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欢》明河如景

6、06

　　堇年心里一紧，却听顾太太慢悠悠的道：“确有宝图一说。”
　　顾太太主动提及宝图，倒让堇年不由一愣。
　　顾太太见她这幅模样便道：“想必你也听说了，都说这图里有个惊天宝藏，得到此图便富可敌国，早年你爷爷因这个图死不瞑目，你爹为这个图将喜欢的姑娘送进楚家……虽然不能确切的说，你爹你三婶就是因这图丧命的，但我心里明白，他们的死和这图绝对脱不了关系，后来你三叔一怒之下烧了宅子，我们便放出风去，说是图在里面被一并烧掉了，所以说，这些年虽然外面关于图的说法多不胜数，但谁也不能确定，这图还一定存在。我这些年也是将这图小心翼翼收藏保管，不敢透露半点消息，只怕给顾家再惹来什么麻烦。”
　　虽对宝图之事早有耳闻，但如今听顾太太亲口说起，堇年依旧觉得唏嘘，只是疑惑：“既然这图惹来如此多麻烦，干嘛还要留着？而且说它是宝图，可谁又见到宝物了？万一是假的呢？”
　　顾太太叹气：“你说的也有道理，这图也许根本就是假的。但是堇年，这图到底是祖上留下来的东西。这些陈年旧事，我本不愿让你沾染，且这图向来传男不传女，可你也看到了你二叔是个不上进的，更别说下面的孩子，这图交给他们是万万不能。你三叔又不甚喜欢这个东西。而我也不可能留它一辈子，想来想去，我也只有把它交给你保管。”
　　说着抬手从头上拔下一枚碧色发簪递给堇年，发簪通身深碧，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出盈盈光泽，堇年盯着簪子看了半响疑惑的问：“图？”
　　顾太太点头：“这就是外面传的宝图，现在我便将它交给你。”
　　堇年更没想到，传了这么多年的宝图竟然是一枚发簪，而且这发簪式样简单，怎么也瞧不出有什么奥妙。
　　她接下发簪，见顾太太模样庄重，心里忐忑，便道了一句：“娘，既然几代人都参不透，我又如何能猜透？”
　　“你能猜透其中的奥妙更好，若猜不透，就当是你爹留给你的一个念想吧！”顾太太声音平和，却面色坚定，“只是，乖囡，这是顾家的祖业，也是你爹的心血，你要跟娘保证，无论如何都要保全它！”
　　见顾太太如此谨慎模样，堇年也只得点头，疑惑的将发簪包了起来。这边她才将发簪包好，便听顾太太笑道：“还有一件事……”
　　“什么事？”
　　“今天……秦老爷托媒人来提亲了。”
　　堇年一惊，忙问：“您应了？！”
　　顾太太眯着眼睛坐在躺椅上，笑：“还没有，不过都是早晚的事。我们两家交情那么深，宜和又是个宽厚的人，你过去定然不会吃亏。”
　　堇年不依，道：“娘，我还在读书……”
　　顾太太打断她：“那就退学吧，最近外面那样乱。女孩子家认识几个字不被人笑话就成了，学那么多做什么！”她看堇年脸色难看，语气缓了缓，接着道，“你若是坚持读书，秦家是开明的人家，你过去后和宜和商量再读也不是没有可能。”
　　“可我还不想这么早结婚！”
　　“又说傻话了不是！”
　　“娘！”
　　“好了！你的心思娘知道，可那个林少爷，你万万不能同他来往，有些事，和你本无关系，娘也不愿说透，但娘这么说自然是有道理的，你记住就行了。至于你跟宜和的事，晚一天倒不如早一天！”
　　堇年想反驳，顾太太却不给她说话的机会，继续道：“加上最近我心里老是不安生，惶惶的。你的终身大事，需先给你安排好了，省得有遗憾。”
　　她这么一说，倒让堇年无话可说了，只嗔怪道：“好端端的，您说这些做什么！”
