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匿杀》沙与茉

3、Chapter 3

　　原来是临近其中考试，班主任希望同学们在最后关头努力一把，所以不辞辛劳亲自来监督晚自习。

　　班主任姓刘，人送外号“老牛”，是个快退休的顽固老头，秉着优质的教学经验，一直带领的都是重点班。

　　沈墨生在座位上一直关注老牛的动向，等他出去时，拿上试卷假装问问题跟在后面，一起出去私下单聊。

　　沈墨生一五一十把自己的经历告诉了老牛，为了让老牛重视，甚至还添油加醋了他们的恶劣程度。
　　老牛拿着他交上来的手机，瞪圆了眼珠子，怒不可遏道：“行，我知道了，我现在立刻马上告诉校长，让他们班主任找家长，好好教训这两个臭小子，一定给你道歉！”
　　他看了看沈墨生身上的淤青，关切道：“你这个伤要不要紧，有没有伤到骨头？要不要去医院检查一下？”
　　沈墨生摇摇头，内心倍感关怀。
　　“行，那你回去专心学习，不用担心，明天好好考试。”
　　沈墨生狠狠点了点头，回到座位。
　　看老牛态度如此坚定，他松了口气，觉得先前的担忧有些过头，悬着的心也终于落下了大半。

　　杨煜沉很明显感觉到他的状态轻松了许多，在草纸上画了个“？”给他看。
　　沈墨生明白他又猜到他出去找老牛根本不是问问题，而是谈晚自习之前没有明说的事，想问他是不是事情解决了，所以才心情变好了。
　　沈墨生写了两个字：八成。
　　杨煜沉回：「儿大不中留啊，现在有了连我也不能知道的小心思了」
　　他了然一笑，言语嗔怪，却不过分追问，这份保留尊重的分寸感，让沈墨生心里的压力松弛了很多。

　　-

　　第二天沈墨生按部就班找到自己的考场。
　　学校动用了实验室、会议室、多功能教室等诸多暂时不用的教室，用来做考场。
　　座位都是随机分配的。
　　他没告诉任何人他的考点在实验楼的一个犄角旮旯里。
　　更幸运的是，王凌和陈琛都不在这个考场。

　　他们的事已经交给了老牛，老牛也保证一定会有个交代。
　　也许上午老牛把这件事告诉校长后，陈琛和王凌二人被一顿教训，然后叫家长，把他们两个人一顿揍，之后二人痛改前非，就再也不敢为非作歹找他的麻烦了。
　　也许上午老牛和校长还没来得及处理这件事，陈琛和王凌没收到答案后，就想来找他的麻烦，但是一时之间根本不知道他在哪。只要他注意别被他们碰到，撑到老师解决此事，就永远万事大吉了。
　　陈琛给他的手机被老牛收走了，他自然也不用考虑提前交卷发送答案的事，现在他要做的，就是全身心投入考试中。

　　第一场考试，沈墨生等考试结束铃声响起才交了卷，故意在教室里磨蹭。
　　他想等其他人都走完，大部分考生都回家吃饭了，再去食堂。
　　不按常规行动可以减少碰到他们的概率。

　　然而，等他再次抬头的一刹那，却看到陈琛和王凌正悠闲地站在门口等着他。
　　王凌目露凶光、虎视眈眈，一副恨不得立马生吞活剥了他的模样。
　　看来老师还没来及处理此事，二人没收到答案，以为他不帮他们作弊，来找他算账了。

　　他下意识想趁其不备从后门溜走，却发现后门也被两个同伙堵死了。
　　沈墨生来不及思考他们是如何这么迅速就找到他的，满脑子想的都是接下来自己要面临的惨况。

　　不害怕是假的，看着王凌凶狠的模样，他意识到这一次只会比上一次更狠。
　　果然，王凌气冲冲进来，上去就给了他一拳，质问道：“胆子不小，看来是上次没打服你，是吧？”
　　沈墨生狠狠摔倒，撞翻了后排两个桌子，顿时疼的他钻心剜骨，根本爬不起来。

　　王凌不由分说，像提着小鸡仔一样，将他提到教室后面的空地上。
　　两小弟很会看眼色，连忙上前对沈墨生一阵拳打脚踢，省的老大亲自动手，浪费力气。
　　沈墨生连忙制止道：“别打了，下午还要考试，能不能等考完以后，我随便你们打？”

　　王凌做了个手势，两小弟立马停了下来。
　　他气急，使出了比上次更大的力气，朝沈墨生狠狠踢了两脚，边踢边咬牙切齿道：“你有什么资格和我谈条件？”
　　沈墨生疼的面容扭曲，五脏俱裂，趴在地上忍不住干呕。

　　王凌踩上他的右手，狠狠碾压，说：“这个时候了，还想着考试。年级第一的尖子生啊，你说这只手要是被碾废了，你会不会从年级第一跌到倒数第一啊？”

　　沈墨生本就生的瘦削，手指纤细，骨节分明，他感觉骨头都要碎裂了，十指钻心、皮肉擦伤的刺痛让他难以自持，忍不住拍打着王凌的脚踝，嘶声说：“疼、疼疼疼……”
　　“现在知道疼了？言而无信的时候干嘛去了？不让你吃点苦头看来还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

　　王凌没有丝毫怜悯，力道越来越大，面容都在用力。
　　沈墨生疼的眼眶蓄满了生理性眼泪，为了保住自己的右手，终于控制不住带着哭腔，道：“对不起……”

　　这时，一直在旁边观战的陈琛发话了。
　　他推开王凌，带着孩童般的天真气说：“别着急动粗嘛，踩坏了更不好给我们传答案了。”
　　他蹲下身，将沈墨生扶坐起来，又拿出一部手机递到沈墨生的面前，笑着问：“再给你一次机会，如果你再不珍惜，以后我可就不管你了哦。”

