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匿杀》沙与茉

4、Chapter 4

　　接下来的两天，老牛像人间蒸发一样，沈墨生一直都没找到他。
　　他顶着巨大的压力，在反抗和妥协之间反复纠结，最后带着屈辱的心情不情不愿的把答案传给了他们，直到最后一门生物。
　　长时间的纠结，他内心反抗的力量逐渐占据了上风。

　　离考试结束还剩二十分钟，他早已经答题完毕，还检查了一遍，但迟迟没有将答案抄到稿纸上带出考场，而是磨蹭着一直挨到考试结束。
　　他知道考试结束后，自己肯定会面临王凌陈琛等人的报复，但是他想试试，试探一下他们的底线，为此他愿意再冒险一次。

　　考试结束铃声响起，他长吁一口气，准备试卷。
　　这时，一旁他根本就不认识的考生突然扑过来，抢夺他的试卷。
　　他心里一慌，连忙制止，却只夺回了大题试卷，选择题的答题卡还是被他夺走，当场撕个粉碎，然后飞也似的逃离现场，连同碎片也一并被带走了。
　　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让在场所有人都猝不及防。

　　沈墨生激动道：“老师，他抢了我的答题卡！”
　　监考老师忙于收卷，没来得及看清那人是谁，记下了沈墨生报告的那人的座位考号，说：“我收完卷子就立马联系这个同学，问问他到底怎么回事。”

　　“那我的答题卡怎么办？整个选择题都没有了。能不能再给一张，我的试卷上都有答案，让我补上去？”沈墨生着急问道。
　　老师说：“每个考场的答题卡数量都是刚好的，不是我想给你就能给的。这学生，怎么做出这种恶劣行径？你先别着急，等会我告诉校长，看看怎么处理。”

　　“可我的答题卡怎么办？总共四十多分呢。”
　　沈墨生不依不饶，老师要是不能妥善处理这件事，那么他少了生物选择题的分数，铁定与第一名无缘了。他紧皱眉头，期望老师能帮帮他。
　　可老师也无可奈何。
　　考试时间已经结束，没有弄清事情来龙去脉，私自让考生重新涂答案不合规定，对其他考生也不公平。
　　他只好简单安抚几句，拿着答卷离开了。

　　沈墨生失神了很久，直觉告诉他这件事肯定和陈琛、王凌有关。
　　难道他们知道他会反抗，提前买通他身边的考生，只要他不传答案，就立刻撕毁他的试卷报复？
　　他们竟已经无法无天到这个地步了吗？
　　而老牛那边，到现在都没给他霸凌事件的处理结果。

　　沈墨生的心中忽然生出一股悲凉。
　　他感觉在失控，而失控的方向可能在朝着他无法面对的结果发生。

　　晚上，他照常去食堂吃饭，照常回班里自习。
　　出乎意料的是，陈琛和王凌并没有找他算账。

　　-

　　刚考完试，紧绷的神经终于得到了放松，同学们颇为兴奋，自习课的铃声响起，班里还是嘈杂一片，久久不能安静。

　　消失两天的班主任终于出现了。

　　沈墨生不自觉地看着他，老牛似乎都知道，和他对视的眼神里似乎包含了很多话。
　　他朝沈墨生招了招手，示意他出来。

　　“下午的事我都知道了。你说你没事得罪他们干嘛？”
　　老牛态度180度大转变，突如其来的一句指责信息量丰富，印证了沈墨生所有的猜测。
　　他辩解道：“我不想得罪他们，我只是不想给他们抄答案，难道这也有错吗？何况是他们霸凌我在先啊。”

　　老牛叹了口气，说：“校长已经找他们谈过话了，他们知道错了，保证以后不再打你。墨生同学啊，他们家境好，不能搞好关系，就别招惹他们。他们以后都是要出国留学的，根本不用参加高考，他们要抄，你就给他抄呗，只要不影响你自己的成绩就行了。何必跟他们较真？我的意思，你明白了吧？”
　　沈墨生哑口无言，老牛的态度就是校长的态度。对于二人的恶行，就连校长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又有什么办法呢？
　　再说什么都是多余的。

　　他抱着最后一丝期待，问：“那我的答题卡可以补上吗？”
　　老牛说：“这次考试的答题卡已经送审了，虽然你是优等生，老师知道你的实力，但是考试结束再补有失公正。这次考试排名你就别放心上，回头自己加上选择题分数，心里知道自己的水平就可以了。生物老师那边我会说明一下情况，不会责怪你的。”
　　老牛说的云淡风轻，却给沈墨生一种错觉：做错事的是他，被原谅的也是他。

　　他被霸凌，被逼违纪，反抗后反被报复。
　　明明遭受所有不公正伤害的是他，可现在，老师处理的结果却是，霸凌者不需要付出任何代价，仅仅只是口头保证以后不再打他，所有的罪过就都不再计较。还把手机也还给他们，纵容他们继续抄袭。
　　而沈墨生就该配合他们，别把事情闹大。
　　要是不配合，反被撕了试卷糟了报复，就是咎由自取，只能怪自己活该。而他请求补上答题卡，加上原本就属于他的分数，倒成了过分的要求。

