？怎么办？
他的心痛得揪成一团，几乎无法呼吸。
就在他以为自己将要窒息的时候，他终于从梦魇中挣脱了出来。他掀开被子坐起身来，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窗外透进几丝微光，天就快亮了。
他已经睡不着了，干脆坐起来对着被子发呆。他下意识地阻止自己去回忆梦中的情景，他隐隐觉得那对他而言将是又一个煎熬。
也不知坐了多久，他忽地一个激灵清醒过来，想起了名城昨天说过的话，他让自己今天去见一见苏世南。
他慢慢下了床，换上干净衣服，打开房门一看，外面已是天光大亮了。
吃过了早饭，骑了马出了南宫府，一路上他都在想着到了苏府应该和苏世南说些什么。他也有两个多月没见着苏世南了，上一次见到他还是在盟主府，那时的苏世南看起来仍旧是心事重重的模样，不知现在是不是好些了。
不知不觉便来到了苏府门前。苏府的家丁将他领进客厅，片刻功夫苏世南便匆匆从内院赶了出来。
南宫玉忙站了起来迎上前去。
苏世南还是没变，仍旧很清瘦的模样，眼角的纹路似乎比上一次见到的时候更深了些。
在南宫玉的印象中，这个苏世叔一向风度翩翩，相貌倜傥英俊，是他所见过的年纪稍长的男子中长得最好看最惹眼的。至于苏世叔的第一任妻子，他从来也没见过。而他的第二任妻子蓝忧，南宫玉不过见了一面蓝忧便自尽了，但是这仅有的一面给他留下了极其深刻的印象。
他至今犹记得蓝忧临死前一边说着但愿永不再见的绝情话，一边用尽浑身气力要去抚摸苏世南的脸庞的情景。
他心中很是迷惘，这个女人到底有多恨苏世叔，竟然狠心扼杀了自己的亲骨肉，临死前还要狠狠地在苏世叔的心头猛扎一刀？她明知道苏世叔爱她入骨，却在临死前仍不忘狠狠地惩罚这个深爱自己的男子？后来他从父亲口中隐约知道了当年的事，心中似乎有点儿能够理解蓝忧的爱与恨了。
他看着眼前这个半年间似乎老了好几岁的长辈，心中也不是滋味。
当年的是与非不是他一个小辈能评判的，他只是觉得很同情这一对苦命的鸳鸯。他不止一次地想如果这两人不是江湖中人，而只是一对平凡的夫妇该有多好，那么他俩一定可以平平安安、快快乐乐地相携到老，而不是这么悲剧地一个在天一个在地，死者已矣，生者却要永远地背负着精神的枷锁一辈子受尽折磨。
苏世南拉着他到了后花园，吩咐丫头上了茶，两人在石椅上坐下了，苏世南仔细地看了南宫玉几眼，良久，方叹道：“玉郎，你这气色怎么还是不见好转？你这脸色青白得吓人！年纪轻轻的，身子要养好，别将来落下了病根可就不好了！”
南宫玉面带愧色，低声应道：“多谢苏世叔关心。玉郎最近浑浑噩噩的，叫大家都担心了，真是……过意不去。”
苏世南摇头道：“咱们虽不是一家人，却胜似一家人，有什么过意得去过意不去的？”他望着南宫玉，心中有许多话想说，却还是忍下了，引着南宫玉说起了一些家常闲话，他的本意是想开导开导南宫玉，让他不要再心心念念地挂着不痛快的事，可没想到两人说着说着还是说到了烦心的事上来了。
“玉郎，你爹最近身体还好吧？我记得他有个咳嗽的老毛病，上一次见到他的时候又见他咳嗽了，似乎比以前还要厉害得多。玉郎，你平时要多劝劝你爹，江湖上的事务一时半会儿也处理不完，该休息的时候还是要好好休息一下，不要把身体也赔进去了。”
“我爹那人就那样，一忙起来什么都忘了，我娘也劝过他不少回了，可他总是这样忙着忙着就忘了。越忙咳得就越厉害，原本……”
“原本什么？”
“哦……没……没什么，原本有个人说要替我爹看看，可后来那人……不见了，这事也就搁下了。”