　　沈墨生看着眼前熟悉的手机，如同五雷轰顶，瞬间瞳孔地震，头皮发麻，颅内炸裂。
　　这手机和他交给老牛的手机一模一样，难不成他们有钱，有好几部一样的手机？

　　不对！
　　起初他以为他们来揍他，只是因为没有及时给他们传答案，老牛还没来得及处理霸凌的事。
　　可是老牛没处理，他们就还不知道他已经告状了，陈琛又怎么会再给他一部手机？
　　难不成，校长已经找过他们了，处理的结果是又把手机还给了陈琛？校长因为不想得罪两个金主，就选择了纵容？
　　如果是这样，沈墨生往后的命运就堪忧了。

　　他难以接受这样的现实，颤抖着手接过手机，分明注意到翻盖上的手机膜纹路和昨天的是同一部。

　　“说话！”王凌怒喝道。
　　他没什么耐心，见沈墨生不搭话，作势扬起手臂要扇他巴掌。
　　沈墨生下意识闪躲了一下，见巴掌没有落下来，捏紧了手机，回答道：“知道了。”

　　王凌瞪了他一眼，攥着拳头，羞辱道：“真是贱骨头，非要挨揍才听话，你们班有的是优等生，琛哥想要答案不是轻而易举的事吗？找你那是抬举你！再敢耍什么坏心思，我让你尝尝什么是绝望的滋味。”

　　几人走后，沈墨生坐在地上楞了很久才起身，把打翻的桌子回归原样，去卫生间简单清洗了伤口。
　　校园已经很安静了，同学们回家的回家，午休的午休，食堂里的人也逐渐稀少。
　　他简单吃了点饭，不知滋味。

　　尽管已经猜到怎么回事了，他还是想亲自找老牛问个清楚。
　　中午去了趟老牛办公室，没有人，也不知道他下午监考的是哪个考场。
　　他不敢回宿舍，怕被杨煜沉看见，只好去医务室买了个创可贴，然后提前去了考场。

　　沈墨生心神不宁，趴在桌子上也没睡着，心里恐惧、憋屈、愤怒，现在他除了听命行事，没有别的办法，这帮人无法无天，什么事都做得出来，如果连老师也庇护他们，那他更得罪不起了。

　　下午，他精神高度紧张，还要克服右手的疼痛，集中精力答题。
　　心里不甘心被迫屈服，却还是不自觉地加快答题速度，提前二十分钟交了卷，将抄满答案的草稿纸带出了考场，然后直接拍了张照片，发送了出去。
　　整个过程，沈墨生一直都在犹豫，可妥协的力量明显碾压不妥协的力量，他就像一个提线木偶，为了成绩、为了不再挨打、为了不拖累旁人，被迫吞下改变人生信条的折辱。

　　-

　　晚自习前，刚到座位的杨煜沉又一眼看穿了他的异样，盯着他颧骨的创可贴，皱眉道：“又摔了？”
　　沈墨生连忙遮掩，否认道：“不是，我只是觉得这样看起来酷一点。”
　　“哦。”
　　他的演技很尴尬，一点都不自然，说出来的话也和他平时刻板认真的人设不符，根本就骗不了杨煜沉，可他没有办法，只得硬着头皮装下去，祈求杨煜沉不要拆穿。

　　“都肿起来了，也是为了装酷？”
　　“手也是为了耍酷，自己砸墙上伤得？你对酷的审美可真是清奇啊！”
　　“你中午怎么没回宿舍，去耍酷了？”
　　杨煜沉阴阳怪气，三连揶揄，他不耐烦道：“你别管了，行吗？”
　　杨煜沉被呛的想说什么又止住了，脸上闪过一丝自讨没趣后的黯然神伤。

　　沈墨生知道他也是关心自己，心里过意不去，忙安抚道：“我确实遇到了点事，往常一有事都是你帮我出头，这一次，我想试试自己解决，可以吗？你不用担心我，如果还是不行，到时候你再帮我好吗？”

　　杨煜沉连忙问道：“你中午回家了？你爸又打你了？你准备怎么教训他？”

　　沈墨生的父亲脾气暴躁，经常无缘无故家暴他和他的母亲，在外面受了气，也会回家拿他们撒气。
　　小时候，他心里难受，就会找杨煜沉倾诉，杨煜沉鬼精鬼精的，打不过大人，就在背后使坏帮沈墨生出气。
　　有时候把沈墨生父亲的车胎扎爆，有时候跟踪他在背后丢石子砸他的脑袋，或者爬到他必经之路的树上朝他脑门扔粪便……
　　这种行为虽然改变不了沈墨生被父亲家暴的命运，却也着实为他出了口恶气，经常逗得二人在暗处嬉笑不已。

　　沈墨生被问的一愣一愣的，不过这也给了他一个很好的理由隐瞒过去，连忙附和道：“你太聪明了，我原想瞒着你的，等事成之后给你个惊喜，没想到还是被你猜到了。”
　　然后假装失望地叹了口气。

　　以前沈墨生被欺负了，总是不愿声张，选择忍气吞声，就连报复他爸，都是杨煜沉怂恿，替他干的，这回终于自己支棱起来，杨煜沉当然全力支持。
　　他立马乐开了花，喜道：“那你下手可得狠一点，要是能超越我，那可太惊喜了！”
　　沈墨生点了点头，终于松了口气。

　　晚自习铃声响起，沈墨生一直注视着老牛啥时候来，左等右等，等来监督自习的却不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