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锋》susanlt

25、“谁说…一次就能两清的？”

　　当齐宥刚刚推门而出，迎面而来的是秋夜清凉的风。他透过窗台，望向夜幕下那深不可测的街道，一瞬横下心来，现在这个时间，覃川或许正和他们狂欢，这是逃跑的最佳时机了。这样想着，他的心脏和脚步都不由颤抖起来。

　　而就在他跑起来的那刻，却被黑暗中闪现的安保匆匆拦下，“少爷，请不要乱走。”

　　望着面前几位黑衣大块头，齐宥下意识后撤警惕着，“你们是谁？”

　　大块头笑了笑，居然毕恭毕敬鞠了一躬，“齐宥少爷，不用害怕，我们都是覃家人。是覃川少爷吩咐，让我们看好您，不让您乱跑。”

　　齐宥蹙了蹙眉，略微犹疑地点了点头。随后示意几位请带路。可是，那几位大块头刚刚转头，齐宥便调转朝着反方向的电梯狂奔而去了。

　　短短几秒，齐宥的脑袋高速运转着，已然迅速做出了决断。无论如何，现在看来，都是一个绝佳的脱逃机会。

　　不过齐宥身后的大块头们显然也已经察觉到了他的意图，很快掉头紧追其后。不过，电梯门在几人面前缓缓闭合。齐宥利用电梯间隙，慌忙拨通了齐晓婉的通话，想要给她传递消息。但是，耳畔只传来一阵又一阵，“您拨打的用户暂时无人接听”的声音。
　　齐宥几乎气得想摔碎手机。

　　齐宥眼瞧着电梯一层一层到了一楼。一下电梯，他便猛地朝大楼门口冲去。可是，随着迎头一下猝然重击，齐宥只觉得两眼发懵。在这一瞬间，他清醒地意识到，或许自己最终还是没能跑掉。看来，顶楼那几个大块头之所以没有对自己穷追不舍，只是因为一楼大门也早已经安排好了人，在把守等待着。自己就像一只东奔西走跌跌撞撞的困兽，无论如何，也逃脱不了这只铁笼。

　　齐宥慌忙攥起手机，想要在这最后的瞬间，赶紧挣扎着给母亲拨通电话。可是，下一瞬，他感觉那大块头靠的越来越近，高大的身影投射下来，让齐宥一瞬脊背发凉。下一秒，未及齐宥反应，一拳已经猛然朝着脑袋来袭。齐宥感觉到片刻尖锐的痛感，紧接着整个身体好像渐渐麻木掉了。他终于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手心攥着的手机被大块头一把夺过，按断了请求通话。随后，那大块头朝着不远处的黑衣男人微微点了点头，“给少爷报一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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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齐宥微微睁眼，目光所及是白色的吊顶天花板。房间晦暗，一旁的深红法兰绒窗帘紧闭。记忆这才迟缓地涌入齐宥脑中，他猛地清醒了过来，他下意识坐了起来，翻身下床。

　　可是，下床那瞬，他才敏锐地察觉到，晦暗的房间，角落处的沙发，静静地坐着一个人，正在黑暗中抱臂端坐，观察着自己的所有动作。
　　齐宥一僵。

　　下一瞬，黑暗中那人突然散漫地倚着沙发，“醒了？”

　　齐宥显然已经意识到了对方身份，他沉默半晌，才“嗯”了一声。

　　紧接着，那人居然从黑暗中缓缓走来。走近一些，齐宥才得以清晰看到他此刻冰冷的面容，他端了一块蛋糕，递给齐宥，“先吃点东西。”

　　齐宥一愣，那眼底畏惧的眸光微微一闪，他蹙了蹙眉，却最终还是没有伸手。

　　两人僵持半晌。覃川只得拿起勺子，舀了一勺再次递至齐宥唇边，“怎么，还需要…我来喂你？”

