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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南宫瑆(1) ...

  •   鹿姬紧握着九转回生丹,一路疾奔回到桃源村。她的心跳得飞快,脑海中不断浮现陈大夫苍白的面容和染血的被褥。她必须尽快将丹药送到陈大夫手中,否则……不堪设想!

      然而,当她冲进村口时,眼前的景象却让她如坠冰窟。整个村庄满目白色,村民们的哭声不绝如缕。

      陈大夫的灵堂设在村东头青石垒砌的宗祠内,褪色的“世泽堂”匾额下悬挂陈大夫平时所用药箱,八仙供桌上白烛与晒干的药草束并列,烛泪凝结成琥珀状。

      村祠堂内,一口上好的楠木棺材静静地摆放在中央。棺材的木纹细腻,散发着淡淡的香气。棺材旁,村民们跪在地上,哭得震天动地。

      桃源村的村长站在一旁,眼中满是悲痛,低声对身边的人说道:“这口棺材本是我为自己准备的,可陈大夫救过我儿子的命,如今他意外离世,我将这棺材献出来,让他好走!”

      棺材以整根金丝楠木制成,木质纹理如流动的琥珀,表面泛着千年古木特有的光泽,棺头雕刻“悬壶济世”四字,馆尾则是“痛失英才”四字,棺盖内侧可见村长手刻的陈大夫生平。

      “陈氏医者,十载前徙居桃源村,悬壶济世,活人无算。今罹贼祸,猝然殒命,村氓无不衔哀陨涕。伏祈诸佛垂悯,鉴其功行,接引往生极乐净土。”

      村中老妇将陈大夫开过的药方折成纸鹤投入火盆,猎户抬来獐子、稻农背篓装满稻谷,以山野之礼祭奠他们最尊敬的陈大夫。

      *

      南宫瑆踏上忘渊河畔时,绣着星宿图的银丝长靴碾碎了满地落樱。他低头看着自己恢复如初的左腿,玄色金纹的广袖在风中猎猎翻飞,玉带间垂落的昆仑玉环相击如磬——这身天界太子装束多久未曾穿戴了?此刻却随着魂魄归位自动显化,连忘渊的法则都在提醒他曾经的身份。

      两岸的九重樱开得泼天烂漫,绯色花瓣坠入水中时竟化作点点金芒。对了,这忘渊在女希族掌管的瑶华境内,这些九重樱是女希族人最爱的花。

      “倒是热闹。”他望着河面上漂浮的万千魂魄轻笑出声。那些堕神残魂正举着虚幻的酒盏谈笑,见他走过竟遥遥举杯致意。有个只剩半边身子的堕神高喊:“哟,这不会是天界南宫瑆太子殿下吧?”

      南宫瑆抬手拂开垂落额前的珠帘,流苏扫过眼尾朱砂痣时,忽然想起这忘渊该有位值守的人——华光檀月。这个混世魔王,一点不靠谱,玩忽职守。

      此刻忘渊的风卷着樱瓣掠过他的眼眸,让他清醒几分。事到如今,为何还要想起那人?如果她见到今日他的模样,必定会后悔当初爱错了一个虚伪、没用的废物吧。

      南宫瑆的靴尖碾碎了一朵浮出河面的水珠,碎片在半空凝结——

      十五岁的少年赤着上身跪在昆仑寒玉阶上,脊背被天罚雷鞭抽得血肉模糊。天帝的虚影悬在云端,手中握着他刚折断的本命剑:“连第七重天罡剑意都悟不透,如何配做太子?”

      南宫瑆下意识抚过后背,那里早已没有伤痕。水珠却突然膨胀,映出他当年彻夜练剑的场景:少年将断剑浸入自己的心头血,在月华下一次又一次挥剑。血珠与汗珠坠地时绽开冰莲,直到把整座洗剑池冻成琉璃棺。

      “轰——”

      忘渊河水突然掀起巨浪,南宫瑆的佩剑自动出鞘。剑身映出水中第二枚记忆珠——

      生辰宴上,他献上自创的九霄惊鸿阵,漫天星斗随着剑势流转,震撼人心。宾客坐席上传来阵阵贺喜之声:“恭喜天帝,太子殿下这一剑阵,可谓是惊天地、泣鬼神!”天帝却语气冰冷:“不过只是上不了台面的小伎俩。”

      “喀嚓。”

      南宫瑆踩碎了这枚水珠,激起更多绯色浪花,更多记忆珠从河底浮起:

      他站在璇玑宫外的九重玉阶上,锦袍被天雷劈出焦痕。他望着掌心尚未散去的紫电雷纹,耳边还残留着最后一道天雷劈开灵台时的嗡鸣。

      “恭贺太子殿下晋位上神。”

      数不清的青鸾衔着贺礼从天外飞来。南宫瑆挂着温润笑意接过九曜星君递来的贺帖,指腹却掐破了烫金云纹——当年他还未被封为太子时,就被这星君嘲笑过“资质平平”。

      “听闻太子前日不惜以全身精血来护朱雀神君涅槃?”百花仙子捧来沾露的优昙,“当真仁厚。”南宫瑆垂眸替她拂去肩头落花,余光瞥见天帝銮驾掠过云层。

      庆宴持续了七日七夜。他笑着饮尽玉露,听够了“颇有珏殿下风范”的夸赞,终于起身躲进漱玉池。池水倒映出他揉散的温润假面,额间新生的上神金纹正渗出血珠。

      “空有一般修为,假意俘获人心。”

      天帝的判词随冷雨砸在琉璃瓦上。南宫瑆突然疯一般地扯断玉冠,旒珠纷纷坠入池中惊起涟漪:“珏殿下,珏殿下,为什么我已经那么努力了,可他们眼里始终只有哥哥!”

