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匿杀》沙与茉

6、Chapter 6

　　沈墨生被带到巷弄最里面一个死胡同里，那里站着五个人。
　　毫无悬念，为首的两个是陈琛和王凌。

　　沈墨生明白接下来要面临什么，吓得心跳砰砰，挣扎着想要逃跑，随即被一脚踢倒，强摁着跪在地上。
　　王凌揪住他的头发，恶狠狠道：“屡教不改的贱骨头，两天没教训你，看你玩的挺开心啊。早把上次说的话忘了吧？给我重复一遍！”

　　沈墨生疼的双眼泛起水雾，可怜兮兮、又带着三分倔强地看着王凌，慌忙解释说：“我记得，你说过，如果再违背，就让我尝尝绝望是什么滋味。可是我不是诚心不给你们答案的，是我时间不够，根本写不完。”

　　王凌咬牙切齿：“你不会中途上厕所把答案传给我们，然后再接着写吗？”
　　沈墨生压抑住那三分倔强，示弱道：“我当时没想到。”
　　“狡辩！一个学霸会没想到，你就是不想给！你以为你向学校告发我们，学校就会给你撑腰吗？校长还不是把手机还给了我们。就连你的答题卡也是我们不允许补的！你还不明白吗？我向校长保证过，不会在学校里闹事，但我没说过不会在校外揍你！到现在还认不清现实，三番五次忤逆，触犯我的底线……”
　　他撸起了袖子，看来要亲自动手了。

　　沈墨生见状，连忙求饶：“以后，我保证以后都给你们传答案，时间不够也把写好的先传给你们。”
　　他领教过王凌的力气和狠辣，此时服软才是上策。只要他们再给他一次机会，什么校规、正义，他都可以不要，他愿意妥协，愿意退而求其次，只要保证他高中安稳，他愿意一直帮助他们作弊。

　　可王凌并不领情，掰了掰手腕，发出骨骼摩擦的“咯吱”声，一字一顿地说：“晚了！”

　　他使出浑身力气，一拳打在沈墨生的颧骨上。
　　沈墨生瞬间失了力，重重地摔倒在地，感觉脑壳震动，脑浆都要被甩出来了，耳朵里传来一阵尖锐而强烈的耳鸣声，几乎什么也听不见了。
　　与此同时，五个小弟也加入了群殴，疯狂踢打他。

　　他觉得时间好漫长，连续殴打了十几分钟都没有停手的意思。
　　他蜷缩在地，地面的尘土飞扬，蹭的他脸上、身上到处都是。他无暇顾及，全力抵挡拳脚的攻击。
　　可还是双手难抵十拳，接连被踢中心窝和要害。
　　他疼的龇牙咧嘴，面容扭曲，几近晕厥，渐渐地，连招架之力都没有了，疲软地摊在地上，嘴里不住地喊：“别打了，别打了……”

　　这时，王凌一个手势，众人才停了手。
　　他一手揪住他的头发，又将他提了起来。
　　沈墨生几近昏迷，又瞬间被疼痛唤醒，不自觉抓住王凌的手，站了起来。

　　他以为王凌发泄完了，就会放过他，可是并没有。
　　王凌指着巷弄不远处的一间屋子，说：“敬酒不吃非要吃罚酒。这是我专门为你准备的，以后你要随叫随到，我想什么时候打你，就什么时候打你。”
　　他一连抽了他几个耳光，边抽边说：“我说过，忤逆我凌少，就让你尝尝绝望是什么滋味，今晚你就甭想回家了，不打到天亮，我就不姓王！”
　　说着就要拉扯沈墨生到一旁的屋子里。

　　沈墨生知道王凌的性格，今天晚上不吃点苦头，是绝对不会放过他的。
　　才被打了十几分钟，他就已经快受不了了。要是一夜过后，他不敢想像自己会成什么样子。

　　因为父亲经常家暴，他从小性格就懦弱，不爱说话，不善与人交际，偶尔被小伙伴欺负了，也只会选择忍气吞声，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后来认识杨煜沉，都是杨煜沉替他出头，主动保护他。
　　杨煜沉对他的隐忍很是无语，说：“打回去啊！”
　　沈墨生说：“打不过怎么办？”

　　杨煜沉说：“打不过也要打，揪住一个人，咬伤他的手、打疼他的肚子都可以。目的不是为了以牙还牙，自己被打了几拳就要同等还回去，而是要不遗余力的让对方知道，欺负你是要付出代价的。这样他下一次再欺负你的时候，就要掂量掂量自己愿不愿意承担这样的代价。像你这样懦弱，被欺负了只会妥协，毫不反击，无限忍让，只会让他们肆无忌惮、变本加厉。因为欺负你不需要付出任何代价！”

　　沈墨生觉得杨煜沉说的很有道理，在他的鼓励下，稍微硬气了一点，再也没有人欺负。
　　直到高一，遇到了王凌。

　　他知道他们人多，陈王二人又家大势大，凭自己一己之力根本无法与之抗衡，所以在恐惧中还是不自觉地选择了妥协，好不容易做出来的些许反抗却无关痛痒，根本没有让他们付出什么“代价”。
　　而今他委曲求全，企图博得王凌的怜悯，让他放过他，如杨煜沉所说，以这种隐忍妥协的方式换来的，只会是肆无忌惮、变本加厉！

　　他知道这群人里最有话语权的是陈琛，而他又是身量最小、最容易打得过的人。
　　打蛇打七寸。
　　沈墨生瞅准时机，趁王凌稍有松懈，突然挣脱他的手，冲向陈琛，使出浑身力气挥过去一拳。

