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南山北》获邑

5、闪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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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瓦洛村小的南边还是一座山，白无思每天早上推开门就能看见，这时正值秋末，山上还十分苍翠，露水重的早晨，就能看见山腰弥漫着一片云海，只露出一群山尖尖。

　　她看见阿花在楼下忙碌的身影。阿花周三才值周，可对于她来说，每一天其实都是周三，她是学校起得最早的人，因为住在白无思的上铺，白无思能感觉得到她起床。

　　给学生烧热水，打扫操场，整理教室，甚至还要喂瓦洛的“小孩猫”……忙得团团转。

　　这时阿花也抬起头，看见白无思就笑了起来：“白老师早啊。”

　　“早。”白无思抬手和她打招呼，然后转身走下楼，听见阿花拿着鸡蛋开口问她：“煎鸡蛋吃吗？”

　　这时学生还没进校，白无思毫不犹豫点头：“吃！”

　　阿花洗干净手，热上油，白无思已经习惯了油烟味，这时隔着灶台远远看着，阿花细长的手指因为长期工作变得很粗糙，不像白无思的白白净净，连手心的茧都是来了瓦洛刚磨出来的，她半挽着衣袖，露出她精瘦的小臂，上面挂着一枚银手镯。

　　之前听她说，这是她考上大学之后她妈妈送给她的。银白色的手镯因为汗水有些微微发黑，偶尔不小心碰到灶台或者锅柄发出叮当一声脆响。

　　“好了，把碗拿来吧。”

　　白无思回过神，拿了碗递过去：“谢谢校长。”

　　阿花的手有一刹那的停顿。

　　两人一起坐在厨房的小桌子前，阿花给她拿了瓶学生的营养奶。

　　“谢谢。”

　　阿花坐下来，装作不在意的开口：“白老师你好客气。”

　　“嗯？”白无思埋头吃着，听到这话抬起头来，看着眼神明明在碗里，心却没在状态的阿花校长。

　　阿花被她看得停下手，抬眼和她对视：“你到瓦洛那么久感觉怎么样？”

　　白无思点头：“挺好的呀，老师们对我都挺好的，学生也很可爱。”

　　“那就好。”阿花说完又低头吃鸡蛋。

　　白无思也跟着吃了两口：“我之前在学校谈了个女朋友。”

　　阿花筷子彻底停了。

　　“你和她有点像。”白无思语气平静，心却汹涌：“又和我见过的所有人都不一样，我不知道怎么和你相处……对不起。”

　　白无思自顾自的埋着头，嘴里咬着牛奶吸管，那之后一只手温热地落在她头顶：“就像现在这样就好，抱歉。”

　　刚好这时学校进校铃声响起，阿花收拾好碗筷走了出去，一滴泪水掉进了白无思的碗里，没有了踪迹，当然也可能是掉进了另外的地方。

　　九月底，随着炎炎烈日国庆节的号角也吹进了瓦洛。这天中午白无思在吃饭时接到了颜恵的电话。

　　“白总！国庆节我要回瓦洛。”

　　白无思开心死了：“多带点好吃的来，我要喝可乐喝酸奶吃薯片吃辣条！”

　　她这不自觉提高的音量吸引了在座各位老师的目光，陈老师好奇问她：“无思，是惠惠老师要来吗？”

　　“嗯！她国庆假期有十来天呢，说想回来住一段时间。”

　　曲比老师接嘴：“颜老师要回来到时候把阿花的大白鸡炖了，颜老师最喜欢吃。”

　　就连平时话很少的康老师也点头：“昨天二年级还给我说要给颜老师做贺卡呢，这次来还能亲手给她。”

　　学校的老师们纷纷开口，突然白无思感到心里一空，察觉到这样莫名的情绪瞬间让她有些难以接受，脸上挂着的笑容也变得有些僵硬，她在其他老师没注意到时悄悄后退，却一不小心踩到了一个人。

　　这人下意识抬手撑住了她的后腰。

　　“注意！”是阿花。

　　白无思踩到她有些慌里慌张地退开：“对不起对不起。”

　　阿花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用食指在她眼角擦了一下：“怎么了？”

