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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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婢子快步前去探查,不多时便匆匆回禀:“回公主话,有人一头撞死在城门上了。”
闻言,晋阳目光微凝,依稀透过人群瞥见了一抹红影倒在地上,殷红得像一抹血色般浓稠。
她眉间不耐,冷声道:“一头撞死?死得也不挑地方,污了城门。”
婢子闻言吓得跪倒在地,战战兢兢地垂着脑袋,不敢作声,脖子几乎低得与地面平齐。
晋阳冷冷扫了她一眼,沉吟片刻,语气冷然:“去查此人来历,若是五族之人,统统赏他们一头撞死。”
话音落下,车帘轻轻垂下,车厢内,她声音低沉而阴冷:“绕行北门,别让本宫沾了这晦气。”
马车随即转向,朝着北门的方向行去。晋阳斜倚回软榻,眼中未起一丝波澜。
到了宫中,皇弟爽快地将进贡的余香一并给了她。
晋阳并未多坐,取了香便匆匆离开。
回到府中,便迫不及待遣人点上离魂香。
那甜腻香气弥漫开来,柔和雾霭像是包裹住了她心神。她半倚在榻上,眼尾微挑,神色若有所思,似期待,又似漫不经心。
然而,这次香气却并不如往日那般轻柔温暖。
幻境未如以往的极乐云端,而是变作一片漆黑的荒芜之地。四周死寂无声,连呼吸都像是被压抑在胸口,沉闷且窒息。
“来人!来人——”她失声喊道,声音在空旷天地间回荡,却无人回应。
她心底发寒,只好硬着头皮向前迈步。
脚下的地面似泥非泥,散发着一股腐朽的气味,每一步都仿佛带着沉重拖拽,陷入无尽的深渊。
远处,一座桥若隐若现,孤立于无边的黑暗中。桥上还有道黑影,轮廓模糊,依稀像个人。
晋阳屏息走近,那桥上果然站着一个人。
黑袍拖地,红纹如火缠绕,袍袖宽大,垂落两侧。身后,轮盘浮光流转,符文交织成阵。
她停步,强作镇定,冷声质问:“你是何人?在此装神弄鬼?”
那人没有转身,也未应声。
她怒火上涌,大声呵斥:“大胆!本宫问你话呢!”
依旧死一般的寂静,无人回应。
虚张声势的怒意消散,内心慌乱如潮水般涌上。她环顾四周,阴森诡异,让人不寒而栗。
她声音终于沉了下来,无力问道:“此处究竟是何地?”
男子没有回头,如钟般的声音却响起:“此地无间。”
话音方落,四周骤起浓雾,冰寒刺骨。阴风夹着呜咽,似冤魂低语,飘散在无边的黑暗中。
晋阳眼见阴云翻涌,寒意愈逼,心中一阵慌乱,转身便跑。
可无论她如何挣扎,脚下的路总是将她引回桥头,如同被困在无形的牢笼之中。
她站在原地,气喘吁吁,眼神飘忽,手指紧攥着衣袖,慌乱无措。
四下张望,那男子始终背对着她,纹丝不动,似并无意伤她。
她心头稍定,惊惧化作不屑,冷笑一声,目中傲色尽显:“你以为困得住我?本宫乃天子同胞之体,天授皇权,我占其半!天命加身,你算什么东西,也敢挡我的道!”
男子闻言,似侧过半张脸,轮廓隐于浓雾,仍看不清面容,声冷无波:“在下转轮判官司轮,渡你一尘。”
话音未落,宽袖一甩,劲风乍起,四周景象骤然翻转。
晋阳顿时感觉天地翻覆,四面八方雾气翻涌而上,拖着她坠入无底的深渊。
再睁眼时,她已躺在一间破旧昏暗的草房里,屋顶透着几道光,泥墙龟裂,空气中弥漫着潮湿和霉味。
她动了动酸软无力的身躯,腹中饥饿感如烧,疼痛刺骨。
草席上,一个瘦骨嶙峋的小儿蜷缩着,面色青白,微弱的呼吸声夹杂着痛苦的哀鸣。
晋阳皱眉,嫌恶地挪开身子,厉声大骂:“这又是何地?何人敢戏弄本宫!”