　　顾太太笑：“我这辈子也算值得的，在娘家的时候未吃过什么苦，到了顾家，你爹对我也是百般体贴，有了你”她摸了摸堇年的头发，笑，“你也是个省心的孩子，从来不让我操心。所以婚事的事，娘也希望你能听话，说到底当娘的是不会害自己孩子的！”
　　堇年气馁：“那您总不该说这些话！”
　　听了堇年的话顾太太心里微微松了口气，笑道，“有什么该说不该说的，有些话不说，该来的也是会来，命中注定四个字总要信。”
　　堇年听了越发觉得不是滋味，问：“您到底怎么了？”
　　顾太太也笑：“也许是老了，又经了些事，想起以前的时日，没用的感慨就多了。你听烦了吧？”
　　堇年怕顾太太再说些伤春悲秋的话，只得以退为进，搪塞应承道：“娘说的我会考虑的，只是您以后不要再说这种话了。”
　　顾太太强笑道：“不说了，不说了。困了吗？快回去睡吧。”见她衣衫单薄，又叮嘱了句，“小心着凉。”
　　堇年回了房间，对着发簪发了好一会呆。想着顾太太的话，思前想后也不知她为何对林翘楚如此戒备，又琢磨起秦家来提亲的事，心中愁肠百结，思前想后的，竟然昏昏欲睡了起来。
　　半夜睡的正沉却梦见顾太太笑着走进房里，她坐了起来，笑问：“娘您怎么还不睡？”
　　顾太太一脸慈爱，头发散开着，并不说话。堇年伸手就要去开灯，却被顾太太拦住，她端住她的脸笑：“让娘好好看看你。”
　　堇年也笑：“娘，开了灯不看的更清楚。”
　　顾太太悠悠的叹息：“开了灯就看不见了。”
　　“怎么会看不见？”堇年疑惑
　　“就是看不见了。”顾太太自言自语的说了一句，转身就要走，堇年一手没拉住她，正要开口叫，就见她站在门口缓缓回头，苍白的脸上竟然有一行泪。
　　堇年惊慌间已然转醒，只见外面天空亮光通透，染红了半边天。
　　她正疑惑，又想起方才的梦，心里有些不安，刚下床，就听见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刘妈的哭喊声，在这深夜显得那么凄切……
　　5月初的顾家老宅，又是火光映天。
　　大火整整烧红了半边天，火势顺着风从顾太太的住处，向后院开始蔓延。
　　顾玉生披了衣服站在院子里，大喊：“还站着干什么，都去打水，都去打水！”刘妈死死拖住要往里面冲的堇年，哭喊：“小姐，你别去！”
　　堇年大喊一声你放开，刘妈一把没抓住，就见她已经冲进了火海。
　　屋子烧的噼里啪啦作响，火势太大，又有风，被扑灭的地方瞬间又重新燃了起来。顾玉生见堇年进去，也傻了眼睛，站在一旁急的直跺脚，推开一旁伺候的秦婶骂道：“傻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去弄水！”
　　半夜容嫂被惊醒，抬头看见已经被大火映的通红的天，哎呀了一声跑去叫林翘楚：“少爷不得了，好像顾家着火了。”
　　林翘楚刚睡下，被容嫂叫醒以为天已亮了，揉揉眼睛，见容嫂急切模样便觉得不对头，容嫂一句顾家着火了，还未落音，就见他从床上一跃而起，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换，便径直的跑了出去。
　　火势越发大了，西向胡同的人都被惊了起来，狗吠连天，院里院外的忙做一团，房顶的小扁木开始哗啦啦的落地，已经进去的堇年还没有出来，有胆子小的，已经吓的开始哭了起来。刘妈见林翘楚一来，犹如遇见了救星，慌忙抓住他胳膊指着着火的房子道：“小姐进去了……”
　　“进去多久了！”火光映的他额上青筋凸起
　　“好一会了。”
　　林翘楚听了，当即抢过身旁那人的一桶水，悉数倒在自己身上，用湿了的衣服掩了口鼻，不顾容嫂阻止，身形一闪，竟也冲进了火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