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南山北》获邑

6、神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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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瓦洛少雨，白无思来了那么久，只下过几场小雨，还是太阳雨，但秋分过后，一场大雨冲刷了瓦洛。

　　白无思醒来时便听见窗外哗啦啦的雨声。先是晕沉沉地打开手机，忽地听见声音一下坐起身来。

　　她今天是下午的课，早上难得贪睡了一会儿。穿好衣服下楼洗漱，结果眼前一黑，操场果然如她当时来的时候想的那样，变成了纯泥塘。

　　白无思以前看综艺，嘉宾们穿上长胶裤，打扮得像去池塘中挖藕的农民一样，在泥地里摸爬滚打，没想到今天自己也免费体验了一把无装备版。

　　她果断上楼换了双凉拖鞋。

　　一脚便踩进了泥地里，被雨水带着溅起来的泥点纷纷爬上她的裤腿。

　　这条裤子算是废了。不过地上没有碎石全是泥沙也还算好走，历经千辛万苦走进浴室洗漱，洗好之后她站在门口盯着房檐上的雨滴看了半天发呆。

　　“哎，思思你在这做什么？”是陈老师。

　　白无思看着陈老师脏兮兮的鞋子和裤脚笑着说：“装文艺呢。”两个人顿时齐声笑了出来。

　　到了中午时雨还没见小，短短一早上已经有不少小孩摔在泥地里。

　　这不，白无思刚从办公室出门就见四年级小孩一出溜，biu~的一下摔进泥里。

　　脸上、衣服裤子上、甚至连头顶都是泥。

　　白无思大惊，刚想跑过去，就看见陈老师着急忙慌过去一把将小孩扯了起来。

　　“哎哟祖宗，都说了下雨天不要跑。”说着一甩手朝着小孩屁股来了几个响亮的巴掌：“再给我跑再跑一个试试！”

　　小孩儿话都不敢多说一句，衣服被陈老师拉着，脚向前划拉想躲开陈老师的巴掌，不过没成功，被打得吱哇乱叫。

　　你别看陈老师眼瞧着瘦瘦弱弱的，四年级小孩快到她肩膀了，她一手抓着小孩后领子就把他提溜到了浴室。

　　“给我洗干净，快点！”陈老师凶巴巴的。

　　小孩儿平时应该是很机灵爱和老师说话那挂，这会儿不是上课还敢回嘴。

　　“马上洗马上洗干净啦！”说着还嬉皮笑脸的。

　　陈老师眼神一横：“嗯？”

　　小孩就做害怕状，可很明显，他其实一点也不怕陈老师。

　　“全班就你最不听话，勒格作瓦，你要是再让我看到你下雨天到外面瞎跑瞎窜你看我怎么收拾你。”

　　作瓦鼓着嘴：“噢！”

　　陈老师看着他收拾好了，拿干毛巾给他让他擦干头发，又领着他到厨房，这会儿厨师刚做完饭，厨房大锅炉旁边的火烧得很旺，陈老师往里扔了两根粗壮的干柴，柴火燃烧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

　　白无思静静看着，把一切都收在眼里，她知道勒格作瓦此刻一定觉得很幸福。

　　哪怕陈老师揍他的时候一点没留情，哪怕平日上课陈老师总是很严肃，孩子们永远不会分不清谁是真的对自己好。

　　下午的时候雨彻底停了，只是瓦洛每个地方还是铺满了红色的湿泥巴。

　　白无思站在办公室窗前拿出手机，想记录下来到瓦洛的第一场风雨过后，突然一个人影闯入镜头里。

　　白无思笑着喊她：“陈老师！”

　　陈老师抬头，笑着看着白无思：“思思你在拍什么？”

　　白无思回她：“不知道，随便拍点东西，留个纪念，不过现在在拍你哦。”

　　陈老师三两步过来想拿她手机：“我有什么好拍的，不许拍了！”她假装生气。

　　白无思把手机拿到自己身后，另一只手去拦住陈老师。

　　“陈老师！就拍一分钟一分钟而已！！”

　　陈老师抢不到，只好放弃：“我要讨厌你一会儿。”

　　“嘿嘿。”白无思笑着，镜头又对准了她：“请问这位老师你叫什么名字？”

　　“又玩什么？”陈老师无奈看着她，一板一眼回答：“陈璐璇。”

　　白无思的镜头一直跟着陈老师的身影进了办公室。

　　“采访一下陈璐璇女士，请问你是怎么来到瓦洛的呢？有什么契机吗？”

　　陈璐璇回到自己的工位，拿出备课本，听到她的问题随口一答：“有个做公益的朋友给我说这里很缺老师，然后就来了呗。”

　　“哎呀陈老师和你的朋友都好厉害啊！”白无思特别真诚地夸奖她。

　　陈璐璇回头看着她：“你不是也很厉害吗？”

　　白无思一愣，心里还在想：我有什么好厉害的？她想着就问出了声。

　　“我吗？”

　　陈璐璇笑着说：“当然啦，思思老师和惠惠老师一样都特别厉害。”她低下头写着教案，随口说了一句：“思思老师可是瓦洛最年轻的老师呢。”

　　白无思收起手机，蹲在陈璐璇旁边，双手搭在椅子扶手上，眼睛直直看着陈璐璇：“真的吗？我特别厉害吗？”

