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南宫瑆（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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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宫瑆第一次见到东华颍时，她正走在九霄云殿的琉璃阶上，仪态万方、步步生莲，月华缎将她裹得严严实实，连发间珠钗都严格按照特定的规制别着。
这位表姐同自己像得很。在天界里循规蹈矩，从不说错一句话、做错一件事，与人亲近又有着淡淡的疏远。只是看向自己的眼里，多了几分女子柔情。
南宫瑆想象过自己的太子妃，就该是这样的。端庄、稳重，要有着良好的口碑，不要长得那么漂亮。所以当这位表姐明晃晃地靠近自己时，他欣然接受。只是日子一天天地过去，两个人的关系始终是不咸不淡。
直到生死渊那场鏖战。
魔将杀衍的碎魂戟贯穿了南宫瑆的胸膛，他即将魂飞魄散之际，东华颍撕.开了工整的衣襟——出云族秘宝星澜玉嵌在她心口，被她徒手剜下，迸溅出天河般的光瀑。
“以吾血脉，祭星澜！”
她将染血的玉石按进他破碎的灵台，缝补了他的魂魄，在醒来的那一刻，南宫瑆再也不想装傻，直直抚摸上她含情脉脉的眼睛。
此后，两个人形影不离，在天界中已是人尽皆知的神仙眷侣，只差天帝的赐婚圣旨。可是等来的赐婚圣旨里，并没有他的名字。东华颍要嫁的人，是他同父异母的弟弟——南宫瑜。
“出云族不能有两位天后。”天帝从来不在乎他，就这么轻轻地折碎了他和东华颍一切美好的回忆与誓言。
他恨呐。
在璇玑宫里颓废了数月，满地都是他喝光了的酒瓶。他拿出自己最爱的那把焦尾琴。十指按上琴身，指尖迸出的不是乐音，而是碎魂般的嘶吼。
这首曲子揉尽了南宫瑆所有的心碎，剖尽了他所有的情愫，他自己甚至都不愿再次去完全弹奏，那种痛苦实在让他无法呼吸。所以当他示范给华光檀月时，弹了三次，弹得都有残缺，残缺的地方也都不一样。他高傲地以为，这个不知何为情深的轻浮女人，根本读不懂他的情。
直到听完华光檀月完整弹出烬余，檐角风铃被骤起的罡风扯得叮当作响。“以神髓为契的铭心术……”南宫瑆喉结滚动，华光檀月竟然用铭心术记住了这么复杂的烬余，他不禁心头一颤。她看向他的眼神，仿佛能看透他心底最深处。他曾以为自己可以对她的感情控制得住，可他想错了，这份情感如潮水般汹涌，令他难以招架。
“瑆殿下，你别忘了答应过我的事情。”华光檀月的小脸苍白，却仍扯出一个和平常相似的轻松笑容。
南宫瑆陷入沉默。东华颍的身影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那日，若不是她以自己全部修为祭出星澜玉，自己早已魂飞魄散。若是答应了华光檀月，岂不是辜负了东华颍的恩情？岂不是背叛了曾经信誓旦旦的自己？南宫瑆握紧了拳，指节微微发白，心中纠结如乱麻。良久才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三日后子时，天河三生石畔。”
“好。”华光檀月绽放孩子般的开心笑容，眸子澄澈如山间清泉。南宫瑆看着她蹦蹦跳跳的背影，心里五味杂陈。
但就在两日后，天帝急召他。南宫瑆站在云海翻涌间，把天帝的话听得一清二楚：“太虚结界有异动，吾怀疑是魔界有动作。你即刻潜入魔界调查。”
南宫瑆微微一怔，心中隐隐感到不安。太虚结界乃是天道屏障，若有异动，必是大事，身为天界太子，他义不容辞。他点了点头，正欲领命，却听天帝继续说道：“此外，吾已为你与华光衔曦定下婚约，待你归来，便举行大典。”
此言一出，南宫瑆如遭雷击，整个人僵在原地。华光衔曦？
华光衔曦？！华光檀月的姐姐……与华光檀月完完全全不同，她冷艳如霜、高高在上，有一双气场逼人的丹凤眼。她的名字可是如雷贯耳，和南宫珏一样，十五岁飞升上神的天才少女。
有段时间，南宫瑆的风头一直被华光衔曦压着，心里很是不甘。特别是在那次他生死渊兵败魔将杀衍后，这个女人竟然直接取了杀衍的首级，狠狠打了他的脸。
这场战役令整个神界为之一震，华光衔曦不仅把落魄的上古神族女希族再次带回神界视野，也成为了真正的神族之光。而且据说女希族族长华光昭常年沉睡，也是她担起重任，操劳着族中大小事务，明明年纪并不大，却亲自将华光檀月抚养长大。
他很清楚地记得，华光衔曦把杀衍的头颅拎到九霄云殿时，那双丹凤眼睥睨天下，仿佛所有的一切都只是微不足道的蝼蚁。她一袭红衣，浸染着天际的霞光，有着所有人眼中最亮的色彩。
她并非得势便骄的蠢人，有着看透人心的清醒。“陛下，您过誉了。身为神族的一员，我义不容辞。魔族杀了我们这么多的兄弟姐妹，我有责任和义务，去为他们报仇雪恨。”
