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梦之年（花容天下同人）》梁白开

16、第 16 章

　　五
　　是哪一次夏天的阳光炙烤着世界。
　　是哪一场雨水刷白了年少的梦境。
　　是哪一个路口我看到你惨淡的微笑。
　　我们转身说再见。
　　十六岁的暴雨倾盆而下。
　　-1-
　　绛刚走出门没多远，就被人拉住了手腕。她回头看着那人，唇角勾起，说：“有事么？逸简学长。”
　　逸简拉她到一旁，说：“你不是学校的学生。”
　　她点头算是回答。
　　“你认识宇凰，应该还有重莲和，林轩凤。”
　　绛再次点头，笑靥如花。
　　“别装傻。你到底是谁。”看逸简的表情，压根儿不知道世上有“怜香惜玉”这个词。
　　“我么？”少女眨眼，睫毛微颤，唇凑至他耳边，说：“不告诉你。”
　　“你…”
　　“你们在干吗？”是林轩凤。
　　“轩…”逸简嗫嚅半晌终究闭了嘴。倒是绛笑呵呵地说：“轩凤学长好，要检查迟到么？可是你看…”她把那只被拽着的手腕抬起，无辜地看着他。
　　林轩凤闭眼深吸口气，后悔自己怎么就多管闲事来打扰这对疑似“早恋者”的早安问候。
　　并不是因为隔太远看不出逸简的身影，而是因为从未想过他和别人这样亲昵。
　　“主席，检查时期个人私事应该放一边吧…”他勉强一笑，转身离开。
　　逸简的表情有多难看，不说也罢。
　　绛看着林轩凤的背影，吐吐舌头说：“走掉了。”
　　逸简愣神片刻，才回过神甩开她的腕，冷冷地说：“你到底是谁。”
　　绛随意站着，目光落向远处，说：“五百世之前，林轩凤是喜欢林宇凰嘛，信不信由你。不过重莲抢了他而已。你们的事我知道得不是很清楚，也没兴趣，别问了，最讨厌纠缠不清的家伙。”
　　逸简面露尴尬，说：“别给我讲灵异故事。不信那个。”
　　“我都说了啊，你不信我有什么办法。”少女不耐烦地瞪他一眼，说道。
　　逸简叹口气说：“只是这太荒谬。”
　　绛微笑着说：“既然林轩凤喜欢林宇凰你都肯相信，还有什么会荒谬呢？”她扬着尖尖的下巴，笑意更浓。
　　逸简无法回答，看她一眼又转过头说：“你到学生会办公室去。放学后我找你。”
　　少女抬头笑得满面春风：“为什么要听你的啊，绛会无聊的。”
　　他自信一笑，说：“今天有人会来。”
　　“关我什么事。”
　　“关重莲的事。”
　　绛面露惊讶，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攥紧拳，缓缓走进校园。
　　-2-
　　逸简找司徒雪天的时候，这小子正被人围着唾沫乱飞眉飞色舞不知做什么长篇大论。见他来了，雪天忙挤出人群，过来笑呵呵地说：“主席有何吩咐？”
　　“问你个事儿。”
　　雪天笑着摆手说：“东西先拿来啊。”
　　逸简扶额无奈地说：“小忙而已。”
　　“不行不行，这是规定。”
　　看着他一本正经的样子，逸简只好投降，在他耳畔低声说了句话。
　　瞳孔骤然收缩，司徒雪天难以置信地看着他，皱眉问道：“Really？！”
　　作为司徒雪天一直以来的情报提供合作伙伴，学生会有条不成文规定，即只要是他想知道的，成员必须无条件提供。不过要想从他这里知道些东西，却要拿新的消息来换——霸王条款。这也是垄断组织雪天情报局永远提供最及时最准确的消息且可以横行霸道长久屹立的根源所在。现在逸简的这条情报让他顿时石化。又问了句：“真的？”
　　“谢谢，我听得懂英文。你不用再翻译一遍。”
　　“你怎么不告诉宇凰？”
　　“我也是偶然听到杜老师的电话，不确定。”
　　雪天凝神想了许久，才说：“你要我干吗？”
　　逸简靠在墙上，苦笑道：“你说，人有没有前世今生的轮回。”
　　司徒雪天差点昏过去，跟见鬼似的看着他，半晌才说：“作为拥有被马克思主义武装头脑的当代新青年，这个问题实在…嗯，我想是没有的吧。”
　　逸简了然于胸的样子，倚着墙苦笑道：“遇到了。”
　　见他一脸严肃，雪天不由僵直背，说：“什么啊…”
　　“没有那么多时间。中午的时候到办公室去吧。那个丫头应该还在。”其实他自己也没准，不确定那突然出现的少女现在是否还乖乖在学校里。况且关于重莲的事，也只是捕风捉影而已。
　　-3-
