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锋》susanlt

32、“那我的债，也该还了。”

　　于是，几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奔向了后院。后院种着一棵无花果树，绕过崎岖的小径，直通着后门。而此时，那扇漆绿色的大门已然大敞着，显然已经被人打开了。

　　门外穿着红毛衣的老太太见到顾熠似乎微微一愣，紧接着像是看到了救星一般，“警察同志，你快过去看看，那边有人要跳河了！”

　　那声音尖细的婆婆口中提到的那条河，是村里仅有的一条三岔河，谁也说不清它的源头是在哪里，但是它就那样从山中缓缓流下，流成了三支分叉，流向更远处的村落。

　　而此刻，晌午时分的金色暖阳缓缓洒落在这片河岸，跃动的日光透过河岸两旁的垂枝细柳，斑斑驳驳洒在河面上，随着那微风一拂，河面便一瞬漾起了粼粼波光。

　　覃川和齐宥放眼望去，那破旧的石桥上坐着一个人，他一袭黑色中山服，发丝也梳得一丝不苟，与这周遭山野荒村的氛围格格不入。他安静地坐在河岸，似乎微微俯身，便能纵身跃入那河中湍流。

　　许久，那人都静默着，似乎只是沉湎于温暖日光，在安静思索着，追忆着旧日回忆。

　　于是，那温暖粲然的金色日光与黑色孑然的背影一瞬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添出了一丝孤独的意味出来。

　　“喂，那儿太危险了，快下来！”顾熠启声，试图劝阻。
　　可是，那人好像听不到一般，压根没有任何反应。

　　覃川和齐宥对视一眼，两人的心脏一瞬落停，因为那黑色中山服的男人，似乎不是别人，而是腾叔。

　　“腾叔…”
　　腾叔听到覃川的声音，似乎终于才有了一丝反应。他缓缓回头，看到覃川，居然咧开嘴和蔼地笑了起来，“小少爷，你怎么来了？”

　　覃川眉头微微一蹙，轻声哄诱道，“腾叔，你坐在那里干什么？家里已经做好饭了，快回来吃饭吧？”

　　可是，腾叔却轻轻摇了摇头，“不了，少爷，我不回去了。”

　　“腾叔！”
　　听到此处，顾熠也微微有些急了，“有什么事，我们下来好好商量。哪怕是犯了滔天的罪，警局也会收留改过自新的人。你不要冲动。”

　　顾熠话音未落，却被覃川狠狠剜了一眼，他微微压低声音警告，“你先闭嘴。”

　　顾熠一噎。只听覃川转向腾叔，“腾叔，先下来再说，好么？”

　　腾叔依旧温柔地笑着，“小少爷，你还记得你婶子么？”
　　覃川一怔，紧接着他微微蹙眉，还是诚实地摇了摇头。

　　“不记得也正常。毕竟那时候，你年纪还很小”，腾叔微微一顿，他的双眸中满含温柔，他将视线再次投向那片河面，似乎再次出神地沉浸于陈年往事之中，“我确实，这些年做了很多错事。事到如今，既然覃世朝的债都还了，那我的债，也该还了。”

　　说罢，他将视线从河面移向覃川。他那张冷峻的面容中多了几分平静与温柔，“小少爷，你别怕。我是听到你婶子，她在叫我呢。这么多年了，她在抱怨我，怎么一直都没去找她。”

　　“叔！”覃川一急，他慌忙迈步向前，想要制止腾叔。却被身后的齐宥轻轻一扯。覃川回头，只见齐宥轻轻地摇了摇头。

　　腾叔也笑了起来，“好了，不用为我伤心。也不用惊动其他人，记得把我埋在九号公墓，你婶子的身边。”

　　说罢，他面向覃川，缓缓站直了身体。随后他张开双臂，像是在迎接着和风、自由和幸福。紧接着，他身体微微一歪，像是回归一般，扑入了那湍急的河流。

　　覃川眼圈猝然一红，“叔！”

　　他的身后，齐宥伸手双手为他遮住了双眸，紧接着，他轻轻扯了扯覃川的衣角，将他揽入了怀中，“放腾叔走吧，他是去找婶子团聚去了。”

　　闻此，齐宥才感觉怀中那人微微一动，似乎哽咽着点了点头。他抬眸，向着那面波光粼粼的河面望去，跃动的日光照在其上，让覃川一瞬好似见到了真正的浮光跃金。而他的思绪也随着腾叔的纵身一跃拉得越来越久远，他回想起从前的腾叔，想起现在的腾叔，想起在覃家如履薄冰时总是愿意好心提醒自己的腾叔。而下一瞬，一股热流禁不住从眼眶涌出，泪水就像此刻那湍急的水流，一样决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