　　陈璐璇抽空看了她一眼，捂着胸口作吐血状：“太可爱了白老师。”说着两只手在她头上揉揉揉揉揉揉。

　　“当然啦，白无思，你，特别厉害！三年级小孩儿被你带得特别好。”

　　白无思头晕晕的，说不清是陈璐璇的夸奖太真诚，还是她揉自己头的手劲实在大。

　　白无思整理好和陈璐璇一起备课，两人闲聊着，白无思实在好奇：“陈老师你以前是做什么工作的啊？”

　　“之前吗？在一家外企当工程师。”

　　“哇，好厉害啊。”白无思还没毕业，但是学长学姐们的就业情况她也有所了解，而且这可是工程师哎，听着就感觉超级牛好吗！

　　陈璐璇笑了笑：“不是什么很厉害的工作啦，倒是觉得在消耗青春这件事上还挺厉害的。”

　　“怎么会，我导师他们都说在外企工作挺自由的呀。”

　　“相对的吧，比起国企或者私企确实各种福利都特别诱人，不过还是很累的。”

　　“陈老师上次我听校长说你已经来瓦洛四年了啊。”

　　“对，我从一年级带着我们班上来的。”

　　“坚持那么久是不是因为舍不得。”

　　陈璐璇笑着点头：“是啊，你今天看见作瓦了吧。”

　　白无思点头。

　　陈璐璇停下笔回忆：“我刚来的时候他才到我腰，一转眼都到我肩膀了。他们家八个小孩儿，他是最小的，只有他一个人读过书。

　　我记得我第一次去他家家访，屋子里黑乎乎的，还是用黄泥搭起来的土胚房，作瓦在学校还好，有爱心人士捐的干净衣服，周末在家的时候跟养在泥地里的小猪一样。”她讲到这像是想到什么好笑的事情，笑出了声。

　　“你不知道，第一次去的时候，他黑得我都没找到他在哪里。还是他妈妈看见我来了，喊了他一声，他一下转过头来，一双亮晶晶的眼睛紧紧看着我，我才发现他就蹲在我旁边。”

　　白无思想到那个画面也笑出了声：“好可爱啊哈哈哈哈哈。”

　　“还有我们班也花，他们家里思想还很落后，特别重男轻女，好几次都把她押在家里干活不让她来学校，我和阿花校长去她家逮了她四五回，说了她爸妈无数次，最后还是校长把村支书喊来做担保她才能来读书。”

　　“还有金兰、金珠，两个特别喜欢跳舞的姐妹，学校里每次有什么活动，她们永远最积极，拉着我让我教她们跳舞，我一个数据女工懂什么舞蹈啊，结果最后还是她俩看着视频把我教会了。”

　　“哎对了，上次球赛那个个子最矮的小队员你知道吧，那是我们班子夫！你看他个子小小一个，在球场上有多灵活，投球多准，特别厉害。”

　　白无思看着陈璐璇如数家珍似的将班里每一个孩子的情况娓娓道来，由衷地为孩子们、为陈璐璇感到高兴。

　　在陈璐璇付出爱的时候，四年级班上四十三个小孩回报给了她无穷无尽的爱。

　　“白老师，你也会感受到的，瓦洛真的很神奇。”

　　这时外面有人敲门。

　　“报告。”

　　陈璐璇停了话音和白无思一起回头。

　　三年级班上几个小男孩儿站在门口推推搡搡的，像是有什么事要说。

　　白无思站起来走到门口：“怎么了？”

　　他们拉着白无思的手，把她带到三年级教室门前。

　　“白老师你低头！快！”

　　白无思配合他们弯下腰，一个小男孩捂住她的眼睛：“白老师不能偷看哦。”

　　“干嘛？还有惊喜吗，我不偷看。”

　　他们推开门，小心翼翼地带着白无思进教室。

　　过来一会儿白无思听见窸窸窣窣的声响，她还在套话：“什么东西啊，那么神秘。”

　　“白老师你绝对不能偷看，马上就好了！”

　　白无思笑着回应他们：“好好好。”

　　然后她听见身后小男孩倒数：“五，四，三，二，一。”

　　“白老师可以睁开眼了！”

　　白无思慢慢睁开眼，还有点不习惯，还没完全睁开就听见阿花的声音。

　　“白老师！”

　　然后是特别大声的三年级全体同学的声音。

　　“生！日！快！乐——”

　　她感觉到全世界的花都被孩子们朝她扔来，她下意识伸出手去接住，可是实在太多了，孩子们还自己做了小花束塞进她怀里，她根本忙不过来。

　　在一个个孩子的身后，是满脸温柔看着她和孩子们的吉布阿花。

　　她手里拿着手机正在录视频，白无思顺着她的手指的方向看去。

　　身后的黑板上写满了孩子们最美的祝福。

　　【祝白老师生日快乐，天天开心。】
　　【白老师我喜欢你！】
　　【白老师您是最美的（笑脸）】
　　【白老师身体健康（心）】
　　【白老师生日快乐，您辛苦了（花）（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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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各式各样的涂鸦填满了黑板的每一个角落，最中间是一个大大的“生日快乐”。

　　门口围着瓦洛的所有老师，他们笑着看白无思的笑话，看她被孩子们围得团团转，搞得手足无措。

　　她看见陈璐璇笑眯眯地站在门口，想到她刚刚对自己说。

　　“你也会感受到的，瓦洛的神奇。”

　　她想，陈璐璇本身或许也是瓦洛神奇的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