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锋》susanlt

19、“原来你是个提上裤子就跑的渣男啊。”

　　夜幕低沉，整个走廊静悄悄的。覃川的手停留在门把手处，微微一顿。他迟疑片刻，才终于伸手推开了房门。而刚刚推开，看到的景象便是，齐宥半身探出窗外，显然正在出逃。

　　覃川见状，微微色变，他那张原本就冷峻的侧脸，在晦暗的夜色下，显得愈发凝重。他扯了扯唇，戏谑一笑。
　　齐宥急了，“你别过来！”

　　覃川倒是也不急不躁，反而抱臂，眸眼沉沉望向齐宥，“怎么，打算跟我闹跳楼啊？”

　　齐宥微微一怔。他原本还在纠结，到底是否应该将刚才跟踪覃川的事情说出口，可是覃川显然已经摊牌，“刚刚，我看到你了。”

　　于是，齐宥一瞬泄了气。他叹了口气，同样打算实话实说，因为有些问题，他也想和覃川问个答案，“哥，你是真的打算取代覃叔叔的位置吗？”

　　覃川没有作声。窗台透进的清亮月光，洒在覃川冷峻的侧脸，让他此刻的面容更显得扑朔迷离起来。半晌，他微微眯了眯眼，嘴角的笑意让人捉摸不透，“是。”

　　齐宥眉头紧蹙，“那如果你和赞布真的成功了，你们…要怎么做？”
　　覃川饶有趣味地挑了挑眉，“什么怎么做？”

　　齐宥急了，“就是如果你们真的成功了，你们会对覃叔叔做什么。会对…会对我妈做什么…”
　　齐宥瞥了覃川一眼，声音越来越低。

　　覃川扯唇笑了，他顺势斜倚墙边，伸手从口袋掏出一支烟来。那根烟火明明灭灭，他缓缓将之送到唇边，又缓缓吐出一口烟圈，斜睨着齐宥，“覃世朝是我父亲，齐晓婉是你母亲，我能对他们做什么啊？”

　　齐宥眉头紧蹙，似乎在极力判断着覃川所言是否可信。半晌，他才微微颤声道，“覃叔叔我自然是不担心的，但是我妈…”
　　覃川倏忽挑了挑眉，饶有兴趣地故意凑近，“如果你妈压根就没有做过亏心事，用得着你这么担心么？”
　　齐宥猛地后撤，满脸涨红。

　　不过随即，覃川像是换了个人，再次恢复了温柔的神色，“我答应你，不动他们，好不好？”
　　“哥，就不能收手吗？就保持现在这样，难道不好吗？”

　　覃川沉默，他依旧抽着烟，松散地靠在墙边，眉头紧锁着，神色又是全然的冰冷。半晌，他缓缓抬眸，一双眸眼漆黑如墨，“如果我不先发制人，覃世朝迟早也会动手。”
　　齐宥愕然。因为他实在难以相信，那个慈眉善目的男人，真的会对自己的亲生儿子动手。

　　紧接着，覃川伸手掐掉了那支将尽未尽的烟火，黑色皮鞋狠狠碾了两下，他扯了扯唇，“你不相信？那说明，你还是不够了解覃世朝。”
　　他一步向前，凑近齐宥，“你不是刚刚才被接回来么？和他关系有那么深么？齐宥，我救过你的命，覃世朝呢，他救过你么？”
　　他猛地擒住齐宥，他狠狠捻起齐宥下颌，步步紧逼，“选他，还是选我？”

　　齐宥被迫抬眸，与覃川四目相对。覃川与往日相比，并不相同。此刻的他看起来过于危险，又过于冰冷，让人看起来过于难以捉摸。齐宥几乎被逼迫着做出了决定，他颤着声，“选你。”
　　于是，覃川这才满意地松开了桎梏。

　　而覃川刚刚放开了钳制，齐宥便一瞬冲向了房门。覃川下意识追上，他猛地一推，硬生生将齐宥压在了门板。刚刚扯开的房门，随着砰然一声，迅速关闭了。齐宥左脸被狠狠按在了门板，他奋力挣扎，却压根无法撼动身后这人分毫。

　　半晌，身后才传来一声冷漠的嗤笑，“齐宥，我是不是对你太好了，让你敢欺骗我逃跑？”
　　下一瞬，覃川猛然松开对齐宥的钳制。他一边整理着衣袖，一边松散地扯了扯唇，“好啊，跑吧。你跑回家，兴许还能赶上见齐晓婉最后一面。”

　　原本已经打定主意，无论如何都要逃跑的齐宥，倏忽一愣，他猛然转身，一脸难以置信望向覃川，“哥，你这是…什么意思？”
　　覃川挑了挑眉。未及回复齐宥，门外已经等待良久的赞布忍不住推门而入，“什么意思？意思就是我们派去盯着齐晓婉的狙击手已经到位了。你最好配合，不要惹事，否则…你们就没命了。”