苏世南心中颇有些诧异，南宫书中毒的事情他是知道的，也知道这毒折磨得南宫书有多辛苦，当年也曾想过让蓝忧替南宫书解毒，只不过蓝忧对他们这些人恨之入骨，怎肯替南宫书解毒？只不过竟然有人想替南宫书解毒，这人是谁？真有这样的本事？怎么这事并未曾听南宫书提起过？
他狐疑地看了南宫玉一眼，忽觉他的神色中颇有些异样，他心中猛地一震：是青儿么？不错，这世上能解南宫书身上的毒的人，在身边这些人中除了青儿还能有谁？
他迟疑了许久，终究还是问了，“玉郎，你说的那个人……可是青儿？”
南宫玉身子微微一震，抬起头来看了苏世南一眼，又低了下去，苦笑道：“原来苏世叔也知道是她么？是不是我爹和你提起过？”
苏世南避而不答，“玉郎，青儿最近还是没有消息么？”他在心中暗暗叹息，终究还是要提起青儿！
南宫玉点头不语。
苏世南慢慢斟酌着字句，“玉郎，她的飞龙剑法是和谁学的你可知道么？”
南宫玉摇了摇头，又想起了那一日的争执，心头又是一阵阵的抽痛。
苏世南皱了皱眉头，问道：“那……羽飞应该清楚一些罢？无论如何，这飞龙剑法可是华府的家传剑法，这世上不可能有人轻易得到飞龙剑法的剑谱，你有没有问过羽飞这孩子？”
他所料不差，华羽飞做为飞龙剑法的传人，于这件事上确实更有发言权，但他没有料到华羽飞在知道南宫玉什么也没问出来之后，给南宫玉的答案是：梅青对他也同样一句都没有透露。这便是华羽飞的心机深沉之处。既然梅青不肯说，那么好罢，你们这些人便好好去追查追查罢！
所以至今为止，虽然众人心中都猜测梅青的剑法十有八九是华君岩所授，但因为没有得到梅青的回答，一切仍只是猜测而已。这就使得这件事更加扑朔迷离。
但听得南宫玉低声答道：“羽飞兄也一样什么也不知道。青儿那一日心情太过异常……”
他想起梅青那一日手捧着凤珠自台下走下的时候，脸上的表情是冷漠而疏离的，那感觉似乎他们之间隔了一堵厚厚的墙，他再也无法接近她。那种感觉太过强烈，强烈到他每次想起来就会心痛不止。他却没有想到，正是在那一刻，他一个疑虑的眼神将青儿从此远远推开了。
苏世南看着南宫玉那张骤然眉头深锁的苍白的脸，心中纵有千言，却偏偏一句也不能说，心头宛如有什么东西堵住了一般，连呼吸都粗重起来了。
是啊，他不能说。他有太多的事情不能说。他很想提醒南宫玉不要陷得太深，很想告诉南宫玉若是陷得太深也许将来会变成第二个苏世南，而梅青也许会变成第二个蓝忧。他能够很肯定的知道梅青还活着。他见识过梅青的聪明与狡猾与奸诈，他不相信这样可怕的一个凤神传人会这么无声无息地消失。他一直有种直觉，她就在暗处窥伺着，正在选择最好的时机出击并且一击得手。江湖上这几个月发生的事不是最好的证明么？
可是，他该怎么办？说出来么？每每话到嘴边，他总能于恍惚中看见蓝忧临终前那渐渐涣散的双瞳，那双眼睛看着梅青的方向，至死也不肯闭上。他每每在这双眼睛前退却，然后陷入无尽的自责与挣扎中。当年上山参与屠杀的人一个个地死去，也许有一天就轮到自己了。他甚至期盼这一天快点来临，这样他就不至于日日处在这种痛苦的煎熬之中。
看着眼前这个同样饱受煎熬的年轻人，他更是不忍将梅青的身份公之于众。他也知道感情的事拖得越久只会受伤更深，但他却自私地想为这一对年轻人保留点什么。
他长长地叹了口气，手轻轻落在南宫玉瘦削的肩头，轻声道：“玉郎，你告诉世叔一句实话，你喜欢青儿吗？”
话音刚落，他能感觉到手上传来的剧烈震颤。