　　他没再说什么，失魂落魄地走回自己的座位。
　　他知道，他未来的路还有很多屈辱。

　　杨煜沉看他意志消沉，悄声打趣：“又咋啦？今天怎么酷不起来了？”
　　沈墨生避重就轻道：“考砸了。”
　　杨煜沉不屑一顾。
　　他还不了解沈墨生吗？
　　大学霸都这样，每次说自己考得不好，心情低落，害得他一顿安慰，结果成绩出来，还是第一，需要安慰的反而是他。
　　他被沈墨生这样气过好几回，才不会上了他的当，揶揄道：“可不是吗？本来能考满分的，粗心丢了两分，可不是考砸了？”
　　沈墨生说：“这回是真的。”

　　-

　　清北一中出分数的速度很快，周一到周三期中考试，结束后的第二天在各科老师讲题的同时，成绩也就陆续出来了，周六所有名次就能排出来。
　　杨煜沉看到分数一门更比一门高的沈墨生，早就习以为常。
　　直到最后一门生物，他彻底惊掉了下巴。
　　沈墨生竟然不及格！

　　“老铁，你怎么回事？考的再不好，也不至于不及格吧？”
　　杨煜沉说着就要拿沈墨生的生物试卷一看究竟。
　　沈墨生掩饰道：“应该是答题卡没读出来。”
　　“那赶紧去告诉老师，让他手动阅卷啊，不然明天名次可就出来了。”
　　沈墨生淡然道：“不用了。”
　　杨煜沉再次惊掉下巴：“不是吧，大学霸就是不一样啊，这么淡泊的吗？少了一门分数可降不少啊，万年第一的神话你不要啦？第一名还有很丰厚的奖品呢！”

　　一提到“万年第一的神话”，沈墨生就一阵心绞痛。
　　曾几何时，踏进这所学校的大门，他就发过誓，一定要延续第一的历史，结果才半学期，就摊上这么倒霉的事。

　　他摇摇头，不想说话，心情一直都很低落，放学后，也不愿和杨煜沉一起去食堂吃饭。
　　一个人跑到操场上游荡，排解忧思。

　　这两天王凌和陈琛都没有再找过他，也许是校长找他们的谈话起了作用，他们改变了策略。
　　如果忤逆他们，他们不会再打他，而是想办法破坏他的成绩。
　　要是这样，沈墨生宁愿被揍一顿。

　　答题卡的事，对于校方来说，并不是什么大事，补上不是老师或校长一句话的事吗？
　　让他费解的是老牛，虽然即使没有沈墨生，年级第一肯定还是出在他们班，四十多分也拉高不了多少平均分，但是老牛一向严格教学、精益求精，非常在意学生的分数，也放着突破自己的荣誉，不要吗？

　　沈墨生想破了脑袋，也觉得费解。
　　事实是，即便如此，还是没有人愿意为他撑腰。

　　难道说不允许处理答题卡的事，也是陈琛和王凌的授意？
　　他们的权威已经大到如此地步，以至于校长和老师都不得不听他们的吗？
　　那他们答应的只要传答案，就不会做其他过分的事情，是否还会作数呢？
　　如果不作数，老师是不是还是管不了呢？

　　沈墨生不敢再往下想，他每次推理，都被猜中，他不敢再想接下来还会发生什么？

　　这时，他的肩膀被人拍了一下，沈墨生正出神，被吓了一跳。
　　回头看，原来是杨煜沉。

　　“最近几天你状态不对啊？怎么？打算一直瞒着我吗？”
　　本来沈墨生以为把这件事告诉老师，事情就能得到解决，到时候再告诉杨煜沉，他就不会因为他被欺负冲动行事。
　　可现在事情不仅没有解决，还有可能变得更糟。
　　如果陈琛和王凌如他所想，以后会得寸进尺、变本加厉，而他们的权势又是连校长都要避让三分的，那他不希望杨煜沉牵扯其中。

　　可杨煜沉什么都看在一起，他只好继续撒谎道：“我爸回来了，你说他要是看到我成绩退步，会怎么样？”
　　杨煜沉说：“我靠，你就如实说是答题卡没读出来啊，难道这样也要打你啊？”
　　说完他就意识到，也不是不可能。

　　沈墨生的爸爸他不是没有见识过，毕竟自己生意失败、心情不好或者一些无足轻重的小事，甚至自己犯了错、丢了脸，都能揍自己的妻儿一顿，又有什么是不可能呢？
　　更何况，卡没读出来，确实不是沈墨生的错，但丢掉名次和奖品，却是实实在在的结果啊。

　　“那就赶紧告诉老师，还磨蹭什么啊，说不定今晚排名都出来了，到时候想改就难了。”
　　他拉着沈墨生就要往老师的办公室走。

　　沈墨生拒绝了，只有他知道答题卡都没有了，又怎么可能人工阅卷？
　　更何况老牛的话说的已经很明确了。
　　如果这件事就是陈琛和王凌的授意，那根本就无力回天。

　　杨煜沉看沈墨生的反应，觉得很困惑，敏锐的他立马就察觉到事情没那么简单，着急道：“你是不是还有什么事瞒着我？到底什么事，你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