　　说完，赞布挥了挥手，身后的雇佣兵们鱼贯而入，一把将齐宥擒住。齐宥难以置信地转头望向覃川。
　　可是，覃川却只是沉默着。

　　一旁的赞布实在是看不下去了，他骂骂咧咧道，“早就和你说，把这小子打晕过去，软禁得了，你不肯，这下好了吧…”

　　他斜睨着白了齐宥一眼，挥挥手请身旁的雇佣兵取来了一块显示屏，嗤笑着递给了齐宥。那显示屏上赫然展示着一处庄园雅致的住所，熟悉的街道转角，齐晓婉穿着一身青纹旗袍，正婷婷站立在常去的那家糕点店，手里拎着一袋桃酥和一袋蛋糕。
　　她和往常一样，风姿绰约。似乎压根没有发现不远处正有死亡的威胁，在步步紧逼。

　　齐宥一瞬崩溃，看到齐晓婉，他再次剧烈挣扎起来，“你们放开我！”
　　“你们不许动她，你们敢动她一根汗毛，我就要你们的命！”

　　可是，赞布和覃川却像是在盯着一场笑话一般，他们抱臂笑道，“你放心，只要你肯乖乖听话，你妈绝对没事。”

　　闻此，齐宥才稍稍平复。他再次将眸眼投向此刻沉默的覃川，覃川的侧脸落在晦暗日光下。齐宥只觉得自己曾经的信任都喂了狗，“你真的打算拿我妈和我外婆的命，来威胁我是么？”
　　覃川依旧沉默，他的身影隐在一片黑暗中，神情看不分明。

　　“我还不够听话么？”齐宥微微抬起下颌，两行泪水猝然落下，他像是一只绝望又无助被围困着的幼兽，“哥，你知道林清对我说过什么吗？”

　　他冷嗤一声，“他早就提醒过我，你对我并无半点兄弟之情。”
　　齐宥扯了扯唇，戏谑一笑，“可是，我当时就是不愿意相信。”
　　闻言，覃川一僵。

　　一旁的赞布意识到此时的局面似乎不太对劲。于是他赶紧打了手势，示意他们先行撤退，留几个人在门口守着，如果需要，直接喊人就行。

　　而此时的齐宥压根不在乎赞布和雇佣兵，依旧兀自启声，“他还说，当初酒店的变态，那压根就不是意外，那人原本就是你们安排好的。”

　　说着，齐宥步步紧逼，走向光影隐没下的覃川，“原本，你们就打算要录下我被猥亵的视频，然后发给我妈，对不对？”他扯了扯唇，缓缓拎起覃川的衣领，“但是计划进行到一半，你害怕了。你怕被覃世朝发现，饶不了你们，所以计划才中途中止，你才假意救下了我。”

　　齐宥的声音几乎带着一丝微微的颤抖，他实在无法想象原本以为林清挑拨离间的无稽之谈，原来都是真的，他一字一顿，“对，还是错？”

　　覃川眉头紧紧蹙成了一道深深的川字，半晌他才沉声蹦出了一个干瘪的“是”来。

　　齐宥怒极反笑，他斜睨覃川，“这还没算完。其正绑架我那次，其实你也无意救我，只是我恰好呼救，而你前面计谋一直没有成功，所以索性将计就计骗取我的信任，获取我的好感。对，还是不对？”

　　覃川猛然抬眸，四目相对间，齐宥倏忽伸手，攥着覃川手掌，带至胸前。他扬了扬脸，一脸轻慢，“怎么，这么想要我的好感，我们可是兄弟，你就这么觊觎你兄弟么？”

　　覃川瞳孔猛然一震。

　　“现在又利用我的亲人来威胁我”，齐宥眯着眼，轻蔑地睨向覃川，“你可真不愧是覃家的接班人。”

　　覃川冷冷瞥了齐宥一眼，他缓缓靠近，像是黑暗中的雪狼一步步逼近猎物，随后他居高临下，死死瞪着齐宥，一字一顿道，“齐宥，你好像忘了，我原本就不是什么好人。”

　　齐宥一滞，他的双眸倏忽闪过一丝惊恐。

　　紧接着，覃川冷嗤一声，一脸轻慢道，“装好人，不过是为了让你更快爬上我的床”，他微微挑眉，“早知道靠威胁他们，就能达到目的，我又何必绕了个大圈子！”

　　“所以，你只是假意想让我爱上你，让我心甘情愿和你睡觉？我妈做了你妈的小三，所以你就要报复她，睡了她的儿子，是不是？”
　　说着，齐宥那张苍白的脸孔两行清泪再次倏忽滑落，他像是一只提线木偶，已然失却了所有生机和希望，“恭喜你，覃川，你赢了。”
　　闻此，覃川再次抬眸，对上了齐宥那双了无生机的清淡眸眼，“开心么？”

　　开心了么？不知为何，覃川的心脏重重一落。月光清辉透过窗台，静静洒落两人脚边，晦暗的房间，半晌才终于传来覃川一声长长的叹息，“那你呢？回村前，我给过你一把枪，当时你举起那把枪，对准我的心脏的时候，你开心了么？”