南宫玉的头垂得更低，想了许久，方低声道：“世叔，我不想骗你，可是……我自己也不能确定究竟是怎么了。以前她在我身边吵吵闹闹的好不心烦，可她不在的这段时间里，我心里时时发慌，我很想知道她的消息，可又害怕知道她的消息……我怕，真的很怕听到不好的消息。世叔，自从认识青儿以后，我常常会做一个同样的梦，梦里是我与青儿第一次见面的情景……”
他慢慢地将梦中的情景说出来，苏世南静静地听着，并不插话。当南宫玉提起梦中的兰儿时，他心中大为震惊。
南宫玉在山中学艺的时候竟然还有个小师妹？而且下场这么凄凉？这件事他从未听任何人提起过，那就是说，南宫玉的师父将这件事情牢牢隐藏了起来，除了山上的人以外，只怕没几人知道了。只不知南宫书夫妇是否知道此事？但照此情形来看，只怕也是不知道的罢，否则言语中应该会有所破绽。任谁在知道了这件事之后，绝不可能做到无动于衷。而且在知道这件事之后，他终于能够明白，为什么南宫玉始终不肯应允与名珠的婚事了。
是啊，年少时失手杀死了自己的意中人，他的心里该承受着怎样的自责与悔恨？他独自一人默默承受着这份煎熬，从来没对任何人提起过，今天却向自己提起此事，是他终于承受不住了么？需要找到一个人来倾诉？
南宫玉确实没想过自己为什么会在苏世南面前放下多年的心防，将这件折磨了他六年的痛苦往事合盘托出。也许他真的是撑不住了，在昨晚做了那样一个梦之后。说出来之后，他心里似乎略略轻松了些。
两人沉默了半晌，苏世南总算从震惊中恢复过来，他心痛地摸摸南宫玉的头，摇头道：“玉郎，兰儿的事……不是你的错。意外来得太突然了，避无可避。人的一生之中会遇到很多的意外，有时候运气好躲过去了，有时候运气不好就陷进去了。如果早知道结果会是这样，当时就不会那样做。可惜……我们是人，不是神，世事是不可预知的，也许上一刻还生龙活虎活蹦乱跳的人，下一刻就成了黄泉路上的孤独幽魂。所以……不要再为这件事自责了，玉郎，想必你的师妹也不希望看见你这副模样，她一定希望你能活得快乐些，而不是为了她日日郁郁寡欢。”
南宫玉抬起头来望着远处开得正旺的鲜花，眼神迷惘而纠结，“师父也说兰儿并不怪我……可是……我不能放下兰儿不管……”他想起梦中的兰儿，她说不要放下她，她怕孤独，“苏世叔，我若是放下了兰儿，她会很孤独的……她那么小，一个人孤零零的，如果连我也不要她了……”
苏世南的心被狠狠地抽痛了。阿忧，阿忧！他的阿忧是不是也很孤独？可是转念一想又觉得自己错得离谱。阿忧有兄嫂相陪，有族人相陪，还有林战相陪，这些人永远不会背叛她不会欺骗她，她现在不知道有多开心！
他用力地甩了甩头，把这些杂念从脑中甩出去，眼下最要紧的是要解开南宫玉的心结，他还这么年轻，不能就这么被往事扯住一辈子的幸福。
他上前几步靠近南宫玉，双手用力握住他的肩头，沉声道：“玉郎，你没有放弃兰儿，她不是一直在你心里么？就在你心里，永远有个位置是属于她的，谁也代替不了。她一直是和你在一起的，永远不会孤独。但是，她毕竟已经不在人世了，她不能陪着你走完人生，你的人生需要另一个好姑娘来陪你一起度过。该忘掉的就要忘掉，该过去的就要让它过去，如果你找到了一个自己真心喜欢的姑娘，兰儿九泉之下也会为你高兴的。要知道，兰儿她就住在你的心里，你的伤痛她能感觉得到，你要做一个快快乐乐的南宫玉，这样兰儿才能放心。”
南宫玉仰起头来看着苏世南，眼睛慢慢有了一丝淡淡的光亮，“真的吗？我喜欢上了别的姑娘，兰儿不会不高兴？”
苏世南郑重地点了点头，很肯定地回答他的话：“一定不会。相反，她会很高兴终于有人能陪着你，她不用再为你担心了。”
