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匿杀》沙与茉

1、Chapter 1

　　放学铃声过去半个多小时，校园里逐渐冷清，人迹寥寥。
　　沈墨生去食堂简单吃了晚饭，打算继续回教室自习。
　　他从小成绩拔尖，从没考过第二，中考更是以745的高分一骑绝尘，考上了当地赫赫有名的清北一中。
　　下周一就要期中考试了，要强的他绝不允许自己独占鳌头的神话变成历史。因此不曾有一丝懈怠，周末放假了也很少回家，留在学校继续学习。

　　刚到教学楼，他就听到一阵打骂吵嚷声。
　　走到二楼，听的更加真切。
　　在一片调笑呵斥声中，还夹杂着凄惨的求饶声，反复说着下次再也不敢了，不要打我之类的话。
　　他第一反应：这是校园霸凌？

　　他快步往上走了几个台阶，看到五六个男生围在墙角，腿缝中隐约看见一个穿着校服、跪坐在地上的男生，不住告饶。
　　“让你放学就来，还想跑？知道忤逆我凌少的下场是什么吗？”
　　为首的男生粗暴地揪起校服男的头发，迫使他仰头质问道。
　　校服男没有及时回答，就被凌少酷酷几脚，踢的他惨叫连连。

　　沈墨生心下一紧，九年义务教育告诉他这个时候应该见义勇为，可他又怕自己势单力薄，震慑不住他们，反而惹祸上身。
　　教学楼有两个通道。
　　他在犹豫，是上前制止，还是别多管闲事，从另一个楼道绕到教室。
　　正犹豫不觉间，校服男被一脚踹翻，从楼道里滚了下来。
　　一群人也跟着下来了。

　　沈墨生见状不妙，下意识想折回溜走，可还没来得及抬腿，就被自称凌少的少年一声叫住：“站住！”
　　他睥睨了一眼沈墨生，一脸的不怀好意：“这不是年级第一的尖子生吗？怎么？想打抱不平啊？”

　　沈墨生入学第一，在年级会议上发过言，学校的专栏里也有他的表彰介绍和照片，能认出他不足为奇。

　　“我……只是路过。”沈墨生支支吾吾地辩解道。
　　凌少生的很强壮，比沈墨生高出半个头，站在台阶之上，加上背后又有五个同伙，一股强大的压迫感扑面而来。沈墨生的气势不自觉弱了很多，竟下意识说出了撇清关系的话，说完恼羞的脸就红了。
　　他双手紧攥，用力掐着手心，看了一眼疼的蜷缩在地的校服男，鼓足勇气尽量大点声，说：“他是做错什么了吗？同学之间有什么话好好说，用这种方式教训他，不太好吧？”

　　沈墨生语速不快，其实声音也不大，措辞尽量柔和，既想表明态度，又不想殃及自己，没想到凌少听了，还是嗤声调笑起来，单手揪住校服男的衣领，将他提了起来，拍打着他泪水纵横的脸蛋，佻挞道：“来来来，徐亮，看看，你的救世主来了。”
　　他故意当着沈墨生的面，狠狠朝着徐亮的肚子一拳，徐亮疼的面容扭曲，浑身像一个无骨的麻袋瘫软下去。

　　沈墨生感觉这一拳要是打在胸口，估计肋骨都要断三根。
　　他没想到凌少竟然这么狠，突然很后悔，刚才就应该不带丝毫犹豫，立刻折回，从另一个楼道去教室，然后再找机会寻求老师的帮助。
　　见义勇为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做的。

　　刚入学时，他便听闻清北一中聚集了很多家族势力庞大的富二代。很多同学挤破脑袋想进这所中学，就是想和这些背景强大的财阀子弟攀上关系、建立人脉。
　　沈墨生家境一般，身边多是住校生，大部分也都是和他家境差不多的，从没把这些私下里的传闻当回事。

　　如今看这几人穿的私服，他不认识什么名牌，但也能看出他们的家境应该是极好的。尤其是为首的凌少，做事一点也不担心后果，一看就是背后有人撑腰，从小欺负别人惯了。
　　心猜他们八成是有钱人家的小孩。
　　沈墨生得罪不起。
　　与其正面硬杠，吃力不讨好，不如先保全自己，再想办法。

　　他摆摆手，尴尬软语道：“我只是路过，不关我的事。”
　　说着倚靠着扶手，抬脚上台阶，恨不得化身透明人，从这群人身旁悄无声息的过去。

　　可是凌少起了兴致，并不打算放过他。
　　一把抓住沈墨生的卫衣帽，将他拽了回来。
　　“你这么喜欢当救世主，我们玩个游戏怎么样？”凌少嘴角上扬，眼神里充斥的都是戏谑。
　　沈墨生感觉自己也没说什么要见义勇为的话，不懂为什么凌少就是一口咬定他要救人。

　　凌少指着徐亮，对沈墨生说：“你扇他十个耳光，我今天就放过你。给你五秒钟时间，五、四、三……”
　　徐亮瑟缩在角落里，以为沈墨生一定会打他，眼里都是对即将而来的伤害的恐惧。

