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匿杀》沙与茉

2、Chapter 2

　　“什么条件？”沈墨生不假思索地问。
　　后来的男孩抢先一步回答道：“下周一就要期中考试了，你帮我们作弊吧，我会为你准备一部手机，你考完以后提前交卷，把答案发给我们。只要你以后给我抄答案，我保证王凌再也不会打你。”

　　男孩天真烂漫，说话的态度也是憨态可掬。
　　若放在平时，沈墨生一定觉得他是一个好相与的，可现在是在霸凌现场啊。
　　他和王凌是一样的人，没有同理心，对恃强凌弱、以多欺少司空见惯，一点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妥才是最可怕的。
　　不合时宜的天真让沈墨生觉得诡异，背后生出一丝胆寒。
　　他只想快点摆脱困境，闭上双眼违心道：“好。”

　　说罢，男孩笑了起来，抱着王凌的胳膊，像收到心仪礼物的小孩一般，兴奋地感谢送他礼物的人，而这个送他礼物的人不是沈墨生，是王凌。
　　随后，一群人跟随二人离开了，沈墨生看到人群中的王凌还回过头来给了他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似乎是在说：你小子最好别使坏，否则有你好果子吃。

　　沈墨生坐在地上缓了好一会，全身酸痛，嘴里还有血腥味，吐了一口，都是带血丝的口水。手背上不知什么时候划破了皮，正在流血。头发上有很多灰尘，衣服也脏了，白卫衣上还有许多零碎的脚印。

　　晚自习暂时也上不了了，他打算回宿舍先收拾一下，直接在宿舍刷点题。
　　去教室拿试卷的时候，抬眸看了眼墙上的钟表，已经显示七点多了。
　　他们足足欺负了了他将近两个小时。

　　太荒谬了，太恶心了，太下作了。
　　这帮人坏到骨子里，居然逼迫徐亮亲手打为他说过公道话的“恩”人，这样的恶趣味实在是太下作了。

　　不过他理解徐亮，并不怪他，毕竟他遇到霸凌的事情也曾犹豫过要不要绕道而行，假装没看见。两个人本质上都是被恐惧驱使着，做了自己并不想做的事情而已。
　　这种感觉太不憋屈了。
　　他自己都看不起自己。

　　他一肚子愤懑和屈辱，盘算着周一要立刻找班主任告状，让他好好教训这帮为所欲为的混蛋，决计不能和这帮不学无术、打架斗殴的混子，再扯上半点关系，更不可能帮助他们作弊。

　　他拿了一张数学卷子就回了宿舍。
　　他照了照镜子，脸上的红肿还在，明天再恢复一天，估计能赶在室友回来之前，看不出什么。

　　他脱下衣服准备洗个澡换身衣服，才发现身上已经出现了不同程度的淤青，看起来十分可怖。
　　他揉了揉身上的痛处，庆幸和母亲打电话的时候，说下周再回家，这周不必来学校看他，不然万一被母亲发现，又要喋喋不休，埋怨他惹事生非。
　　他简单洗了个凉水澡，把衣服换洗了，尽量不想今天发生的事情，专心刷题。

　　周末，其他同学都回家了，宿舍里也只有他一人，安静得很，可他却一直心神不宁，全身上下疼的厉害。
　　一整晚他的状态都不是很好，勉强做了一套数学题就钻进了被窝。

　　他一直躺到第二天中午，不是不想起，是实在起不来，全身肌肉酸痛，想抬个头都费劲，他索性就在床上听起了英语听力。
　　好在青少年的恢复能力一绝，中午起床，已经能正常活动，基本看不出什么了。

　　下午，很多住校生已经开始陆陆续续返校了。
　　沈墨生最好的朋友杨煜沉也很早就回来了。
　　他们从小学就是同学，高中又一起考进清北一中的重点班，现在既是同桌，又分配在同一宿舍。

