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锋》susanlt

18、“取而代之，未尝不可。”

　　目睹了这场残忍的屠杀后，当晚齐宥一直断断续续陷入噩梦。朦朦胧胧中，他感觉房间内一阵窸窣，随后房门好似被人悄无声息拉开而后闭合了。幽静的夜晚，关门的那一声咯吱作响钻入齐宥耳畔，让他一下从噩梦中清醒过来，有人？

　　齐宥坐了起来，他环顾四周，深夜晦暗的房间，覃川显然已经不在了。鬼使神差地，齐宥翻身下床，他扯开窗帘，望见深夜里，那个他千百次望着的人，正信步走在月光下，走向夜幕深处。

　　齐宥几乎下意识翻身下床，跟上了覃川。
　　覃川没有走出去多远，他很快便在村子的空地停住。

　　齐宥躲在巷口暗处，心脏几乎紧缩。因为他直觉哪里不太对劲。覃川来的这个地方不是别的，就是下午集体枪决叛徒和叛徒家属的修罗场。可是…覃川为什么要偷偷到这里来呢？

　　他再次将视线投向那片月辉下的空地。地面上横陈着尸体，白布覆盖其上。覃川穿梭在尸体之间，他一次又一次掀起白布，又一次次放下。直到最后一次，他停在尸体前，弯腰低头，似乎从那尸体身上取出了些什么。然后从后腰抽出一把弯刀，割下了一缕发丝，放进了口袋。

　　如果齐宥没有猜错，那尸体应该是阿东。可是，覃川要从阿东尸体取下什么呢？取了，又要做什么呢。

　　“别躲了，已经看到你了。”
　　齐宥一怔，他一瞬浑身冰冷，抖抖索索迈出了一只脚。可是随即，他便听到了另外一个声音，“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齐宥一愣，那人是赞布。
　　覃川嗤了一声，并没有作答。

　　于是，赞布再次启声，“你来这里干什么？”
　　覃川掏出了方才从阿东身上取下的物什，那物什在月辉下清清亮亮，是一串项链，“我来取点东叔的遗物，给婶子留个念想。”

　　赞布似乎同样愣了。半晌，他的侧脸掩没在夜幕之下，“罢了。送去吧，你也算是有心了。”
　　覃川笑笑，“赞叔，你心里也是舍不得东叔的吧，不然，也不会深更半夜偷偷跑来这里。”
　　赞布苦笑，“一辈子的交情，于情于理，我都该来送送他。”

　　虽然覃川的行为听起来合理，但是齐宥依旧觉得哪里有点奇怪，覃川和东叔看起来应该并不密切，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不过，压根来不及多想，齐宥便被迅速扯入了更深的深渊。

　　“你想搞垮覃世朝，是真的吗？”
　　齐宥一瞬有些失神。他甚至觉得是自己听错了，覃世朝难道不是覃川的亲生父亲吗？

　　“当然是真的，事到如今，覃世朝都已经主动动手想除掉雇佣兵军队了，难道赞叔还想坐以待毙吗？”覃川落在暗处，只能听到他低沉轻蔑的笑。

　　赞布微微一笑，“你小子，激将法居然用在了我的身上。”
　　“不过，即便没有今天覃世朝出卖雇佣兵的事，我也会帮你。你妈是林枫，你是我从小看大的孩子。只要你想要覃家，我肯定不遗余力。只不过…”

　　赞布微微一顿，“从前我害怕破坏你们父子关系，总想着给你们留下一点回头的余地。不过现在…我看覃世朝已经大张旗鼓把害死林枫的小三和私生子接进门了，现在动手，取而代之，未尝不可。”
　　下一瞬，覃川从暗处中缓缓走进清亮的月辉下，“那么，一言为定。”

　　巷口暗处的齐宥显然已经浑身发凉。他猛地捂住嘴巴，想要趁着覃川和赞布尚未发现之前赶紧离开。可是，刚刚往后迈了一步，他便听到旁边这家的狗居然“汪汪”猛叫起来。

　　完了。覃川和赞布显然有所察觉，已经顺着狗叫的方向望了过来。
　　齐宥慌忙掩入暗处，匆匆往回跑去。可是越慌越忙，一路踉踉跄跄，甚至沿途惊动了更多的鸡鸣和狗吠。

　　身后的覃川和赞布望着那抹仓皇的背影不约而同紧锁了眉头。

　　赞布想要追上去，却被一旁眉头紧锁的覃川伸手拦住，“不用追了，让他走吧。”
　　赞布起初一怔，随后恍然，“是齐宥？”
　　覃川面色沉重地点了点头。

　　“他都听到了？用不用把他捉回来关押起来，我怕他会把今天的事泄露出去。”
　　“暂时不用”，覃川沉默半晌，最终还是摆了摆手，“我先和他谈谈。”

　　于是，在这片苍茫的夜色下，覃川再次一步一步，踏上来时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