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子戏》月下蝶舞

28、第二十七章

　　我发现我真的是越来越琢磨不透皇上和佟妃的想法了，佟妃似乎一心想撮合我与四阿哥，而皇上却高深莫测，虽然他并没有特别表示什么，但明眼人都知道，我与四阿哥的婚事好比悬而未决的迷案一样，不到最后一刻，谁都不知道会怎么样．
　　＂你这孩子，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这么深沉了，说起话来还老气横秋的，这可不像以前的你，我还是喜欢以前的你，那样无忧无虑，你的笑容很无邪，让人看着舒坦，可为什么你要变成如今的样子呢，曾经姐姐还打趣，要把你和四阿哥配成对，好不容易你们长大了，为什么就不能顺顺利利把你们凑到一起呢？＂
　　当初的一句戏言，如今又何必当真呢，原来一切不过是因为一句寻常的嬉笑之语，造就了我和四阿哥的缘分，这到底是缘分，还是天意使然，又或者，这本就是孝懿皇后的安排，这一段感情到底是对还是错呢．
　　面对佟妃的发问，我突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淡淡地笑着，很浅很柔地笑着，忽然想到发间的簪子已经给了四阿哥，这会儿与佟妃面对面，她是孝懿皇后的亲妹妹，一定看得出来，簪子已经不在我的身上了．
　　下意识地抚上自己的发髻，玉指纤纤，触手是清凉的感觉，轻轻从发髻上拔了下来，这是一支四蝶银步摇，一支异常精致的发簪，当日皇上赐下的首饰中就有这一件，因着看起来别致，我一直都戴着，一刻都不离身．
　　＂姑姑，世事无常，我也总要长大的，若是还像以前那样，岂不是疯丫头了吗？要真是个一直长不大的，也许也不会体验到那么多伤心的事情，也许我还可以是那个跟在四哥哥身后永远不知疲倦的小丫头，可是我们终究还是长大了．＂
　　将那支四蝶银步摇放在了雕花大椅边上的春藤案几上，不知道怎么的，心里忽然被感伤充满，起身向殿外走去，脚步很是沉缓，仿佛压了千斤重担一般，腿脚酸涩的很，眼睛也涩涩的，却发现并没有眼泪．
　　推开门，外面阳光正好，却只是夕阳的余晖，只不过，这也足够温暖了，但是这样的温暖却无法暖和我满心的冰冷．
　　在只属于我的偏殿里，我熄灭了所有的蜡烛，只留下桌上的一支，还发出淡淡的光辉，室中一灯如豆，我披散了及腰长发，身上换了一件镶金银丝绣五彩樱花锦缎旗服，一人独坐在梳妆镜前，想象着嫁给四阿哥时的情景，那一定会很热闹吧，那时的我也一定是最幸福的人．
　　夜幕降临，屋子里漆黑一片，只有那支快要燃尽的蜡烛还在挣扎着发出最后的一点光芒，手中的犀角梳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梳着长发，有人说过在夜晚对着镜子梳头发，会看到一些不干净的东西，对这些无稽之谈我一向都不屑一顾，可是我现在却很希望可以看得到，可以告诉我，接下来我该怎么做，该做些什么．
　　不知不觉之间，天边泛起了鱼肚白，我拿过与身着的旗袍匹配的领巾，慢慢地佩戴妥当，又为自己带上一对镶蓝玉珠护甲，盛装对我来说，就像是天方夜谭一样，似乎从来没有想过会这样着装，不过现在的我，脸色有些苍白，怕是见不了人的，化了一点玫瑰胭脂，小心翼翼地为自己上妆．
　　没过多久，孙嬷嬷和几个宫女进来服侍我起身，看到我坐在梳妆镜前对镜梳妆，一个个都吓得面无人色，好想见到鬼了一样，却没有一个人敢开口说话．
　　我知道孙嬷嬷是宫里的老人了，转过头噙着笑容，道：＂孙嬷嬷，你梳头的手艺一定很好，对不对？今儿你帮我梳头好不好，进宫这么久，我多时都病着，一直没有好好打扮过，今天我想好好梳理一下．＂
　　孙嬷嬷毕竟经历得多了，遣退了其他的宫女，拿过我手中的梳子，就像面对艺术品一般，仔仔细细地为我打理头发，在镜子中，我看到头发被一点点打理成发髻，当发髻成型之后，孙嬷嬷就停了手．
　　＂奴婢知道格格对用哪些发簪装点有自己的想法，所以奴婢这会儿也就功成身退了，奴婢现在到外面候着，待会儿请格格装点完之后，到乾清宫给皇上请安，奴婢会随行的．＂
　　给皇上请安？这对我来说倒是件稀罕的事情，入宫这么久，在皇上面前一向都是大大咧咧没上没下的，如今要中规中矩地去请安，还真是让人一下子适应不过来，不过换上了这身衣服，倒也合适前去乾清宫，也不会失了脸面．
　　特意挑选了一枚玳瑁镶珠石珊瑚松鼠葡萄扁方簪在发髻中央，又随意拣了两支赤金松鹤长簪簪上，对镜审视着自己的妆容，除了显得有些憔悴以外，也并无其他的不妥之处，只是一脸苍白地去请安，也难免让人有所遐思．
　　在眼帘下擦了一层淡淡的粉，用来掩饰眼下的青色，直到看不出有任何破绽之后，才噙着一点微笑走向乾清宫．
　　风轻轻地吹着，夹杂着淡淡的花香，日头也不是很烈，这样的天气很是宜人，虽然离入夏还有些时候，但宫里的人也都开始随身携带扇子了，远远地看到有一行宫装丽人手执纨扇向乾清宫而去．
　　眉微微一蹙，心里憋着一口闷气，看她们的年纪也并不大，应该不是皇上的妃嫔，可参加选秀的秀女也不会作此打扮，更何况如今也不是选秀的年份，她们到底是什么人呢，心中有隐隐的不安，却说不出是为了什么．
　　进了乾清宫之后，看到里面站着黑压压的一堆人，男男女女的，里面的气压低得很，压得我快喘不过气来了，我慢慢向前走，那些女子个个花枝招展，脸上还有掩饰不去的雀跃，好像押中了金多宝似的，而皇上高坐在雕龙大椅上，一脸肃穆．
　　＂臣女佟佳氏雅熹给皇上请安，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这样冠冕的话说多了，也不知道上座的人有没有听腻，只是我知道，现在的我就像是站在万人中央一般，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我的身上，这样高的关注度还真是难得一见．
　　皇上并没有叫起，而是让李德全将我扶了起来，这让在场的所有人都目瞪口呆，也让所有的人知道我在这宫里的地位和分量，只是这让我有些受宠若惊，更多的是担惊受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