　　杨煜沉一到寝室，看到沈墨生也在，诧异道:“我以为你会在教室上自习呢。”
　　沈墨生搪塞道：“哦，我……午饭吃的晚了，回来拿点东西马上就去教室。”
　　杨煜沉明白，笑道：“大学霸不要太废寝忘食啊！当当当～”
　　说着从包里拿出一个饭盒，打开对沈墨生说：“你看我给你带了什么？这是我爸做的糖醋排骨，味道好极了，我特地带了点来给你尝尝。”

　　他把糖醋排骨递过去，一股肉香扑面而来，其实沈墨生早饭和中饭都没吃，这会子才感觉自己快饿扁了，直勾勾地盯着排骨竟有点想哭。
　　杨煜沉满眼期待地看着沈墨生的反应，随手拍了一下他的肩膀示意呆楞的他赶紧吃。
　　这一拍刚好触碰到他的伤处，他一个机灵，下意识躲闪，嘴角不自觉嘶了一声。

　　他已经很克制了，但还是被心细的杨煜沉看在眼里。
　　他放下手中的饭盒，问：“你爸回来了？”
　　沈墨生不明所以，说：“没有啊。”
　　“那你身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看杨煜沉的目光一直注视着自己手背上的伤痕，他连忙拽了拽衣袖遮挡，搪塞道：“我今天下楼不小心摔了一跤。”
　　为转移杨煜沉的注意力，忙拿起筷子大快朵颐起来。

　　杨煜沉似乎想说什么，看沈墨生吃得香，没再追问。
　　沈墨生也不管杨煜沉信不信，吃完便假装什么事也没发生，和杨煜沉一起去了教室。

　　沈墨生心神不宁地整理了几道错题，脑子里杂念很多。
　　想着明天就是期中考了，他直接去考场，又不知道班主任在哪个考场监考，他该怎么找到他。
　　如果没找到班主任，又没给他们传答案，他会不会有更大的麻烦？
　　和王凌玩的好的男孩说会给他一部手机，用来传答案，沈墨生有预感，今晚他们来上晚自习，必然会再次找他。

　　他不想让杨煜沉知道昨晚发生的事，以他的性格，必然会为他出头，他们人多，万一家里真的背景强大，杨煜沉必然吃亏。
　　这样想着，一下午，他都心神不宁。
　　时不时抬头看门外有没有人来找他。

　　果然，临近傍晚时，他再抬眼一瞧，门外正站着昨晚欺负他的王凌和后来的男孩。
　　那男孩见沈墨生看到了他，笑眼盈盈地冲他招手。

　　沈墨生一声不吭地出去了。
　　男孩悄悄递给他一部手机，说：“这个手机就送你了，明天考试包括以后的大考，你就把答案发到这手机里的两个号码就可以了。语文发选择、填空，其他的只要不是主观题，你全部都发给我们。”
　　王凌恶狠狠地补充道：“记住，答案写清楚了，一定给我们预留足够的抄答案时间，要是出了什么差错，我唯你是问。”

　　沈墨生木然地接过手机，还没想好拒绝的措辞，男孩已经拉着王凌笑嘻嘻地走远了。
　　不过没关系，他已经下定决心，明天第一时间就找班主任报告情况，手机刚好还可以作为证物，也一并交给老师。

　　他不动声色地回到座位，却还是被杨煜沉注意到了。
　　杨煜沉看着窗外两个离开的背影，问：“你什么时候认识三班的王凌和陈琛？”

　　这时候沈墨生才知道那天真烂漫的男孩名字叫陈琛。他虽不认识两人，但陈琛是学校里的风云人物，两耳不闻窗外事的他对这个名字一点也不陌生。
　　听说陈琛父母从政，家境殷实，表现看起来和善，背地里却是谁也惹不起的头头，很多人和他套近乎，不遗余力地巴结他。
　　难怪身强体壮的王凌那么听他的话，和他玩的最好。