　　校园里十一点的钟声响起。学生们早没了心思去听最后一节课。亏学校明智，饿着肚子确实不会影响到上美术课的效率。林宇凰打着哈欠翻课本，觉得里边那些白色鸽子雕塑都变成跳跃的活物，扑扇着翅膀叫嚣着“来吃我呀～”。
　　他想起重莲做的虾，口水就流下来，还有绛昨天熬的粥…粥。嘴角不自然地扬着，苦涩又泛滥起来。今天把玩着那个挂坠沾沾自喜了好久，在同桌鄙视下才反应过来：我栽了。
　　“又想什么呢，你？”美术课可以随便坐，奉紫在他身边看他发呆，不由问道。
　　林宇凰皱眉，低声说：“这几天重莲在你家？”
　　她略带惊讶，又笑道：“还不让我说，自己不是先告诉你了么。”
　　“他有说过什么吗？”想起重莲昨日的模样，不由心跳加速。
　　“没什么啊，不过和姐姐逗逗嘴。笑得挺开心的。”
　　“他干吗去你家？”
　　奉紫睁大眼睛，说：“你不知道？”
　　跟女生说话怎么这么急人，几句话才能说到重点啊…不满瞪她一眼，说：“我怎么知道。”
　　奉紫略一思忖，说：“看你们俩这样，我也别扭。说了不许告诉重莲，他不让我说。”
　　大爷的哪来这么多废话，你快给我说！现在本少终于知道为什么弄玉逸简他们都喜欢男的了，因为女人实在是太太太太太麻烦了！那怕是奉紫这种美女。
　　看他快要爆炸的样子，奉紫赶忙说：“学校的传言你知道的吧。重莲躲着你，是为了避嫌。你一直别扭着不理人家，怕被误会，所以就…唉，你听我说没？”
　　白鸽子飞走了。没有恼人的羽毛落下，也没有让人垂涎的味道飘荡。世界安静地睡着了。只听到金属挂坠碰撞的清脆声音，像是风吹铃铛。那个同样好听的声音说：“凰儿，喜欢你。”
　　公元2010年夏天的某个日子，林宇凰知道了一件特别可怕的事实：大爷的，老子彻底栽了。
　　人们都忘记了，安静的世界里定会埋有炸弹，它们耐心积蓄着力量，等待着一触即发，准备好炸得一切千疮百孔。
　　-4-
　　绛坐在办公室里，低头沉默地玩儿手指，看起来局促不安。
　　她身旁的女子优雅地吐口烟圈，淡淡说：“重正年，你来得真是时候。”
　　男子接过杜主任递来的茶，笑容得体高贵，他低头看着报纸说：“是我们心有灵犀。”
　　女子哼了一声，脸色未变，笑着说：“杜老师在呢。你能不能别这么变态。”
　　主任擦擦汗，第八次抬头看表，说：“马上就放学了。我已经通知了张老师，一下课就把重莲带过来。”
　　女子莞尔一笑，甩甩长发，说：“麻烦老师了。”
　　主任不住点头。看她的目光似在看一条毒蛇，还吐着信子。
　　放学铃声响起，可怜的主任松口气忙去开门。难为她一个更年期老女人要面对一个妖孽般貌美的女子这么久了。看到门口的重莲，她欲哭无泪，只是热情地拽他进来，说：“你父母来了，快去。”
　　重莲一脸狐疑，进了办公室后，神色顿时变得冰冷。他挂着淡漠的笑容，倚着墙说：“有事？”
　　重正年放下报纸，微笑看着他，说：“怎么又戴眼镜。”
　　重莲耸肩说：“看到你们的虚像可以让我不至于太恶心。”
　　一旁的杜主任和张老师大气不敢出地看着剑拔弩张的父子二人，额头直冒虚汗。
　　“咳咳，那个…”主任揩揩汗，把发愣的张老师往前一推，陪笑道，“重莲同学的家长总是很忙，今天是想了解孩子在学校的情况，小张你陪他们好好谈谈。我去找个学生。”说罢也不管张老师求助的目光，关上门溜之大吉。
　　张老师年纪不大，五班是第一届学生。还从没见过这架势，咽口唾沫上前说：“你们好，我是孩子的班主任，不知这次来是想知道重莲他…”
　　重正年微笑着回答：“本不想麻烦您的，毕竟有些事还是有经验的老师好说。”
　　她看着眼前儒雅的男子，笑容僵硬，吸口气说：“不过作为班主任，我会比杜老师了解他更多些。”
　　“你都一把年纪了还欺负人小姑娘，不害臊。”重母把颊边碎发撩至耳后，举手投足间风情万种。她拉着张老师坐下，笑容温和。精致的妆容在张老师的素颜衬托下愈发美艳。“其实没什么大事。张老师你刚毕业？年轻人就是好。”
　　小张咬咬唇，忙说：“重莲同学在校表现一直很优秀，不知您是想？”
　　“抱歉，只觉得您年轻，居然忘记了。”她换个姿势坐好，笑笑说，“难怪，毕竟还是嫩了点。”
　　张老师一头雾水，问：“什么？”
　　重正年清咳一声，说：“我们把孩子交给贵校，自是信任。现在孩子出了事居然不清楚，这怎么说？”
　　“您…重莲同学在校表现一直很优秀，成绩稳定，同学们都很喜欢他，不知您指的是什么？”张老师不安地看着重莲，不明就里。
