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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甜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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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安在山区逗留半个月,成功把犯罪未遂的老头送进监狱。
期间她操心店里的事,人手实在不够,沈安线上面试了一个学妹,把人派去店里帮忙,解了老二的燃眉之急。
老二顺口告诉沈安,那姓鱼的走了,沈安长舒一口气。
沈安每天跑东跑西,往返于县城和小镇之间,有时候甚至不回来,和顾年相处的时间不算多。
案子那边,顾年做完笔录和配合后,恢复正常上学,她每天和老师一起去学校,中午晚上放学回来,也不见沈安的身影。
晚上七八点,沈安才拎着甜点水果之类的回来,把东西往桌上一放,笑着喊她们来吃。
顾年爱吃甜的,第一次吃到糖,是小时候过年时,她从弟弟手里抢的。
为此她遭到一顿毒打,棍棒和巴掌落在身上,甜味在口腔里扩散,连疼痛都不是那么难以忍受了。
她很想吃那些甜点饼干,又不好意思多吃,没次都克制的只吃一点点,强烈的自尊心另她不允许自己表现出来,其实她很馋。
顾年见过村里疯抢零食的鼻涕虫们,丑态百出,面目可憎。
顾年蔑视他们,从不参与其中,这种站在高处俯视的感觉,让顾年生出些许快感来。
在这个犄角旮旯的村子,顾年出生起,她就在白眼和欺辱中长大。
因此,她渐渐有了自我之后,不会放过任何一个能瞧不起别人的机会,她更不允许自己变成那副贪婪丑陋的模样。
沈安每天都买不同的点心,顾年每次都吃的少,沈安就开口了,问她是不是不爱吃。
顾年还没答话,沈安接着问她喜欢吃什么,明天给她买。
沈安列举了一堆点心名称,有些顾年连听都没听过。
顾年一下就愣住了,她大脑开始发热,不可置信地问了个傻问题:“每天带的点心都是给我的吗?”
“那不然嘞?”沈安摸了把小孩脑袋,“这里就你一个小孩,不买给你买给谁?我们大人又不爱吃那些甜腻腻的东西。”
顾年被这突如其来的“宠爱”撞晕了,晕乎乎的感觉一直持续到她晚上上床睡觉。
一想到每天沈安变着法的带东西,是为了观察她喜欢吃哪种点心,顾年就激动的浑身发抖。
沈安万万想不到,她这关爱儿童的顺手行为,给小小顾年造成了怎样的冲击。
从未得到爱的小孩,见到别人随随便便洒下的零星善意,都会激动到发疯。
在亲人那里没有得到的优待,顾年在沈安身边得到了。
穿着舒适漂亮的衣服,吃着酥香可口的点心,带着崭新的文具去上学。
没有寒冷和饥饿、打骂和欺辱。
顾年第一次知道,什么叫幸福。
顾年在这一天发誓,就算以后沈安叫她去死,她也会毫不犹豫。
半月时间过去,这天,写完作业的顾年把书包收拾好,打开一本练习册挑重难点写,一边竖起耳朵,听大门的动静。
不出五分钟,沈安回来了,她大步走进门,喊了老师一声。
两个大人在楼下交谈。
顾年竖起耳朵听,但啥也听不到,顾年心里有种感觉,她们是在商量她的事。
果然没一会儿,有人叫她下来。
客厅里,沈安坐在沙发上,表情若有所思。
看到顾年,沈安用下巴点点桌上的蓝莓:“吃水果,这个对眼睛好,你天天看书要注意眼睛,别搞近视眼了。”
顾年吃了几颗,等待沈安的下文。
“姐姐跟你商量个事。”沈安说,“我有个亲戚,今年四十了,她和她丈夫一直想要孩子,但怀不上,跑了很多家医院都查不出来毛病。她就打算领养个小孩。我说了你的事,她说想来看看你,你愿意不?”
“你愿意的话,明天我把她接过来,正好就在这里办手续了,把你学籍户籍都转走,然后你跟她走,她带你去大城市生活。”
“办过了手续,她就是我法律上的监护人了吗?”顾年问。
“对,”沈安很欣赏这小孩小大人的样子,交流不费劲,“她会带你离开这里,你别怕,她人很好。城市里有很多好玩的东西,你学到的知识也更多。”
“那我是不是该叫她妈妈?”
“随便你喽,叫阿姨什么的都行,你要愿意就叫她妈妈,反正她不会亏待你。”沈安道。
顾年有些不安,似乎是很向往,又有些犹豫。
沈安端起水杯喝了口水,正好看到顾年看她的眼神,水亮亮的,澄净的像冰:“……怎么了?”
顾年竟然有些依赖她:“那你呢,姐姐?”