　　沈墨生不回反问：“你怎么知道他们？”
　　杨煜沉说：“你没看学校里的表彰栏吗？他两家给学校捐了不少钱呢。据说学校的大门花了一百多万，就是陈琛老爸捐钱修的。”

　　沈墨生心下一沉，一种不好的预感席卷全身。
　　杨煜沉还在问：
　　“你们什么时候认识的？”
　　“他们找你什么事啊？”
　　“你干什么去啊？”
　　沈墨生脑袋高速运转，完全听不清杨煜沉在说什么，转头朝校园的表彰拦奔去。

　　清北一中每周都会放一天假，周日晚必须回学校上晚自习，临近晚自习，校园里已经陆陆续续返校了很多学生。

　　表彰栏很长，沈墨生之前找到过自己，只是粗略看了全年级几个学霸，并没有仔细看过其他。
　　他一栏一栏地找，终于在表彰栏的正中央找到了有关陈琛和王凌家里捐款的简单介绍。
　　栏目中列举了几十个名单，有在校的，也有毕业后发迹回馈母校的往届毕业生。
　　其中金额最大的是王氏集团，也就是王凌的家族企业，但是合影中站C位的却是陈琛和他的家人。

　　凭借沈墨生浅薄的认知，他无法估量陈琛和王凌的家族势力到底有多大，不过他们一个从政，一个经商，陈琛和王凌之间的关系又那么好，两家之间很可能是认识或者紧密联系的。
　　他们对学校的贡献又那么大，学校会不会徇私枉法，姑息他们的过错？

　　沈墨生的脑海里闪过两个声音：
　　一个声音说：一定会姑息，不然他们也不敢横行霸道，肆意欺负同学，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
　　一个声音说：再权势，也大不过法，哪怕只是从轻处理、稍加批评，只要他们以后不再找他麻烦，不逼迫他做违纪违规的事情就可以了。更何况，靠权势说话，怎么不托关系进重点班呢？想来学校是公私分明讲道理的。

　　这时，杨煜沉追过来了，气喘吁吁道：“你跑那么快干嘛？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说实话，你身上的伤到底是怎么回事？是不是和他们有关？”

　　尽管沈墨生已经下定决心，但心里总有一种隐隐的担忧。
　　如果老师也管不了他们，这时候任何与他有牵扯的人，都有可能遭殃。
　　尤其是与他交好的杨煜沉。
　　沈墨生孤僻，从小到大没什么朋友，父亲经常家暴母亲，有时候为母亲说几句公道话，也会被牵连一块揍，他经常一个人哭鼻子，都是杨煜沉来安抚他。
　　他可不想像徐亮一样，做个忘恩负义、殃及对自己好的人。

　　他否认道：“不是什么大事，现在还不好说，等考试结束后，我一定告诉你，好吗？”

　　杨煜沉要是知道他被霸凌了，一定比他本人还要义愤填膺，不惜一切代价也要为他讨回公道。
　　对方势大，如果没有老师主持，单凭他们两个一定不是那帮人的对手，杨煜沉暂时还是不要知道的好。
　　可是他很聪明，一下子就将他身上的伤和陈琛王凌联系在一起，一时之间，沈墨生也想不出什么好的解释，满眼期待地看着杨煜沉，祈求他别问了。

　　杨煜沉尊重他，真的没再追问，搭上他的肩膀，拍了拍，说：“真有什么事一定要说，知道吗？别一个人憋着。”
　　沈墨生故作轻松，道：“知道啦，解决不了的问题，一定要向外界寻求帮助，这是你教我的道理。”
　　“知道就好。”
　　恰好此时到了晚饭时间，两人一块顺便去食堂吃饭。

　　回来时，同学们都规规矩矩坐在教室里自习，鸦雀无声。
　　沈墨生很纳闷，周日的晚自习都是没有老师值班的，全凭班干部监督，总是比平时噪杂很多，今日怎么如此反常？自习铃声还没响起，同学们怎么如此自觉？

　　他推开门一看，班主任正坐在讲台中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