　　覃川轻飘而又冷淡的一句话，却像是一把寒冰制成的利剑，直直插入两人心脏。齐宥一瞬睁大眸眼，他那张苍白而惨淡的面孔难得地露出了一丝松动。两人四目相对，房间寂静无声。

　　半晌，覃川笑了，“说不出口？那我替你说，很开心，一想到除掉我，覃家就是你和齐晓婉的了，开心得枪都拿不稳了吧？”

　　齐宥愣怔原地，什么也说不出来。他万万没有想到，覃川居然有所察觉。他压根无法回答，但是偏偏覃川又非要逼问出一个结果，“所以，你煞费苦心，装一无所知，装无辜，装柔弱，来骗取我的信任，这些手段到底都是谁教你的啊？要不是那把枪，兴许我现在都还被蒙在鼓里。”
　　齐宥依旧沉默。

　　覃川反拎起齐宥的衣领，他微微眯眼，居高临下睨着齐宥，“还是不愿意承认是么？好啊，年迈的外婆，在拥挤的马路，遭遇误闯红灯的车辆，这个故事听起来，应该很正常吧？”

　　齐宥猛然抬眸，愕然对上了覃川的眼睛，却见覃川冷冷扯唇一笑，“终于有反应了？我还以为你哑巴了呢。”

　　覃川扯了扯唇，顺势撒手坐进了沙发，他慵懒地抬了抬眸，示意齐宥，“说啊，我洗耳恭听。”

　　齐宥纤长的眼睫像是微微颤动的羽翼，他眉头紧蹙，此刻的覃川和他以前所认识的覃川判若两人。可是，随后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刚刚到覃家的时候，覃川似乎就是这样。他恍然，覃川也许从始至终都是这样，他原本就对自己抱有敌意。而前一段时间，只不过是为了设局复仇，才伪装出了一副模样罢了。

　　心一旦死了，人便也失却了较真的气力。齐宥冷冷睨向覃川，“承认，又如何？”
　　他扯了扯唇，戏谑地望向覃川，“你猜得没错，我当然了解你们这种自大又自负的混蛋。如果我选择正面冲突，那我必定捞不到任何好处。所以我才选择装无辜装柔弱来骗你啊！”

　　齐宥迈步向前，半晌他靠近覃川，微微俯身，盯着沙发上的覃川，一脸戏谑，“可是，我哪能想到，你这么容易就上套。我勾一勾手指，你就像只哈巴狗过来了。不是说我是害死阿姨的凶手么？那你怎么还能对我有欲望，万一被阿姨知道了，你说她会怎么想？不过原本我只是打算骗取你的信任，然后趁你没有防备，就除掉你。我等了那么久，你给我那把枪的时候，我就意识到，机会来了。”

　　齐宥故意贴近，嗤笑一声，“我确实不该犹豫，我就该立马开枪，杀掉你。哥，你说得对，那样的话，整个覃家现在就是我的了！！哈哈哈哈”

　　“装无辜装柔弱？”覃川冷冷睨着齐宥，“我看你是装成白莲花来勾引男人吧？”
　　“刚到覃家，举目无亲的时候，勾引我，让我来保护你。现在逮到机会，又想过河拆桥，彻底除掉我，省得我再耽误你，去爬上别人的床是吧？”

　　覃川微微眯着眼，他伸手狠狠掐起了齐宥下颌，一字一顿。
　　“你！”闻此，齐宥气极，覃川居然倒打一耙。

　　可是随后，齐宥感觉停留在自己唇瓣的那根拇指居然顺着唇缝轻轻捻动起来。齐宥意识到哪里不太对劲，他微微诧异着后撤一步，一脸难以置信着望向覃川。

　　覃川微微挑了挑眉，一脸轻慢道，“怎么，之前求我救你的时候，对我那么主动。现在要把我给踹开了，就翻脸不认人了？”

　　他故意凑近，伸手锁着齐宥的腰，往怀里狠狠一带，“齐宥，原来你还是个提上裤子就跑的渣男啊。”

　　齐宥下意识推开覃川，他别过头去，眉头紧蹙。
　　覃川见状，气更是不打一处来。晦暗的房间，他紧紧盯了齐宥半晌，最终才猛地撤手，松开了对齐宥的桎梏。他穿越过晦暗的房间，猛地扯开了房门，“对了，我劝你也别再想着逃跑。门外全是雇佣兵。也别幻想能给覃世朝和齐晓婉通风报信，一旦被我抓住，齐晓婉就死定了。”

　　齐宥沉默。他双眸死死瞪着覃川，一副想要随时扑过去，与他拼命的模样。

　　片刻，覃川才再次启声，“过两天，我们就回国。如果你能配合我演好这场戏，那我们就还是兄友弟恭的关系。如果演不好，那就别怪我了。”

　　说罢，漆黑的房门砰然闭合，齐宥再次陷入了一片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