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仙》珩中声色

3、第三章

　　竖日。

　　唐珩君一早便被顾昭从床上拎到院中。

　　“师父近来要忙些事情，需要过几日才能行拜师礼正式修炼。之前你未曾修炼过，今日我先带你学些基本的知识。”

　　唐珩君闻言，揉揉眼，点了点头。

　　“当今修仙界常见的修炼方式是引天地灵气化入己身，修者分为炼气、筑基、金丹、元婴、大乘和渡劫。其中，修至筑基即可断五谷，修至元婴便能化分身，至于渡劫就是半步飞仙。”

　　“与灵气相对的是祟气。祟气诞生于生灵体内的恶，所过之处会剥夺万物生气，若遭遇祟气的生灵有灵智，祟气则会使其沉溺于或痛苦、或虚幻、或悲伤，抑或是充满欲望的环境中慢慢死去。”。

　　顾昭讲罢，看向有些疑惑的唐珩君，问道：“有什么不懂的吗？”顾昭虽对自己的讲课技术并不抱太大希望，但也没想到讲这些基本的背景知识也能让小姑娘充满疑惑，顿时这位在修炼上无往不利的少年突然感到有些挫败。

　　“师兄说祟气是恶，什么是恶？”唐珩君问道。

　　顾昭被她的问题打得有些猝不及防。在他记忆里，五岁的幼童即便有时不能分清好坏，但基本的善恶观应当还是有的，可眼前的这个小姑娘似乎完全不能理解善恶这两个概念。

　　正当顾昭思索怎样向唐珩君解释这两个十分抽象的概念时，唐珩君继续说道：“清远姊姊跟我说，会伤害别人的就是坏的，能保护别人的就是好的。”她抬头注视着顾昭，“师兄，是这样吗？”

　　顾昭下意识低头回望进那双澄澈的、不染一丝纤尘的眼睛，一股怪异感涌上心头。他感觉眼前的小姑娘像是一张完完全全的白纸，对世界地理解似乎停留在十分简单粗暴的程度。

　　“善恶是很模糊的，对于不同的人来说，同一件事可能是善，也可能是恶，但在这些模糊的、飘忽不定的事情之外，有一种事情是必然的恶，那就是无理由地剥夺他人的权利。”顾昭顿了顿，“比如，祟气没有理由地剥夺人活下去的权利。”

　　唐珩君眼睛亮了亮，点点头。

　　顾昭见她不再纠结这个问题，继续说道：“接下来，我先教你引气入体，过几日拜师后，你才不会拉下太多。”

　　引气入体的法诀要比修仙界的背景故事更加晦涩，顾昭想着唐珩君刚刚懵懂的表现，有些忐忑。因为身怀天生剑骨，他自修炼以来还从未遇到过什么瓶颈，凭借对剑道的执着，十二岁已是金丹后期。然而，他自认没有什么教人的天赋，对于是否能教会这个不谙世事的小师妹引气入体，保持十二分的怀疑。

　　出乎顾昭意料，虽然唐珩君在对世事的理解方面单纯到怪异的程度，但她修炼方面的悟性却是罕见得高。不过半个时辰就已经引气入体，学会运转周天，已然是正式踏入练气之列。

　　顾昭看着盘膝修炼的师妹，长处一口气，找了个远一点的地方开始练剑。二人就这样相安无事的生活在一起。

　　几天后。

　　唐珩君被顾昭带到主峰凌云殿前。

　　“师父。”顾昭将唐珩君放下，朝着站在殿前的三问行礼道，“师妹带来了。”

　　三问微微颔首，垂下头看向抓着顾昭衣角。直愣愣看着他的唐珩君，笑眯眯道：“阿清啊，好久不见，你师兄这几天有没有欺负你啊？”

　　唐珩君摇摇头说：“没有，师兄很好。”随即像是想起什么，继续道：“就是做饭很难吃。”顾昭闻言闭上眼抬手扶住额角，这几天他抽空下山买了一些日常用品，虽然在练习做饭，但短短几天进步实在是不明显。