　　重母故作惊讶地说：“您这不是知道了么？”看对方依旧迷惑的样子，她手支着下巴，笑着说：“同学们都很喜欢他。自是包括各种同学喽。”
　　重莲早知他们来意，见绕了这一大圈才扯到正题，不屑地冷哼一声。
　　重父起身到他眼前，平静地说：“重莲，作为你父母，有些事不能不管。”见他默不作声，回头看着张老师说：“您所说的了解学生，是否包括了解他的性取向？”
　　小张一怔，瞠目结舌地望着眼前英俊的男子。他穿着修身的黑色衬衣，扣子闪闪发亮，目光桀骜似鹰，笑容淡漠，就像是，来自黑暗的死神，让人不敢逼视。
　　“你吓着人家小姑娘了。”重母安抚似的拍她的肩，笑容温和。
　　“重，重莲同学…”张老师嘴唇颤抖，手足无措。
　　“如果你们特意赶来是为了谈论这些毫无意义的问题，那么恕不奉陪。”重莲抬起眼淡淡地说，转身欲走。
　　身后重父的声音平和，却让他身子一震：“那莲儿是想让爸爸独自去问那个孩子了？”
　　重莲缓缓扭头，看向他的目光阴冷。手腕传来轻微的痛感。隐约看到一直沉默不语的绛哀伤的笑容。
　　她在说，莲，前世他可以左右你，毁灭你，那么今生呢。你可知道，纵使杀父弑母，命运的轨迹亦无法更改。
　　“是这里喽？”林宇凰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重正年的笑容里尽是不屑，他看着安静的重莲，走过去打开门。
　　林宇凰正站在门口和“偶然遇到”的司徒雪天说话，自动忽视一旁的逸简。看他俩脸色都不大好看，笑着说：“见鬼了？”门一打开，他回头笑容僵在脸上，说不出话：大爷的，真见鬼了。
　　硬着头皮进去，林宇凰抽着嘴角笑道：“哈哈…大家都来了呵…好热闹，雪天，赶紧进来啊…”
　　重莲注视着他，面无表情。被他这么一看，林宇凰不由把手放进口袋，紧握着刚取下来的挂坠，乖乖住嘴。
　　“既然来了，就挑明说吧。”重正年点了支烟，淡淡说。
　　张老师已经处于大脑放空状态，看到匆匆赶来的主任，立刻抓紧这跟稻草，说：“主任我还有事…”
　　“学生出了事，老师怎么能躲呢？”重母的声音幽幽响起，带着慵懒气质，是野兽面对到手猎物时散发的危险气息。她带着玩味的笑容看这场戏，自是觉得越热闹越好。
　　“这…”众人面面相觑，无所适从。
　　重莲轻轻一笑，说：“人都齐了，不知父亲你想说什么？”
　　“主任，想问一下在贵校早恋可有什么惩罚？”
　　“学校自是明令禁止学生有此行为的。至于被发现的，重则有劝退，轻的记过，或是通报批评。重先生认为孩子在校有这些行为？”这么多学生在场杜主任说话不紧不慢，恢复了往日的威严。只是心里却不由打颤。
　　重正年的声音平静似水，亦冰冷似水：“这样么。那请问，搞同性恋的又怎么处置？”
　　林宇凰握紧拳头，手因挂坠硌得疼，却不敢松开。逸简低头发了短信给轩凤，后悔今早听到那个电话时为何未告诉他们。司徒雪天轻轻拽林宇凰的胳膊，欲言又止。
　　杜主任的方便面头开始冒烟，她慢慢地说：“这个…学校还没有先例。”
　　重莲不语，只是定定凝视着林宇凰，不肯移开。
　　手指轻轻摩挲着挂坠，林宇凰闭眼，又睁开，鼓起勇气说：“重叔叔这话是什么意思？同性恋难道不属于早恋的范畴么？抱歉我实在看不出有区别。”
　　“凰儿，你是说，应该受到同样待遇喽？”重母接话道，笑盈盈地看着主任，说，“那么这轻重之间又是怎么分辨？”
　　主任还未答话，重莲就轻笑起来，说：“说这些做什么？我又不是gay。”
　　众人再次呆若木鸡。
　　重莲自林宇凰身边走过，目光一直落在安静的绛身上。他把她拉起来，旁若无人地将她推靠在墙上，俯身亲吻。
　　翌日的校园新闻头条将是：重莲绯闻女友现身校园，强吻定情林宇凰居然被甩？
　　林宇凰看着他们，并不像其他人那样惊讶，他只是紧握着手，沉默不语。
　　LYH和CL。银色的金属字母。带给手掌微弱的痛感。
　　真的不疼。真的不疼。不过是小小栽了一下而已。比起本少多年来情场的摸爬滚打，这算什么啊。我只是有一点点一点点后悔而已，后悔自己太得意忘形，后悔自己没有自知之明。
　　栽了，而且栽得很没水准。
　　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