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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香橼 ...


  •   若论其人,厉震霆的性格显然和其外表很配。
      他穿着相搭的马裤和靴子,翻身下马,头上的护盔让本来立体的五官更显得阴鸷;肩膀奇宽,但他肌肉隆起,骨骼宽大,倒还不算突兀。

      看着人从远处走进径山小楼,旁边张珣小小地吹声口哨,“霸道总裁啊。”
      孟桥心想这确实是啊,忽然又忍不住觉得荒诞,哈地笑一声,“确实是。”

      不一会儿,经理从楼梯上来,请他们到雅间小叙,孟桥和张珣都颇有自知之明,进了房间就找了个角落吃果盘,眼镜擦得锃亮,不止体现身为秘书的专业与严谨,主要是为了吃瓜的时候看得清楚。

      这个房间颇为宽大,左右是两面大花窗,光照清透,两张大红木案靠在窗侧,疏疏落落摆放着几只彩釉花瓶。房间正中央是两排长长的博古架,疏密有致,琳琅满目,用碟子盛放了奇石、玉器、木摆件;沿边又依次设了红木架子摆放各件古董,整个房间都透着一股“你敢手抖就完了”的气息。
      但厉震霆从小接受西式教育,不拘一格,对这些旧时代器物看不上,肯应邀来纯粹是为了跑马放风,图个新鲜感。

      今日结伴的大部分是公子哥,也有小部分的实业家,厉震霆两样都占,因此虽然人脾气古怪,倒还颇受欢迎。一行人嘻嘻哈哈地涌进房间,各自散开,吃茶的吃茶,吹牛的吹牛。
      厉震霆换下马术套装,穿上他万年如一的西服套装,头发打理得顺滑坚固,眉心一道深深的褶子。
      他信步走到博古架旁,打算随便看看,附近一个阔少调笑,半带着谄媚,“厉少也忒博学,显着我们文盲死了!”
      厉震霆无动于衷,众人也都对他的冷脸习以为常。他继续看,目光落到一块璞玉上。
      这块璞玉上小下大,卧在盘子里,是个粗糙的梨形,外层是一层石壳,上半边露出来的玉胚晶莹饱满,透着水润的澄黄。
      旁边缓步走过来一人,往盘子里放了什么东西,叮当一声,是一柄灰扑扑的小刀,放在盛玉的盘子里,趣味立刻跳脱出来——盘子里盛的是一只裹在石壳里的秋月梨,露出了一半湿润柔软的果肉。

      厉震霆面瘫了似的八风不动,心里却难免赞叹,他高傲地扭过去看那人,花窗镂下的光影落在那张分明的脸上,似笑非笑。
      厉震霆打量他,从外表细节、服装材质和同类的气质中察觉到了这是个可以结交的人,他在心里点点头,面上还是梗着修长的脖颈,伸出自己宽大如蒲扇的手,“你好。”

      “哟,聊上了。”张珣放下茶杯,咂了砸嘴,“这茶真涩,喝不来。”
      孟桥换了个装花草茶的壶,“这个好喝,酸甜的。”
      他俩隔着博古架和人影观察二人来往,厉震霆身材高大,作为小说男主的相貌确实不俗,然而“不俗”也并非毫无缺点,他“斧凿刀削”般的俊美面庞在某些角度看仿佛一只阴鸷的芒果成精,平原级别的面部平整度和高耸笔直的山峰鼻一组合只能让人惊叹——
      “确实跌宕啊。”张珣如是评价,“隔壁部门做了肋骨鼻的小C年前打了好几次肉毒都没这个效果。”
      孟桥震惊,“你怎么知道,小C做医美干什么?不是,他鼻子也是做的?”
      张珣摆摆手,“人家男孩子嘛,也想尝试一下新鲜的上位方法的。”
      新鲜的花草茶确实好喝,她又抿了一口,“你别说,前段时间我帮梁哥传资料的时候看到他和小C的聊天记录,唉。”
      孟桥顿了一下,有点没太笑得出来,“怎么了,他俩暗通款曲?”
      张珣忒坏,看着他表情满意地笑了起来,“没啊,清清白白,梁总盘亮条顺,身世又好,这种大鱼,怎么可能被钓上小船。”
      她看着孟桥的表情,“都什么年代了,自由恋爱自由恋爱,是吧?”
      孟桥瞪她,不说话了。

      “比起茶我更喜欢咖啡,比起咖啡我更喜欢酒,”厉震霆看着手心里的茶杯,“茶苦而涩,纯粹是上流阶级无聊的产物。”
      梁秋空漫不经心,“你可以往茶杯里加威士忌,没人会质疑的。”
      厉震霆惋惜地摇摇头,“我胃不太好,除了必要的交际场合,我一般不喝酒。”
      啊,然后就是深夜的醒酒汤或者强迫环节,我已经读过了,梁秋空心想,“不一定是坏事,酒确实有时候会让人出格,保持清醒是决策层的责任之一。”
      厉震霆赞许地点点头,然后傲然地扬起下巴,“我们这种把握经济命脉的人,确实需要时刻保持清醒和理智,情感只是游戏,无用的累赘,可以随时摈弃。”
      Classic,梁秋空心想,他露出一个合宜的微笑,“失陪一下。”

      梁秋空溜到洗手间,掬了把水洗脸,这种自诩格调的地方果然连卫生间都放了檀香和香橼,空间用红珠帘隔断,在他看来其实透着一股精致的恶俗。
      他看着镜子里湿漉漉的冷漠的脸,灯光下显得有点苍白,眉毛乌沉沉地压着眼睛,显得有点阴鸷。
      跟什么样的人待在一起久了,就会不自觉受到影响,他挑剔地看着自己。

      轻盈的脚步声响起,门忽然开了,孟桥闪进来,“我的……天呐。”他震惊地看着一排排的珠帘,盘子里放着的香盒和香橼,“这是什么,”他把盒子拿起来闻了一下,被冲得皱了皱鼻子,“这个果子又是什么,你们有钱人上厕所的时候还想吃水果吗,非得在厕所吗,哎哟。”
      他声音并不高,嘟嘟囔囔的,梁秋空盯着他,一种柔和的愉悦的冲动慢慢升上来,他没有意识到自己露出一点笑容。
      他凑过去,站在孟桥身后,“这是香橼,用来增香的,跟柠檬差不多作用。”
      孟桥恍然大悟,还有点不好意思,两人嘻嘻哈哈笑了两声,他想转过来,发现梁秋空并没让开。

      他站在大理石台和梁秋空之间,抬起眼皮就能看到他近在咫尺的脸,颧骨上一滴还没完全蒸发的水珠,很细小。
      孟桥像是被那滴水珠惊住了,下意识想退,退不开,梁秋空还偏要添乱,“怎么忽然跟过来了,干什么,还是想上厕所?”
      孟桥想恼羞成怒,吸了一口气忽然又偃旗息鼓,“过来看看有没有什么需要支援的地方,”他眼神飘忽,只敢盯着对面的下巴,“梁总一表人才肯定是没有的,再说,在这种地方上厕所我怕我会笑场。”
      他眼神忽然诚恳起来,眼神直视着梁秋空。那股愉悦窜来窜去,梁秋空忍无可忍,终于无法自制地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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