　　三问听完哈哈笑了半天，有些贱兮兮地看向顾昭，这个一向没什么感情的大徒弟被小丫头折腾了两天看着倒是有些人气儿了。接收到顾昭对他的无语后，三问勉强收了笑意，向唐珩君说道。

　　“阿清，为师虽是玄宗的宗主，但收徒一向没什么大场面，你师兄没有大办，为师不能厚此薄彼是吧，这样咱们快点拜师，拜完以后抓紧修炼，争取早日超过你师兄好不好。”一边说着，三问一边递给唐珩君一个小巧的玉葫芦。顾昭看了一眼三问，没有拆穿他实际上是因为懒所以才不想走流程的事实。

　　唐珩君点点头，接过玉葫芦。见状，三问说道：“这玉葫芦是个储物袋，待会让你师兄教你怎么用，里面存了为师的三道真气，可以帮你抵挡三次大乘期以下的攻击，用完了再来找我往里面灌。”

　　说完，三问又随手拿出一面小巧的铜镜递给唐珩君，“我听说你已经学会引气入体，循环周天了。这样，你把引入体内的气分出一缕注进这面镜子里试试。”

　　唐珩君按照三问的嘱托，向镜子中注入一缕灵气。几乎是注入的那一刻，镜面泛起一阵白色的雾气，雾气慢慢聚成一个小小的漩涡，没过多久就消散了。

　　凌云殿内。

　　师徒二人站在殿中，三问看向殿外与小红玩得正欢的唐珩君，朝顾昭笑眯眯问道：“好徒儿，近来过得怎么样呀？”

　　“回师父，弟子一切安好。”

　　“与种菜相比，照顾阿清感觉怎么样？”

　　顾昭闻言想起初见那天心底的触动，随后道：“师父曾告诫弟子，目之所及应道看到‘生灵’，我似乎能感受到一些了。”

　　三问没有接顾昭的话，冷不丁冒出一句：“你知道刚刚万物镜显出什么了吗？”

　　顾昭摇摇头。

　　“这几日，你和她相处起来，感觉如何？”

　　顾昭想了想说道：“师妹很聪明，在修炼一途的天赋并不亚于我，甚至在转化灵力时要比我当年更快。只是……”顾昭不知道该不该向师父提及唐珩君那个有些懵懂的疑问。事实上，自从他发现自己的小师妹在修炼一途上有如此高的悟性时，就对她懵懂的认知感到更加怪异。常理讲，对一个能快速领悟修炼法门的初学者来说，不能明晰善恶的意思属实有些不同寻常。

　　“只是她好像始终处于一个十分懵懂的状态，是吧？”三问接下顾昭未尽的话。顾昭点点头。

　　“你听说过‘赤子’吗？”不等顾昭回答，三问自顾自说下去，“赤子之心，赤子之体。你觉得她懵懂，她转化灵气快，是因为她拥有不会随着年龄消逝的赤子之心和赤子之体。你说她是白纸一张也好，是容器也罢。她天生不断是非，不辨善恶，对万事万物保持好奇。”

　　顾昭听闻微微皱眉，他听出了三问的言下之意：唐珩君好比是一个空瓶，“空”的状态，让她先天拥有转化灵力的优势，而“空”的心灵，让她同时具备成善和为恶的可能。

　　“界碑裂，祟气出，为师不能时时陪在你们二人身边。”三问缓缓叹口气，时常嬉笑的脸上出现一抹正色，“世有阴阳，你的先天剑骨让你在剑道一途无出其右，可剑骨也给你带来过重的杀伐之气，对生命的敬畏远不能直达你心。阿清，天生赤子，生命力旺盛，于修炼一途也是不世出的天才，只是尚处于懵懂的状态，不能明辨是非善恶。”

　　顾昭似乎明白三问接下来的话，“你道心坚定，为师希望你能帮住阿清找到自己的路，同时，为师也希望阿清能教会你发自内心地产生对生命的敬畏。”

　　说罢，三问不怀好意地看了一眼顾昭：“顺便还能锻炼锻炼你稀烂的厨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