沈安只当小孩对陌生的未来惶恐,笑了笑:“我?我肯定不能资助你了,你要是想我了,可以来H市看我。”
能过上好的生活,没人傻乎乎地拒绝,顾年当然答应了明天去见那位长辈。
可与此同时,她心里有种说不出的失落。
这几天,老师私下里和她说,人一辈子总会遇到几个贵人。要么是在你行走在迷雾里时,给你醍醐灌顶的点拨,要么是你身陷囹圄时,伸出手拉你一把。
无一例外,贵人的出现,会彻底改变你的处境,或心境。
顾年知道,沈安就是她的贵人。
她不是糊涂蛋,人家为她做了这么多,她不能不懂事的啥都不说。
沈安正和一旁的老师说着话,就看到小孩忽然站了起来。
小孩走过来,结结实实跪下,在沈安脚边给她磕了个响头。
“姐姐,你对我有恩,我以后一定会报答你的。”
一句干巴巴的话好像有些单薄,并不能体现出顾年郑重的承诺,小小少年立刻想着压上她比较贵重的东西。
她有什么呢?
顾年想到了,脱口而出道:“我用我的性命做保证。”
沈安哭笑不得,倒是也没躲,受了礼,很快扯顾年起来,拍拍她膝盖上的灰,大力抹了一把小孩的脸。
“行了!好好学习,我等着你报答!”
翌日,顾年请了假,沈安带着小孩去见人。
亲戚是个大学教授,姓张,沈安比她小快二十岁,但两人是同辈,沈安叫她张姐。
“等会你就叫她张阿姨。”沈安叮嘱顾年。
两波人马在饭店见了面。
包厢里,张姐一看顾年,明显眼前一亮。
张姐又说了会儿话,发现顾年进退有度,不卑不亢的,对她满意的不得了。
张姐没生过孩子,保养得宜,只有眼角沉淀些许风霜。
她又擅长搞学术,连皱纹都浸透着知识的魅力,整个人气质绝佳。
沈安是生意人,闷头就是夸:“张姐,你这气质,我油门踩到一百八也赶不上啊。你这在学校里,抢着上你大课的学生不少吧?咱哥真是八辈子修来的福气跟你成家,我回头得可给他说道说道。”
张姐家庭幸福,丈夫是出了名的人品佳,对她一等一的贴心。
沈安夸在点上,张姐笑得合不拢嘴,让她别贫嘴,在孩子面前注意点。
沈安摆摆手,笑道:“没事,顾年这孩子老实,不会学我的。”
一顿饭吃的主客尽欢,张姐想要尽快办手续,沈安给她介绍了本地人老师。
张姐带着顾年,下午就去搞材料了。
办理领养手续十分复杂,但这和沈安没什么关系了。
沈安开车走了。
没和小孩告别,沈安挺怕小孩黏黏糊糊的。
她走得潇洒,顾年却没这么开心了,晚上回去得知这个消息,愣了好一会儿。
她翻出手机通讯录,对着沈安的号码盯了半天。
最终没敢打过去,敲敲打打,谨慎地给姐姐发了条告别加感谢的短信。
页面上很快显示“已读”,对面没有回短信。
……
沈安回到H市,生活恢复了正轨。
她在店里和老二斗嘴打屁,教新来的店员熟悉业务,购置新设备,空闲时候上网查查资料,琢磨着怎么能把生意做得更大更好。
沈安有一颗充满干劲的心。
她跟老二说:“咱俩一定要好好干。现在行业是上升期,谁都想来分一杯羹,风险大收益也大,能筛选掉浮躁的人,留下来的都是真正有本事的。在这个行业站稳了脚跟,以后咱不说亿万富翁,起码老了也有钱,不会被护工打很惨。”
老二前面还认真听了,以为她狗嘴里终于吐出了象牙,听到最后一句,无声翻了个白眼,想起什么,问道:“你那资助的小孩呢,你这回来有两个月了,她没给你打过电话?”
“打了,”沈安说,“嗐,不过我没跟她多说话,毕竟现在张姐带着她,小孩不需要多跟张姐培养感情么,我去刷什么存在感。回来搞的张姐心里有疙瘩,觉得小孩跟我亲,大家心里都不舒坦。”
老二说了句也是,心里有点可惜:“那你资助她一年,又为她摆平这么大事,说句再生父母都不过分吧?就这么把成果拱手让人了?你这么好心?我不信。”
“你不知道,那小孩可人疼。一开始我也没想过帮她这么多。”沈安翻了翻日程,“下周二下午有一场小猫绝育手术,你记得让新来的助理给你打下手。”
老二应了一声,不依不饶追问:“那后来?”
“眼睛。”沈安两指比了下,“她的眼睛里有野心,像只小野兽一样。”
“这么小的小孩,她又生在那种轻女重男的极端环境里,没被吞噬掉,反而长了一身反骨。”
老二有点明白了:“你欣赏她?”
沈安点头:“有野心的人,以后过的不会差。她会有出息的。我对她雪中送炭,她永远都会记得我。你救了只小流浪猫,它都会给你叼老鼠呢。日后你等着瞧,她也许是我这辈子最成功的投资。”
下了班,沈安和老二各回各家。
只是沈安没想到,白天还在谈论的小孩,晚上就出现在了她家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