　　齐宥眉头一蹙，他猛地挥手，将那块蛋糕连同托盘，一并挥落在地。紧接着，他回眸直视覃川，一脸不耐烦道，“放了我。”

　　两人对峙着，直到覃川倏忽笑出了声，“放了你，然后呢？”
　　他蓦地收了笑，那张方才沾染了蛋糕的手掌猝然一伸，掐着齐宥脖颈，“然后让你去给覃世朝和齐晓婉通风报信去么？”

　　说着，他才猛地松开了对齐宥的钳制。从后腰缓缓掏出了一部手机，微微晃了晃，他冷笑道，“齐宥，就算我救你再多次，你也还是要背叛我，去给齐晓婉和覃世朝通风报信是不是？和覃世朝比起来，你更想让我死，是不是？”

　　说着，他再次掐住了齐宥脖颈。每说一句话，那恨意似乎就加深了一分，伴随着手下的力度也加重了一分。

　　齐宥的脸颊已经从白皙渐渐涨红，流露出痛苦而挣扎的神情。可是，饶是如此，齐宥也没有半句求饶，他似乎已经下定了决心，一脸平静地直视着覃川的眸眼，一字一顿，“你该死。”

　　覃川一愣，紧接着他冷笑，“我该死？”
　　覃川眸眼里的凶光，让齐宥遍体发寒。

　　半晌，覃川扬起下颌，他恶作剧地逼近，“那你知不知道，就在你昏迷的这段时间，覃世朝已经被我解决了。至于齐晓婉，已经…被我折磨死了。”

　　齐宥那原本毫无波澜的面孔，突然一瞬色变，顺势便朝覃川扑来。可是，蚍蜉之力难以撼动大树，覃川只是挑了挑眉，“想杀了我，替你那一对好父母报仇是吧？”

　　他冷笑一声，将齐宥双手缄于一处，狠狠丢在了床上，“放心吧，你那对好父母，还活得好好的。”

　　齐宥一怔。像是一只鏖战的困兽，这才一瞬泄了气。

　　可是下一瞬，先是裹挟着一股凉风，而后是紧贴着的微凉肌肤。齐宥猛然瞪大双眸，晦暗的房间，细细密密的城市灯光，透过落地窗窗帘的那点缝隙钻入。借着微光，他能够微微瞥见面前这人的轮廓。挺拔的鼻梁、瘦削的下颌、额前潦草的碎发，以及那喷薄而出的、温温热热的鼻息。

　　齐宥挣扎着想要张口，却被覃川迅速捂住了嘴巴，那黑暗中硬挺的轮廓靠近，“苏伶就在旁边房间，想被听到，你就叫出来…”

　　说着，那手掌才试探着缓缓移开。就在齐宥以为危机解除那刻，一双骨节分明的手掌却缓缓从齐宥脸侧移至唇旁。拇指垂在下唇，轻轻碾了下。

　　“别…”
　　可是齐宥的“别”字刚刚含糊出口，那拇指却倏忽伸入了齐宥口中，好似伺机而动守株待兔的游蛇。

　　“你…”
　　可是那句含糊又混沌的“你”，刚刚出口，口水便又顺着覃川拇指流了出来。

　　覃川盯着齐宥，拇指终于忍不住恶劣地搅动起来。齐宥舌瓣压根无处可逃，只得紧紧循着覃川的拇指，阻挠他的肆意横行。半晌，那手指顺着口腔退了出来。齐宥终于恢复了呼吸，猛吸了几口，大脑也好似开机了，他终于后知后觉，方才的一切似乎已经不能再用兄友弟恭来解释了。

　　他张口想要质问覃川。可是嘴巴刚刚张开，便被人一瞬点了死穴。因为他清楚地感觉到，那温热手掌，一瞬摸住了自己。

　　齐宥瞳孔猛缩。

　　“怎么了？”覃川凑近，微微挑了挑眉。

　　齐宥猛地摇了摇头。
　　虽说齐宥已经拒绝，可是覃川的手却并未移走。齐宥只得颤声提醒，“苏伶…你和苏伶…”