“不错，你是个好孩子。我们神族有你这样的小辈，何愁前路啊。”这是哪么多年来南宫瑆再次看到天帝发自内心的笑，这样的笑容他只在天帝看向南宫珏时见到过。那一刻，他甚至怀疑，天帝是不是在想如果华光衔曦是他的孩子就好了。
之后，天帝下旨特赐华光衔曦“战神”之神位，此前，这一神位在南宫珏死后一直空缺。他还特地为华光衔曦举办了一场盛大的庆功宴。华光衔曦一点不居功自傲，甚至因为华光檀月一把火烧掉了蟠桃园而自请放弃神位，只求天帝宽恕她这个不成器的妹妹。
这样的女人……竟成了他的未婚妻？毫无疑问，这所谓的赐婚，不过是场政治联姻！
南宫瑆的脑海中瞬间闪过华光檀月的面容，那双含笑的眼眸定定地看着他，满心期待他的回应。他心中一片混乱，仿佛被推入了无尽的深渊。他抬头望向天际，云海翻腾。天界太子的身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也代表着最沉重的桎梏。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波澜，对天帝拱手道：“儿臣领命。”
这一去，再无归期。
记忆水珠渐渐蒸发消散，南宫瑆走在忘渊里的脚步虚浮，眼前的景象变得模糊，似被一层厚重的雾气笼罩。忘渊的边缘近在咫尺，那是一片无尽的黑暗，吞噬着一切生机。他的身体被无形的力量牵引着，一步步向深渊靠近。耳边只剩下呼啸的风声，似无数亡魂在低语，催促着他走向终结。
他的意识渐渐涣散，心中却涌起一阵莫名的解脱。神族与凡人不同，没有轮回转世的机会，一旦魂飞魄散，便会归于天地，追随玄牝而去。或许，这样也好。他不必再面对如此狼狈的自己。一切的痛苦、挣扎与无奈，都将随着他的消逝而烟消云散。
他的脚步越来越慢，身体仿佛变得轻盈，像是随时会随风飘散。忘渊的黑暗如同一张巨口，缓缓张开，等待着他的坠落。南宫瑆闭上眼，心中一片空明，仿佛已经看到了那无尽的虚无。
然而，就在他即将踏入深渊的瞬间，一声急促的呼唤刺破了寂静的黑暗：“陈大夫！陈大夫！”那声音带着焦急，像是从遥远的地方传来，却又清晰得仿佛就在耳边。是鹿姬！
*
鹿姬跪在陈大夫的尸体旁，双手微微颤抖，指尖冰凉。她的目光紧紧盯着那张苍白如纸的脸，心中涌起一阵难以言喻的悲痛。
陈大夫的嘴唇紧闭着。鹿姬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慌乱，伸手轻轻掰开他的下颌。她的动作小心翼翼，生怕弄疼了他。
陈大夫的嘴唇冰凉而僵硬，鹿姬的手指触碰到他的肌肤时，心中一阵刺痛。她从怀中取出那颗九转回生丹，丹药通体晶莹，散发着淡淡的金色光芒，蕴含着无尽的生机。
“陈大夫，你不能死……”鹿姬低声呢喃，声音中带着一丝哽咽。她将丹药轻轻放入他的口中，随后双手合十，闭目凝神，开始催动体内的灵力。
她的指尖泛起淡淡的光芒，随着她的咒语声，周围的空气仿佛都变得凝重起来。一道复杂的阵法在她脚下缓缓展开，符文闪烁着幽蓝的光辉，如同星辰般点缀在地面上。鹿姬的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她的灵力如同潮水般涌入阵法中，催动着丹药的药效迅速扩散。
九转回生丹在陈大夫的口中渐渐融化，金色的药力顺着他的喉咙流入体内，开始修复他受损的经脉与脏腑。鹿姬的灵力如同一只无形的手，引导着药力在他的体内游走，唤醒他的生命力。
阵法的光芒越来越盛，鹿姬的脸色却逐渐苍白。她的灵力消耗极大，但她却咬紧牙关，不肯有丝毫松懈。阿青和阿紫，还有村民们站在她周围，纷纷做祈祷状：“上天保佑……”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变得缓慢，鹿姬的呼吸渐渐急促，她的身体开始微微摇晃，但她依然坚持着。终于，陈大夫的身体颤动了一下，手指轻轻蜷缩。
天啊。鹿姬的眼中闪过一丝欣喜，她加大了灵力的输出，阵法的光芒瞬间达到了顶点。陈大夫的胸口开始缓缓起伏，他的脸色也逐渐恢复了血色。鹿姬的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疲惫却欣慰的笑容。
“陈大夫……”她轻声说道，随后身体一软，倒在了他的身旁。阵法的光芒渐渐消散，周围恢复了平静，只剩下陈大夫微弱的呼吸声，和鹿姬疲惫却安心的面容。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南宫瑆（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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