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匿杀》沙与茉

5、Chapter 5

　　十一月中旬正是天高云淡、秋高气爽的季节，杨煜沉却着急的额头冒汗、青筋暴起。

　　沈墨生一见他这么着急，马上收起愁苦的面容，故作轻松，信口雌黄，道：“能有什么事啊？我不都告诉你了么？就是我爸回来了，这周我们还吵架了，他要是知道我没考好，肯定又要揍我一顿。答题卡的事，我问过老师了，老师说不是读不出来，而是压根就没找到我的，现在补也不合规矩，要不然以后同学们都效仿，事后涂正确答案再交怎么办？我虽然成绩好，但也不能搞特殊啊。”

　　“答题卡怎么会找不到呢？”杨煜沉不解。
　　沈墨生摇摇头，也假装自己想不通，说：“也许是老师不小心弄丢了？也许是卡在机器里，藏在什么角落也不一定。”

　　杨煜沉思索片刻，像发现什么新大陆一般，兴奋道：“说不定是有人嫉妒你成绩好，故意使坏让你考不了第一名。能嫉妒你的是什么人呢？”
　　他推理道：“肯定成绩也不错，入学前几名同学都有嫌疑，要不然为什么丢的不是别人，偏偏是你这个万年第一的学神呢？”
　　他对自己的推理坚信不疑，说着竟握紧拳头，义愤填膺地骂了起来：“妈的，这种人真是无耻，不想着提升自己的成绩，竟用这些下三滥的手段。找校领导反应，查查监控，一定要找到！”

　　“你真的是……怎么可能啊？就是意外而已。”
　　沈墨生很无语，连忙打住：“你可千万别去啊，我没告诉你就是怕你冲动。你能想到的老师能没想到吗？他们为了找答题卡，肯定已经查过监控了。我现在就是愁回家怎么面对我爸妈，我爸那暴脾气……”
　　沈墨生摇摇头，一副一言难尽的无奈相，继续说：“所以我就想有没有什么办法躲过去，要是我爸发脾气，我就略施小技惩戒他一下，还能不被他发现。”
　　他埋怨道：“这些我不是都和你说了吗？事成之后想给你个惊喜的，结果你非要追根问底。”

　　杨煜沉对沈墨生用“惩戒”二字形容自己的父亲，颇为意外，也颇为惊喜，他一万个支持，问：“就应该这样，不是什么人都配当父母。那你想到什么好法子了吗？”
　　沈墨生摇摇头。
　　杨煜沉说：“要是没想到，周末到我家去吧，就说到我家学习。”
　　沈墨生又为难道：“恐怕不行，这周我必须要回家一趟。”

　　昨天他才和母亲通过电话，本来他爸回来，是他骗杨煜沉的，结果一语成谶，他爸真的回来了。
　　母亲在电话里说他爸好不容易回来一次，这周一定要回家看看，不然他爸会冲她发火。
　　为了不让母亲为难，沈墨生只好答应了。

　　杨煜沉跟着沈墨生走到操场一旁的池塘边坐下。
　　秋风徐徐，吹的人甚是舒服。
　　天色渐晚，教学楼、过道上的灯都亮了起来，吃完晚饭的同学们陆续都回到教室，在外游荡的同学逐渐减少。

　　一番真假参半的交谈，让杨煜沉彻底相信了沈墨生只是因为‘考砸’，怕被责罚而失落。
　　沈墨生内心稍微松了口气，他遥看整个高中教学楼，慨叹道：“什么时候才能高中毕业啊？”

　　杨煜沉十分能共情他的感受。
　　沈墨生最大的愿望就是，有朝一日脱离原生家庭，远走高飞。
　　为此他才一直这么努力学习，迫切渴望高中毕业。
　　可杨煜沉不知道的是，沈墨生的心里还压着另一座更大的山。

　　杨煜沉一把搂主沈墨生的肩膀，宽慰道：“高中很快的，我们一起努力，到时候考同一所大学，或者同一个城市。”
　　沈墨生笑着点头。
　　他期待这样的时刻早点到来。

　　这时，杨煜沉的肚子“咕咕”叫了起来。
　　他为了疏解沈墨生的情绪，也没吃晚饭。
　　沈墨生看了眼教学楼上的钟表，说：“还剩十分钟就要晚自习了，我们赶紧去吃饭吧。”
　　杨煜沉起身，嬉笑道：“晚上我也帮你想想怎么惩戒令尊的事。”

　　两人去食堂狼吞虎咽，互相比赛看谁吃得快，五分钟解决完晚饭，还有足够的时间，闲步走向教室。

　　被哄好的杨煜沉心情大好，手臂一把锁住沈墨生的脖子，‘兴师问罪’道：“你小子，现在有事敢瞒着我了。”
　　沈墨生被卡住脖子，压弯了腰，挣扎道：“又不是什么大事，我总要学会独立解决。”
　　杨煜沉不放手，使劲往下压，嗔怪道：“看把你能的，什么事都要一个人抗，学霸靠人很丢人，是不是？下次有事告诉我，知不知道？”
　　沈墨生被压的脸色通红，不住地拍打杨煜沉的手臂，认怂道：“靠你，下次靠你，一定靠你。”

　　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杨煜沉这才松开了手。
　　沈墨生却被自己的言外之意，逗得忍俊不禁。
　　杨煜沉看他意味深长的表情，意识到不对劲，这才反应过来‘靠你’的意思，追着见状就跑的沈墨生，说：“你怎么还骂人啊？”