      南宫珏——南宫瑆一辈子绕不开的名字。他是全神界的白月光,真正的少年天才。十五岁就飞升上神,曾以一敌众,在生死渊击退魔军,护卫神界。他宅心仁厚,温文尔雅,待人彬彬有礼,是全神界的民之所向。南宫瑆一直在模仿他。逼自己十八岁飞升上神,逼任性、自我的自己收敛脾性,戴上一副和南宫珏极相似的面孔。

      记忆水珠里浮现出南宫珏陨落那日的景象:十八岁的少年战神单膝跪在生死渊焦土上,银甲被魔血染成玄色,手中却紧攥着支雕花银簪——那是他准备送给凡间母亲的生辰礼。南宫瑆瞳孔骤缩,他至今记得兄长咽气前那个释然的笑:“阿瑆,我终于不用当完美无瑕的玉珏了。”

      可是南宫瑆,却要替他成为那块玉珏!

      记忆水珠不断聚集变大,又碎裂成无数小水珠,每一颗水珠都出现了华光檀月的面容。

      南宫瑆那日见到华光檀月时,她正赤脚蹲在瑶池边的琉璃树上啃桃子。她依旧穿着金色羽裳,发间别了一根随手折的蟠桃枝——枝头还颤巍巍挂着半颗桃。

      “哟,瑆殿下。”她叼着桃核冲他摆手,笑得满眼落星星,“你们天界新长出的这一批桃子滋味大不如前了,酸死了,没有了神脉滋养,种出来的比天后的裹脚布还酸!”

      南宫瑆额角青筋直跳。三日前这疯女人烧了蟠桃园,九千株桃树在她指尖那簇幽蓝火焰中灰飞烟灭。火舌舔过南天门时,连他寝殿的夜明珠都蒙了层焦灰。

      “檀月神女若嫌桃子酸,大可回瑶华啃莲子。”他掐诀把华光檀月从琉璃树上翻下来,她发间桃枝不偏不倚砸中他玉冠。
      她指尖还燃着那缕烧穿蟠桃园七层结界的神火:“太子殿下是真不知道吗?你们天界私自用神脉滋养仙桃,这叫什么……滥用职权?”

      南宫瑆哑口无言。昨夜他潜入蟠桃园废墟,确实在焦土中挖出枚吸收了神脉灵气的桃核。此刻那枚桃核的灵气正隔着衣料灼烧他心口,像在嘲笑他这么多来恪守的天规。

      “所以你是为此烧园?”他故意抬高声调,果然看见廊柱后偷听的司药仙子仓皇逃走,“那为何要偷吃酸桃?”

      华光檀月突然凑近他耳畔:“倒也不是。我对当个正义大侠没兴趣。”她指尖掠过他的玉冠,眼神轻佻,“我倒是对瑆殿下很有兴趣。有没有兴趣,做我华光檀月的男人?”

      “不知廉耻!”南宫瑆满脸通红,愤怒地把华光檀月一推,“女希族乃堂堂上古神族,你身为族长之女,竟然如此举止轻浮,如此离经叛道,如此……”

      “不要脸?”华光檀月掏了掏耳朵,“还有什么?我都听腻啦——”她做了个鬼脸,拍了拍南宫瑆,“你考虑下我的提议,毕竟我长得……也是天上地下独一无二啊~”

      华光檀月的脸凑到他的胸膛前,一双清丽的鹿瞳抬眼看他。

      南宫瑆的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腰间垂落的银丝绦穗,鎏金云纹剑鞘随着他屏息的动作发出细微震颤。他从未见过如此皎若新雪又暗含星辉的面容——

      华光檀月垂落的黑色发丝间浮动着碎玉般的光泽,眉心一点朱砂痣,随着她眼睫轻颤的弧度明灭起伏。那双眼睛是他见过最奇妙的宝物,眼尾晕染着淡金色的光晕,当她望向他的瞬间,恍若有万千星辰顺着睫毛簌簌坠落。她颈间佩戴的月牙形琉璃坠子正随着呼吸起伏,折射出的光斑游走过她莹白如玉的肌肤,在锁骨处汇成一道流动的银河。

      南宫瑆记得那一刻自己的骨头都在发烫,这么多年的威严与克制,竟像遇见烈阳的冰雪般悄然消融。他竟然无法说出拒绝她的话。

      “可是,我已有心上人东华颍……”南宫瑆故意激她,果见这张玩世不恭的脸一下凝滞,露出了失望和悲伤。华光檀月难以置信道:“原来,他们说的都是真的……你喜欢自己的远房表姐,天后的远房侄女,出云族的东华颍……为什么?她哪里比我好了?”

      “可她要去做我的弟媳了。”南宫瑆看着华光檀月的脸上又凝聚起希望之光,轻笑道,“你去把我写的《烬余》弹出来,我就答应你。”

      华光檀月露出了认真的神情。可是《烬余》那么难弹,甚至连南宫瑆自己都记不全,他根本就不相信华光檀月能弹出来。毕竟,这位混世魔王,一向肆意妄为,弹琴只弹即兴所做,还有健忘之症。等这朵烂桃花在琢磨《烬余》时消磨了一时兴起的激情,就会自动放弃。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南宫瑆(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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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有关更新: 有纲在手,无事正常日更,或更1或更2。 抱歉p个s会不定时修文,边写边修。
    ……(全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