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畸形怪物》千山芽

2、与警官的交易

　　轮椅总是比不上脚，我到的时候，爸爸的眼睛已然青肿，烙下一块好大的“杀人”印记。我望着他乌青一块，听着咱在他们中间的警官镇静道：“你只跟他聊两分钟对吗？”

　　“最多两分钟。”父亲在崩溃的边缘。

　　他是一个一丝不苟的人，极力要求任何事物完美、优雅。正如他今天的衣服，黑西装被熨得不见任何褶皱，服帖着挨着他的身体线条，衬的他儒雅、高洁。

　　他摸着自己眼睛那块乌青，这简直破坏了他的完美作风。他几乎吼出来，“最多两分钟！我和他根本没有什么好说的！他老是惦记我的东西，就算我儿子是个没什么用的残废，我也不会把东西资产给他。我和他根本没有什么好说的，我让他滚。”

　　叔叔并不理会这套说辞，“除了你还有谁，谁会对我儿子痛下杀手！”

　　“想想你儿子做的孽，难道想要他命的会少吗？”

　　“你胡扯！只有你，就是你，你舍不得那些钱，亲手杀死自己的侄子——”

　　“你闭嘴吧。”爸爸声音降低，恢复温和儒雅的常态，不经意瞥了警官一眼，轻声道，“难道要我一件一件地讲出来吗？”

　　按道理，爸爸是争不过叔叔的。叔叔声音大，嗓子一拉开，乱七八糟的词语被像倒垃圾一样从他嘴里倒出来，可这次，他明显没占上风，不是碍于那位正极力想办法让他们双双闭嘴的严肃警官。

　　叔叔嘴唇血色匮乏，似乎是将死的病人，那嘴巴翕动，缓缓吐出几个字，“不要胡说八道。”

　　这次语气变了。他的理智被父亲的那句话拉回来，他心虚、着急、难以置信，最后故作镇定，旁人听不出什么，只觉得这是个心如死灰的父亲，可我父亲偏偏有一份能读懂人语气的精明，他读懂了叔叔藏在语气里的哀求。

　　他朝叔叔点了点头，带着哀伤，拍了拍叔叔今天沉下去的肩，“好弟弟，平儿死了，我和你一样难过，我的心痛了整整一个晚上，我的眼泪都要为这个可怜的孩子流干了，我能理解你，好弟弟。”

　　我看着他，他那副说着眼泪都要掉下来的模样，轻轻转动轮椅，作为亲兄弟，他们达成一次无声的合作。

　　我看懂了，警官好像没看懂。

　　夜间突然下起一场雨。叮叮咚咚砸着玻璃窗，发出优雅至极的声响，如果我能跳舞的话，我会选择在能浇灭一切的雨中来段优美的——警官敲响我的病房门。

　　“这么晚你还没休息吗？”我实在行动不便，让他自己开门进来。

　　对于深夜来访的行为，他带着歉意向我颔首。

　　“十分抱歉，这么晚还来打扰您。”

　　我的目光从雨中抽回落到警官被雨浇湿大半的身上。其实我以前不喜欢下雨的，我讨厌黏湿的感觉。现在嘛，雨变了，它像希望，正如警官的拜访。
　　我迫不及待地问：“您工作真辛苦，有凶手的消息吗？”

　　他的脸立马皱起来，苦恼地直摇头，“实不相瞒先生，我正为此困惑。”

　　我礼貌性地示意他坐下，坐在我旁边的白色椅子上。警官手中抱着本笔记，手中拿着一根掉漆的钢笔。

　　“您有什么想知道的便尽管问吧。”按照礼仪，我应该起来。可我艰难的样子被警官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盯得我有些气愤，我不希望任何人带着同情来帮我，也十分厌恶，这种直勾勾的眼神，像在看马戏团表演。

　　“您是否知道他们私底下怎么称呼您呢？”他突然开口。

　　我原以为他开口第一句会是道歉，哪怕是正经问题也行啊，我看错他了。

　　我故意没有坐直，眼睛都没看他一眼，“你难道怀疑我是凶手？”

　　“不不不。”他连忙否决，“我只是很奇怪罢了。您看，其实你什么都知道，但是……你居然还能和他们保持那么好的关系……”

　　“你哪只眼睛看见我们关系好了。”我毫不客气的回怼。

　　“您为您堂哥的死都伤心到了这个地步。”

　　“你死我也是这样，我的心可以为任何人如此。”

　　“您很着急知道真相，都能从病床上下来去——”

　　“够了！我难道不能担心一下我的下场吗，哪道说凶手像以杀人为职业的不是你吗？”

　　他会心一笑，他看我的眼神简直像在看一道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迷宫，他语气立马得意起来，“看来您知道点什么。”

　　“我……什么都不知道。”

　　“拜托您，说说您知道哪些东西。”他递给我一根烟，这个牌子我昨天晚上刚好抽过。

　　我接下后，他立马为我点上，“这就是您堂哥房间里的东西。”

　　“你想知道什么，你随便问吧，但，你不问的，我绝不多说。”

　　他满意地点点头，“能否请你告诉我，你怎样看你表哥的死呢？”

　　我微微挑起眉，确切的说，我和这位警官在两年前见过几面，除此之外我们并没有任何接触。看来他在我身上做了点功课。我是个无聊的人，无用的双腿让我不喜欢去外面，也不喜欢热闹，平时在家我总是会读一些书，其中就包括犯罪学这一类，不仅如此，我对这方面可为研究颇深。这兴许是警官无礼开头的来源，也是他现在向我请教的依据。

　　“凶手应该懂点医术，对人体结构了解十分清楚。身手不错，起码是您这样的健全人。”我故意道，警官带着歉意向我颔首后我才继续，“凶手应该是表哥的熟人。叔叔说他当时清醒，可他体内残留太多酒精，我记得好像是300mg/100毫升。在他根本不清醒的状态下，凶手刺杀了他，他就算想反抗，兴许也没什么气力与意识。凶器方面，我赞同，应该就是一把普通的水果刀。”

　　警官，“你父亲和你叔叔他们到底有意遮掩什么。”

　　我吐了口白烟，烟未散去前，顶着一层薄薄的白色瞥了他一眼。

　　警官，“我知道他们和我交待的都不是真的。”

　　“我和表哥没有那么熟，您不是知道吗？”我冷笑着将烟蒂丢到地上。

　　“如果你愿意告诉我，我会重查两年前那个案子。”他对着我浅浅一笑，势在必得。

　　好吧，我确实很好被说服，我将我知道的所有一五一十地告诉他，说完，他便陷入沉思。表哥给自己招惹了不少可以成为仇人的人，父亲的动机在这里简直微不可言，男女老少，形形色色各式各样。

　　表哥这种过于典型的恶人，真让警官头大，他看着所有记录下来的信息，一个一个字地看，翻来覆去地看。

　　“我想您可以走了，我还需要休息，不过，记得你答应我的事情。”

　　一分钟后警官撑着一把伞骨有些缺陷的黑伞走在雨夜，雨顺伞尾完完全全滴在警官身上，我见他我无可奈何地跑起来，一晃一晃中，雨水飞洒开。我将泛着冷光的水果刀扔入透明塑料袋，封好，今天所有事情都将结束，那么，

　　“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