　　覃川眸眼微微一沉，可是下一瞬，他的左臂像是滚烫的烙铁，依旧狠狠将齐宥箍进了怀中。

　　齐宥猛地将覃川推开，一脸难以置信地望向此时的覃川，“覃川，我们俩是兄弟！苏伶是你的未婚妻！”

　　覃川扯了扯唇，他一瞬撤了力，松松垮垮斜倚床上，他伸手扯过床头柜上的烟，深深吸了一口，缓缓吐出的灰蓝色烟圈，一瞬迷蒙了他的眼。半晌，他才抬手摸了摸齐宥的脑袋，他挑了挑眉，循循善诱着，“齐宥，我救过你几次了？”

　　齐宥一怔，紧接着，他像是一只乖巧的小狗，真的仔细回忆起来，“温泉一次，赌场一次，其正地下室一次。”
　　他微微一顿，抬眸踌躇道，“一共三次。”

　　覃川松散地吐了口烟，要笑不笑盯着齐宥，“那知恩图报的话，你是不是也该报答报答我了？”
　　齐宥一怔。

　　覃川扯唇，戏谑一笑，“不管怎样，我总归是救了你的命。你是不是也得满足一下我的需求？”

　　齐宥愣怔原地。半晌，他才由惊愕转为纠结，纠结又带了愤恨。最终，他才似乎妥协一般，伸手覆上。

　　覃川眸眼漆漆盯着齐宥，“怎么，连这些，这都得我来教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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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齐宥躺在床上，直愣愣盯着黑沉夜幕中天花板的一角发起呆来。窗帘缝隙漏进了几丝昏黄微光。齐宥忽地转头，双眸紧盯覃川，半晌他动了动唇，出声嗓音却是哑的，“满意了么？”

　　覃川斜倚床头，抱臂轻慢睨着齐宥。

　　“我们俩，现在两清了”，齐宥冷哼一声，翻身打算下床，却被覃川从身后一把擒住，“谁说我们两清了？”他眸光一沉，戏谑着启声，“谁说…一次就能两清的？”

　　齐宥猛然瞪大眼睛，“覃川，我们可是兄弟，而且你已经和苏伶订婚了，你怎么还能…做这种事，你还要不要脸？”

　　“要脸？”覃川微微眯了眯眼，他倏忽冷了声，“我要不要脸，和你还不还救命之恩，没有什么直接关系吧？”

　　“你！”齐宥一瞬气极，随后他几乎感觉覃川不可理喻，昏暗的橘色灯光下，齐宥眼神微微一闪，“你还真是个混蛋。”
　　说罢，齐宥终于还是认命地闭上了眼。

　　可是，此时的覃川显然没有打算如此轻易放过齐宥。他微微扯唇，那张已经餍足的冷峻脸孔，却倏忽启声，“混蛋？我这种程度的混蛋，和你那亲爱的爸妈还差得远吧？我说齐宥，你到底知不知道，你是被领养的？”

　　齐宥脑袋一瞬空白，他猛地转头望向覃川，几乎难以翻译这句话其中的涵义，“你说什么？”

　　覃川嗤笑一声，“爷爷去世，覃世朝就执意将你接回覃家，你有没有想过，这到底有多危险？”

　　覃川挑了挑眉，“你不知道，但是覃世朝知道。他知道危险，却还要接你回家，给你身份，知道会给你招来杀身之祸，却依旧不管不顾。他甚至没有为你想好后路，也没有为你设法加强安保措施。好像他只是想要向全世界宣告你的身份，将你推上了风口浪尖。从前我一直没想明白，明明是最爱的私生子，怎么忍心让他沦为人肉靶子？”