　　-

　　晚自习，杨煜沉一边绞尽脑汁给沈墨生制定ABC惩戒计划，一边传纸条逗弄他。
　　他从背包里掏出一本成人杂志，从里面找出一张最艳丽的图片，撕下来递给沈墨生，然后传了一张纸条。
　　「你打过飞机吗？」
　　沈墨生惊地瞪大眼睛，不明所以。
　　杨煜沉又找到一张两个男生的艳丽图，递了过来，附带一张纸条。
　　「靠你啊，晚上回宿舍试试？」
　　沈墨生觉得不堪入目，翻了个白眼，抬头看了看值班的老师，不知是心虚还是其他，脸刷的红到脖子根，然后把纸条揪成一团，不作回应。

　　杨煜沉被他的反应逗得兴起，依旧不依不饶，又递过来一张纸条。
　　「谁靠谁？」
　　沈墨生看完，一脸无语，才明白他突然发疯，竟然还是因为刚才说的一句玩笑话，依旧揪掉纸条不搭理。
　　杨煜沉继续递，沈墨生揪一张，他再递一张。一连递了好几次，得不到回应不罢休。
　　沈墨生终于受不了了，火速回复道：「你靠我行了吧。」
　　杨煜沉收到纸条，终于消停，扬起嘴角得逞地笑了。
　　沈墨生无语到家了：这就是男人的胜负欲，为了赢，什么底线都可以不要了。

　　杨煜沉制定的ABC惩戒计划，均被沈墨生一票否决，直到晚自习结束，也没想出来一个通过的。

　　A计划：打不起我还躲不起吗？
　　「你爸要是打你，你就跑，反正你现在长大了，他也追不上你，你跑到学校，他还有工作，不可能追过来，追过来也不敢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打你。」
　　否决理由：打不到我，就会打我妈。

　　B计划：倒反天罡，正面反击。
　　「直接打断他一条腿，让他尝尝家暴你们的代价，下次再手痒就该掂量掂量后果，问问自己腿疼不疼。附带一个威胁加深他的恐惧：下次再这么对我们，打断的就不是你的腿，而是要你的命。」
　　否决理由：我爸要挣钱养家，我妈说的，没有他这个家支撑不了。

　　C计划：以牙还牙，暗地回击。
　　「趁他睡着，偷走他所有的钱，然后放一条毒蛇咬掉他的几几。」
　　否决理由：上哪去找这么听话的毒蛇？

　　有了陈琛和王凌这两个未知的恐惧做对比，沈墨生倒觉得从小怕到大的父亲，也不是多么恐怖。
　　最坏就是挨一顿揍。
　　陈琛王凌可是会实实在在破坏他成绩的，万一破坏的是高考成绩，那沈墨生就真的坠入无间地狱了。
　　但是对于ABC计划，他觉得B计划还是值得考虑的。
　　只有这一条，有可能彻底杜绝父亲的家暴。

　　想想那样的场景，竟觉得十足的畅快。
　　他摇了摇头，很快又为自己起了这样大逆不道、犯上作乱的心思感到愧疚。
　　如何应对父亲，他心里已经有了更好的办法，就是拖延，谎称成绩还没出来。
　　只要相安无事熬到周日下午返校，之后父亲忙于工作离家，也就没时间来管他了。

　　他对杨煜沉说：“别瞎琢磨了，好好学你的习，还想不想和我考同一所学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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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六不出所料，成绩排名出来了。
　　沈墨生年级19名，和第一名相差32分。
　　如果加上生物选择题的48分，他还是毫无悬念的第一名，可现在前三甲都不是，当然表彰大会上，独属于前三甲的奖学金和奖品也就与他无缘了。

　　“厉害啊！我靠的人。少一门还能进年级前二十，我估计得做火箭才能赶上你啊。”表彰大会上，站在他身后的杨煜沉看着自己排在54的名次，用阴阳怪气的语调调侃道。

　　沈墨生知道他是想哄他开心，故意捧他贬自己，但还是没忍住揶揄道：“你也很厉害，赶上我就别想了，努努力还是有望够上A大的分数线。”
　　“我靠！”杨煜沉不敢相信，挥了挥拳头，和沈墨生打闹了起来，“一个想靠我的人，居然话听不出好赖，出言无状，想反攻是吧？”
　　沈墨生怕在大会底下闹出太大动静，被校领导发现，连忙制止，服软道：“不想，不敢，不反。”
　　杨煜沉这才放过了他。

　　因为杨煜沉，沈墨生很开心，内心的愁云被吹散了大半，甚至这两天都没怎么想起陈琛和王凌了。
　　要不是陈琛和王凌，他大概可以过一段很不错的高中时光。
　　想到他两，沈墨生才意识到这几天他们一直都没再找过他了。
　　似乎事情并没有他想的那么严重。
　　陈王二人估计真的听了校长的话，以后只是大考会问他要答案，其他时间都不会再找他麻烦了。
　　只要做出这点妥协，熬到他们出国留学，他还是可以过一段相对安稳的高中生涯。

　　然而，沈墨生还是太天真了。

　　大会结束，也到了放学的时间，同学们四散离去。
　　沈墨生和其他住校生一样，回宿舍收拾了点行李和周末要做的作业，准备回家。
　　他和杨煜沉道别后，走过学校门口的一段路，忽然被两个不认识的同学拖到一旁狭窄的巷弄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