南宫玉如获释重地喘了口气，眼神渐渐清亮起来。他终归是人，不是神，他也会有脆弱的时候，只不过他把自己藏得太深，从来不肯表露出来，这么多年来，这是他第一次在别人面前如此脆弱迷惘，像个十几岁的什么也不懂的小娃娃，尚需要旁人来搀扶一把。
现在他终于又恢复了平日的冷静与自制，想起方才的失态，他的脸不禁有些发烫。
苏世南见南宫玉终于有些开窍了，心中也不禁替他欣喜，但很快地他又意识到了另一个难题，玉郎和青儿往后该怎么办？真相终有一天会揭穿，到时候对玉郎会不会是另一个更重的打击？玉郎会不会就此永远跌倒再也爬不起来？
他暗暗叹息着，狠了狠心问了出来：“玉郎，现在……你可以告诉世叔了罢？你喜欢青儿么？”
南宫玉浑身又是一震，这个问题他从来不曾真正去想过。每次一想起这个问题，他的心里便会自动地竖起一道围栏，将所有的一切都隔断在外。为了兰儿，他拒绝去想这个问题。但是如今这个问题是避无可避的了。
他站了起来，缓缓走到那一丛丛开得正旺的花儿跟前，低头沉思半晌，这才答道：“世叔，玉郎以前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我只知道，每次做了这个相同的梦，我的心里就会很难受。”
苏世南追问道：“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自己会一而再再而三地做同样的梦？”
南宫玉眉头拧了起来，“世叔，那一夜玉郎会救下青儿纯属偶然……我根本不知道她已经被吊了一整天，也不知道她累得连话也说不出来，还以为她是个哑巴。后来又因为师弟和小童的事急着赶路，没问清楚就把青儿一个人留在了断崖下。后来听得青儿说起那夜我走之后的事，才知道她动也动不了，就躺在那断崖下睡了整整一夜……”
他的声音微微颤抖着，“每每想起这件事我就后怕不已……那断崖下的山路很窄，只要翻几个身就会掉下山谷，更何况她一个姑娘家，毫无反抗之力，若是有什么恶人深夜路过，那岂不是……岂不是……世叔，我虽然救了青儿，却再次将她独自一人置于那么危险的境地，幸而她无事，否则我真不知道……”
他的话没有说完，苏世南却已完全明白了他的想法。
如果青儿在那一夜出了什么事，也许就不会有后来承天寺的相遇相随，也不会有后来发生的这一切。也许他们俩这一辈子永远不会有交集的那一刻出现。想想这是多么遗憾多么可怕的一件事！你明知道这个人对你来说很重要很重要，可是曾经有那么一刹那，他们几乎就要擦肩而过，从此人海茫茫，永无再见之期。
他一直在害怕，害怕自己错过了青儿，害怕有一天终会失去青儿。
“这就是答案。对你来说最珍贵的东西，也是你最害怕失去的东西。”苏世南看着眼前这为情所困的年轻人，静静地说道：“玉郎，其实你一直是喜欢着青儿的，我们大家都看出来了，只是没有想到……”
没有想到原来这喜欢已经到了深入骨髓刻入肌肤的地步。
他看着南宫玉一脸震惊的神色，显然南宫玉并没有料到，他自己尚没有理清楚的情感原来早被众人窥破了先机。他心中渐渐涌起一股淡淡的哀伤，挥之不去。果然如此啊！果然如此！他为这两个年轻人将会面对的重重困难而忧心忡忡，此时偏偏说也说不得，做也做不得。
他迟疑了半晌，终还是说了：“玉郎，你有没有想过，也许……我是说也许……青儿的来路并不正，甚至有可能她会是你的敌人，你还会喜欢她吗？”
南宫玉茫然无语。这个问题对他来说一点也不意外，因为他自己就曾经在心里想过无数次。每次都没有答案。