　　齐宥眉头紧蹙，没有作声。

　　“直到”，覃川扯唇，戏谑笑着，“我在监控齐晓婉的时候，突然发现了一个秘密。”
　　齐宥猛然抬眸。

　　覃川蓦然向前，他居高临下俯视齐宥，一字一顿，“你…居然还有个弟弟。”
　　紧接着，他莞尔一笑，“你这么聪明，难道从来都没怀疑过。为什么覃世朝只把你自己接回了覃家，却没有将弟弟一并接回。非但没有接回，覃世朝和齐晓婉甚至还要求你，千万不要将弟弟存在的消息，给捅露出去。”

　　齐宥愣怔原地。覃川那双深色瞳孔此刻漆黑一片、深不见底。虽然覃川站在自己半尺之隔的地方，但是齐宥却感觉他的一言一语，像是一双无形的铁手，已经紧紧扼住了自己的咽喉。一切确实都如覃川所言，对于从小便在齐晓婉身旁长大的齐宥，他从未有疑，只是将那归结于父母对年纪更小弟弟的偏心而已。片刻，他依旧挣扎着嚅嗫道，“那是因为弟弟年纪还小。”
　　可是，他说话的音量越来越小，底气也愈发不足。

　　覃川紧盯了齐宥半晌，才终于叹了口气，“齐宥，你只是一块为他们小儿子遮风挡雨的垫脚石。”

　　齐宥猛然抬眸，双眸猝然一红，像是一只受伤了，汗毛全竖起来警惕着的幼兽，“你胡说！”
　　他嚅嗫着，直至此时此刻，他还在为覃世朝和齐晓婉找着理由，“那…那只是因为我比弟弟年长…”

　　覃川依旧沉默着，半晌他终于还是忍不住伸出手，将齐宥揽入怀中，“齐晓婉是在孤儿院领养的你。”

　　齐宥一颤。下一刻，汹涌的泪水如断线的珍珠倏忽而至。他猛地挣扎起来，狠狠推开了覃川，“你骗我！你有什么证据！”

　　“齐宥，你的亲生父母是警察。”

　　话音刚落，齐宥眸光一动。他下意识瞥了覃川一眼，这次居然没再抗拒覃川的话语，而是选择了沉默倾听。

　　“他们当年抓捕了覃家大批鹰爪。所以，后来毒贩打击报复…”覃川微微蹙眉，似乎是考虑到齐宥的接受程度，刻意省略了一些，“你的父母双亡，你才被送进了孤儿院。后来，齐晓婉抱养了你。”

　　“你的意思是，我现在的父母，其实是我的仇人？”齐宥愣在原地，蓦地冷笑起来，“覃川，你觉得我会相信你这种鬼话吗？”

　　覃川半晌没有作声，片刻他才从一旁抽屉中抽出了一只泛黄的牛皮袋，“这里面，是我调查到的你的领养记录、你的出生证明，以及…你亲生父母的材料。”

　　他的指尖轻缓地点在牛皮袋上，眉头也倏忽一蹙，“我只是觉得，如果是其他人领养了你，那这个秘密，或许我永远都不会告诉你…”

　　覃川微微一顿，“但是现在是覃世朝领养了你，如果事实真是如此，齐宥，你的骨子里流着的是警察的血，那么或许这辈子，覃世朝都不会将你真正地当作儿子！”

　　齐宥一瞬僵住。

　　覃川转过头，凝视着齐宥的眼睛，“所以，我才觉得有必要告诉你真相，你需要保护好自己。”

　　“你胡说！！！”起初齐宥那声音撕心裂肺。可是，随着他一页又一页翻过这份材料，他的声音终于渐渐消逝。房间再次恢复了黑暗与安静。齐宥似乎疲累了、绝望了，他将头颅安静地靠在覃川肩头，像是一只刚刚经历了狂风暴雨的雏鸟。半晌，他终于启了启唇，可是那苍白的唇瓣却只是吐出了一句，“哥，你现在满意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