　　白无思看见阿花手指上的水痕，才发现眼泪已经流了出来。

　　“没事儿。”她摇摇头，转身去了办公室打算改作业。

　　本以为这件事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插曲，吃了晚饭，阿花问她：“要去走走吗？”

　　白无思犹豫呢，之前家访的记忆在脑子里闪过，但是阿花说今天只是顺着大路走，她才答应下来。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学校，就好像是真的单纯只是为了散步。

　　当初她来瓦洛时，就是坐在车上被这条路折磨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现在走着也觉得好像没什么大不了了，路上实在不平，现在还是条用石子铺成的路，还要再过些时间才能倒上水泥。

　　这时天气实在舒适，白无思来了那么久也习惯了，凉风一吹，将她的头发吹得如云烟飘散，她伸手去理头发，抬头就看见走在她旁边的阿花。

　　“哎？你头发上有好多小花。”白无思突然发现了好玩的东西。

　　阿花今天也是把头发编了一条长长的马尾辫，她低头一看，笑着说：“今天金珠早上来的时候从路边摘的小花，课间的时候非要给我编头发，估计是那时候放上去的。”

　　金珠是三年级班上一个特别漂亮懂事的小女孩儿，成绩也很好。

　　阿花说着把其中一朵花拿在手上，别在了白无思的耳朵上。

　　“分你一朵。”

　　白无思笑了起来，眉眼都笑弯了。

　　“开心了？”阿花也笑。

　　白无思“啊”了一声，嘴硬道：“没有不开心啊。”眼睛往左边的山上望去，又转了过来，看阿花还在看着她又往右边的山上望去。

　　“呵”一声轻笑。

　　阿花无比认真：“中午为什么哭？虽然你可能不想说，但是不说你就会乱想，所以我很想听听。”

　　白无思真是欲哭无泪，阿花这个人真是直来直往得让人难以招架。

　　“那你不许笑我。”白无思说。

　　“不笑。”

　　白无思耳朵红了好几度：“我有点吃颜恵的醋。”

　　“哈？”阿花发出疑惑的声音。

　　“果然很无理取闹对吧！”白无思立马带了些撒气的成分，“我就知道，因为学校老师对颜恵太好了就觉得不舒服果然很离谱，但是我又控制不住，理性告诉我她和你们待了那么长时间，对她比我好是正常的，可是、可是现在在学校的是我啊……我……”

　　阿花还是笑了，而且笑得很大声。

　　白无思羞怯万分，气鼓鼓的瞪了她一眼：“你嘲笑我！你太讨厌了。”抬脚就想先走。

　　却被阿花一把拉住：“不是嘲笑。”阿花敛了笑声，嘴角还上扬着：“白老师太可爱了，一时没控制住。”

　　白无思一把手挥开她：“烦死了你。”整张脸都是红彤彤的，眼睛根本不敢看阿花。

　　阿花彻底收了笑，双手将白无思转过来面向自己：“白老师，抬头看我。”

　　白无思抬起头，距离很近，她可以望到阿花眼里的自己，这时的阿花好像一面镜子，将白无思心底那些别扭的心思统统照得无处遁形。

　　阿花对她说：“谢谢你愿意和我分享自己的心情，但是白无思，不用那么在意别人的看法，我还是喜欢刚到瓦洛的时候愿意和我哭和我发脾气的你，学校的老师们只是还需要时间。”

　　白无思看着阿花，月光亮堂堂的照在两人身上，草丛里偶尔还有一两声夏末蝉鸣传来。

　　“哦……”白无思点头。

　　阿花又笑：“走吧，准备回去了。”原来不知不觉间她们已经走出瓦洛很远了。

　　两人并肩走了一会儿，阿花说：“根本就是小孩子呀。”

　　“不是……”

　　“和我们班小孩儿也差不多嘛。”

　　“校长……”

　　“哈哈哈哈。”阿花第一次觉得白无思叫自己校长也挺好的。

　　“诺，请小朋友吃糖，别不开心了。”阿花变魔术似的从衣兜里摸出一颗水果糖放到她眼前。

　　“……”白无思懒得说，伸手把糖接过来。

　　阿花格外顺手地揉了一下白无思的头，却让两人同时一愣，阿花状若无事地收回手。

　　这天正值秋分，星星很亮，可最闪亮的在她旁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