　　沈墨生对凌少的恶趣味感到不可思议。
　　路见不平、绕道而行，已经是他的极限了，怎可能还为虎作伥、助纣为虐？
　　数到一，沈墨生还是没有动手。

　　凌少似乎一点也不意外，也不恼怒，一副一切尽在掌控之中的模样，对徐亮说：“你现在扇他十个耳光，我就放过你。”
　　还蜷缩在角落里的徐亮抬起了头，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凌少确认道：“打过了，从此以后他就是你的接班人了。”
　　说完，不给徐亮反应的机会，就开始倒计时。

　　接班人的意思，就是从此以后沈墨生将代替徐亮的位置。
　　徐亮可以彻底摆脱这帮人的欺负，这对他来说，诱惑不小。
　　沈墨生看见徐亮的眼里，有惊恐、害怕、紧张、质疑，还有下定主意孤注一掷后的一丝歉疚。
　　他想逃。
　　可凌少手底下的几个小弟，配合很默契，左右开弓将他钳制了起来。他挣扎了几下，根本挣脱不了。

　　数到“四”的时候，徐亮对沈墨生说了句“对不住”，便扬起了手臂。

　　“没吃饭吗？”
　　“力道不够就不作数。”
　　凌少在一旁煽风点火，徐亮本来还不太敢用劲，后面力道越来越大，速度越来越快，什么也不顾的一连扇了十几巴掌。

　　天色黯沉下来，教学楼里的灯突然齐刷刷地亮了起来，校园里空无一人，寂静无声，衬托着噼啪声响彻整个楼道，还伴随着阵阵回响。
　　沈墨生的脸很快红肿了起来，又疼又辣，屈辱和愤怒让耳根和脖颈红成一片，似乎要燃烧起来。

　　打完后，徐亮瑟缩着身子期待凌少发话。
　　凌少也说到做到，示意从此放过他了。
　　徐亮如同大获特赦的囚徒，逃也似地一溜烟跑没了。

　　“看见了吧，这就是人性。你救了他，谁来救你啊？”
　　凌少揪起沈墨生的头发，迫使他仰头看着自己嘲讽道，随即对一旁的几个同伙使了个眼色。
　　新人第一课，就要杀杀他的锐气，让他知道什么是恐惧。

　　几人拖着沈墨生来到走廊有灯的地方，迫使他跪下，开始了拳打脚踢。
　　沈墨生使出浑身解数扑倒一人逃跑。
　　可是没跑两步，又被凌少拽了回来。

　　凌少不光个子高，肌肉还很发达，内衬绷得很紧，隔着敞开的外套依然能看见练过的肌肉线条。光看这身材，纯纯一个成熟男人的模样，一点也想象不到他还是一个高一的学生，与他那张充满少年气的瘦削脸庞显着很不般配。

　　相比于其他人，凌少下手才是真的没轻没重。
　　他毫不费力地一甩，沈墨生瞬间摔倒在地。随即又是一脚踢在腹部，巨大的冲击力将沈墨生推到墙角，后背撞在墙面，硌的生疼。
　　沈墨生感觉五脏六腑翻江倒海，痛入骨髓，仿佛肋骨都被踢断了几根，顿时抱着腹部蜷缩起来。随即又听到后脑勺以及后背的骨骼撞击墙面的声音，震的他全身骨骼都痛了起来。

　　几人压根不给他喘息的机会，拳脚像落石一般砸在他的身上。
　　剧痛让他失去任何反击之力，爬都爬不起来，只能双手抱头抵御他们的伤害。

　　这时，一个陌生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这不是年级第一吗？王凌，你怎么换人啦？”
　　来人与其他听命行事的小跟班不同，看起来和王凌关系很好，像是与他平级的伙伴。
　　王凌和他大概解释了事情经过，说：“这小子不错，比那个怂包耐玩，你看都打成这样了，还半句求饶的话都不说呢。”

　　忽然，来人好像想到了什么，拉着王凌到一旁耳语了一会，随后，砸在沈墨生身上的拳脚消失了。

　　“知错了吗？”
　　沈墨生终于有了喘息的机会，忍着浑身疼痛抬头看了眼王凌，他像俯瞰垃圾一般，居高临下地质问道。
　　见沈墨生没及时回答，王凌作势对准他的小腹又要来一脚。
　　沈墨生下意识躲了一下。
　　他感觉浑身跟散了架一样，再来一次暴击，肋骨恐怕真的就要断了。

　　他父亲常年工作在外，很少回家，母亲常抱怨父亲带回来的钱都不够家里开支。为了方便照顾他，她跟着搬到陌生的城市，找的工作收入也不高。
　　要是肋骨断了，治病就要花好多钱，还要休息好长时间，影响学习。
　　到时候母亲不免要抱怨唠叨怪罪，沈墨生如论如何也不想面对这些。
　　王凌就是想听个软，他认怂，自然就会像放过徐亮一样放过他。

　　选择求饶还是死磕，在这紧要关头，沈墨生脑海里闪过的、迫使他屈服的恐惧居然是这些？
　　他为自己的恐惧感到一阵无法名状的耻辱，最终还是理智克服了一切，硬生生从牙缝中挤出了三个字：“对不起。”

　　“大点声！”
　　沈墨生提高了声音，身上的伤痛和内心的屈辱，让他断续的话语中带着一丝哭腔：“对不起，是我错了，我不该自不量力，不该多管闲事，求你饶了我，放了我。”

　　王凌似乎是满意了，嘴角几不可见的上扬了一秒。
　　他蹲下身，看了看手表，对沈墨生说：“给你两个选择：要么挨揍到十点，周一继续，要么答应我一个条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