今日仍是如此。直到离开苏府那一刻，他也没能回答苏世南的这个问题。这问题在他心头盘旋不去，他从苏府骑马回家，进了南宫府，心事重重地走向后院，这问题仍在困扰着他。
是啊，如果青儿当真是敌人，他还会喜欢她吗？
他摇摇头，不知不觉中又走进了花园里，站到了那两盆吊兰下面。
夏日炎炎，那两盆吊兰连日来在烈日的曝晒下颇有些干枯的迹象。他默默地提了水来为两盆吊兰洒了些水，然后凝望着那叶上晶莹剔透的水珠出了会儿神。
苏世南的话清晰地响起在耳边：“……就在你心里，永远有个位置是属于她的，谁也代替不了……她就住在你的心里，你的伤痛她能感觉得到，你要做一个快快乐乐的南宫玉，这样兰儿才能放心。”
这些年来，他心里始终放不下兰儿。因为兰儿，他无论怎样也不能接受名珠，即便是米小莫，他也只当她是个谈得来的朋友，甚至他还有一丝潜藏的罪恶的想法，想拿米小莫来挡住家人关于自己婚事的催促。米小莫是个好姑娘，但他也同样地没打算让她走进自己的心里。他知道自己对不起这两个好姑娘，但他也同样清楚地知道，他如果真的答应了她们两人之中的任何一个，对她们而言同样是不公平的。因为，他的心根本就不在她们那里。和她们在一起，只会害了她们。就好像华羽飞和绿桥一样。他不想耽误她们的终身幸福。
他本以为此生再也不会为任何女子动心。他本以为此生只有兰儿便已足够。哪怕只是两人在山上共同度过的短短的十一二年的时光也足以让他回味一生。哪知道这一切都因为自己无意中救下的一个姑娘而从此改变。
他的脑海里时时浮现的再不是兰儿那清丽娇憨的脸庞，而是时时被青儿那闪着狡黠的光芒的双眼占据。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被青儿吸引住所有视线，也不知道自己是何时被她吸引。但他现在是切切实实地看清楚了自己的真心：他是喜欢青儿的。很早很早以前就喜欢了的。只是他竟然这么蒙昧地到现在才发现。
他又想起那个令他头痛的问题，如果青儿是敌人，他还会喜欢她吗？
他的眼前闪过青儿的脸庞，怒气冲冲的、紧张兮兮的、狡黠聪慧的、泪痕斑驳的、清冷孤傲的……每一个表情、每一个神态，他都记得那么清楚，仿佛青儿一直就在身边从未离去一般。
他想，也许……还是会喜欢吧！感情既然已经付出了，就没那么容易收回来了。如果青儿真的变成了敌人，他的感情也收不回来了。也许会很心痛很心痛，但是，也许是真的收不回来了。
他抬起头，站在烈日下直直地望着那两盆吊兰，心中忽地很有些颓然：自己是走火入魔了么？竟然会这么想？兰儿，你会怪我么？我……我违背了诺言，喜欢上了另一个姑娘。也许苏世叔说的没错，我不能总活在记忆里。兰儿，在我心里，永远为你留着一席之地，我永远也不会忘记我们一起度过的岁月。但是，现在我不能再逃避了，我喜欢青儿，我想找到她，我想和她永远在一起。也许将来并不如我想像的那般美好安宁，但是现在我想努力试一试。兰儿，你会支持我吗？
他微微一笑，兰儿一向是善良的，如苏世叔所说，兰儿一定也希望自己能够过得开心快乐而不是孤独落寞的度过这一生。
他一直都想错了。
从今天开始，他要振作起来，还有好多事等着他去做，他要学会取舍而不是拿得起放不下。
再见了兰儿！师兄没有忘记你，只是把你藏在了记忆最深处。在师兄的心里，永远住着一个十八岁的兰儿。
作者有话说
第116章 第一百一十六章 再见！兰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