　　陈琛受惊，连忙用手抵挡。
　　众人见状，纷纷被吓了一跳，谁也没想到看起来软弱可欺的沈墨生，还有反击的胆量，慌忙上前抓他。
　　沈墨生趁乱，一口咬住陈琛的手，无论他人怎么拉扯、殴打，就是不松口。

　　陈琛吃痛，不住地喊：“疼疼疼……快松口！”
　　王凌一边拖拽沈墨生，一边又被陈琛提高的喊疼声，弄的不知所措。
　　陈琛的虎口和食指大部分部位，被沈墨生死死咬住，已经破皮见血，顺着沈墨生的嘴角滴落在地上。
　　他势必要让陈琛付出代价，豁了出去，绝不松口。

　　陈琛感觉自己的肉都要被扯下来了。
　　他着急道：“你再不松口，我就去找杨煜沉了！”
　　听到“杨煜沉”的名字，沈墨生的心像被推了一下，剧烈震颤，终于不自觉地松开了口。
　　陈琛退后几步，忙甩了甩手上的血污，疼的嘶声连连，见沈墨生的反应，却还是惊喜地笑道：“原来你真怕这个？”

　　见陈琛脱困，王凌怒目圆睁，上前就要教训沈墨生。
　　陈琛制止道：“行了！兔子急了还咬人呢，何况是人？一天到晚就知道使用蛮力，我都跟你说了，你这个方法根本就不行！”
　　王凌果真没再动手，站一旁看陈琛展示他的方法。

　　陈琛接过手下小弟递过来的纸巾，擦着手上的血污，走到沈墨生面前。
　　沈墨生三魂丢了七魄，愣在原地的双腿感到无力，几乎快要支撑不住他站立。看着陈琛天真孩童气的面容，一股莫名的恐惧感笼罩全身。

　　陈琛不疾不徐，笑着问道：
　　“杨煜沉是你最要好的朋友，是吧？”
　　“你十分在意自己的成绩，对吧？”
　　“你害怕你爸失业、你妈受累，没错吧？”

　　他不等沈墨生回答，自问自答道：
　　“你说，我要是找人让你爸失业在家，你和你妈会不会被你爸打死啊？”
　　“你说，我要是找人在你高考的时候，破坏你的答卷，会葬送你的前程吗？”
　　“你说，我要是找人把杨煜沉打残或者要了他的命，你是不是才会乖乖听话、不敢忤逆了呀？”

　　“这世上缺钱的人多的很，被逼到绝境的人多得是，我只需要支付报酬，就会有大把的人愿意替我坐牢甚至卖命。你说，我要不要这么做呢？”

　　沈墨生如五雷轰顶，灵魂出窍，表情木然，眼眶不自觉地蓄满泪水，扶着墙瘫倒在地。

　　一张白净、甚至可以说得上甜美的脸，正天真烂漫地冲着他微笑。
　　这时候沈墨生才意识到眼前这张人畜无害的脸，底下藏着的是一颗何等恶毒的心！
　　能精准抓住他的痛点，刀刀致命！
　　而这颗心想出来的办法，逻辑严谨，完全可行。这个人的实力也绝对允许他办成这些事。

　　他像被完全扼住了命门，涕泗横流，无助的双眼里充满了恐惧，匍匐前行，跪爬到陈琛的脚下，哭喊道：“不要，不要……”
　　陈琛惋惜道：“本来你给我答案，我保证王凌不打你，这个交易你不亏吧？”
　　沈墨生连连摇头：“不亏，不亏……”
　　“可是你非要一再违背约定……”

　　沈墨生颤抖着声音，慌忙哭求道：“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求你再给我一次机会。你让我答卷被毁，我已经得到了教训。老师找我谈话以后，我已经决定以后都会老老实实给你们答案的，我只是，只是不想再被打了。求求你，求求你，千万不要，我以后再也不会犯傻了。”
　　“你会乖乖听话？”
　　沈墨生连连点头，不停地哭喊：“听话，听话，绝对会乖乖听话的……”

　　沈墨生像被抽走了灵魂，连带着他原本的三分傲气和倔强也被一并抽走，仿佛换了一个人，完全没了一丝硬气，跪在陈琛的面前乞求他的怜悯。

　　而现在的求饶和刚才又截然不同。
　　刚才的求饶只在表面，像是为了自保，暂时隐忍，日后找到机会定会反抗。
　　现在的求饶却在内心，由内而外的恐惧，像被完全掌控灵魂后的傀儡，甘愿臣服，不敢有任何违抗的念头。

　　陈琛仅凭几句话就彻底驯服他，根本无须动手。
　　王凌看他前后的巨变，对陈琛投去了敬佩的目光。
　　明白为什么这两天陈琛都不让他去找沈墨生，敢情是去调查他呢。

　　陈琛说：“你放心，有我在，没人会欺负你。我也不会像王凌只会动粗。我的要求不过分，只是想抄个答案而已。不过，鉴于你确实违约在先，你必须还得答应一个条件以做弥补。”
　　沈墨生说：“我答应，我答应……”
　　陈琛说：“以后每周末，你必须来我家上自习，在我哥面前假装给我补课。”

　　听到这个条件，沈墨生心里松了口气。
　　他还以为陈琛会提出什么过分的要求，没想到跟小孩子过家家一样。

　　陈琛捂着自己的伤口，自己也自嘲道：“真是杀鸡用了牛刀！你说我怎么就跟你杠上了呢？我找谁抄不到答案啊？至于费这么大阵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