却唯有小儿微弱的呻吟与远处偶尔传来的犬吠声,打破这死寂。
她忽觉异样,猛地低头一看,顿时呆住——她的身形竟小了整整一圈,衣衫褴褛,手脚皲裂,几乎无一处完好。愣怔片刻,怒意与惊惧交织在眼中。
“这是什么鬼地方!”她低声咒骂,指尖紧握成拳,目光在昏暗的房间里游移不定。
冷汗顺着额角滑下,她匆匆跑出草房,步伐踉跄。
可无论怎样奔跑,草房、那个小儿和周围的荒凉景象依旧如影随形,宛如陷入无尽循环,无法逃脱。
气急败坏的她停下脚步,咒骂道:“你们这群卑贱小人,竟敢作弄本宫!等本宫回了皇宫,定将你们统统凌迟了!”
她目光凌厉地扫过那草席上翻滚哀哼的青白小儿,满眼嫌恶,连靠近一步的意愿都没有。
突然间,那个小儿停下了动弹。
晋阳一怔,眼底闪过一丝轻蔑的笑意,却骤然感觉脖子一紧,如同有一条炙热玄铁链死死勒住了她脖颈。呼吸被生生掐断,胸口如烈焰灼烧般剧痛。
她眼睛瞪大,脸色迅速青紫,四肢开始剧烈颤抖,喉间发不出一丝声音。整个人都失去了控制,跪倒在地,痛苦如潮水般扑面而来,几乎淹没了她的每一寸肌肤,每一条神经。
片刻之后,她却猛然回过神来,发现自己依旧站在破草房里,那青白小儿依旧在她面前翻滚哀嚎,仿佛方才一幕从未发生。
晋阳瞳孔急剧收缩,浑身颤抖,恐惧蔓延至每一寸血肉,寒意从骨髓渗出。她不由得后退几步,声音发颤:“不,不要死……别死在本宫面前!”
僵持半晌,她终是蹲下身,伸手戳了戳那小儿,眉头紧皱,语气不耐:“到底什么毛病?”
她的声音冰冷,动作生硬,这还是她第一次关心人,却仅仅是为了自己。
目光落在小儿无力翻滚的身影上,心中的厌恶渐渐被恐惧侵蚀,呼吸愈发急促。她突然站起身,大声喊道:“来人!快来人!宣太医!”
依旧死寂无声,回应她的唯有破草房外的风声。
她紧咬着牙,环顾四周,眉目间尽是暴戾,额角冷汗涔涔而下,声音愈发尖锐:“快!本宫要大夫!这该死的地方!”
那小儿的哀喘渐渐微弱,终于又再一次完全消失。
晋阳胸口再次剧烈抽痛,呼吸像被人掐住喉咙般窒息,痛苦得跪倒在地,重又跌入死境。
然后,又是猛然惊醒,眼前景象依旧,那小儿仍瘫在草席上。
反复几次后,晋阳终于明白——此地,她与这个小儿的命运早已纠缠不清。若想活命,便得救下这个“累赘”。
她尝试拖动小儿,发现自己现在这副身躯已虚弱至极,那小儿虽是瘦得只剩一副骨架,却是软塌塌的,根本无法挪动。
咬牙忍住不甘,晋阳不情愿地蹲下,将小儿背到肩上。
背上的小儿微弱地喘着气,喃喃道:“小春姐,你别管我了……”
晋阳听罢,翻了个白眼,根本懒得理会,咬紧牙关,将他用力拖出,步伐踉跄,却步步强撑。
然而,一路上种种意外接踵而至:小儿体力不支气绝,她随之疼痛致死;摔倒在泥地里,小儿滚落昏厥,她又被反噬而亡;甚至于微风拂过,寒意入骨,小儿停了呼吸,她便再次被拖入那窒息的深渊。
接连的死境反复折磨着她,晋阳终是崩溃了。
晋阳一遍又一遍地背起小儿,直到第十次,听见小儿依旧微弱地喘息:“小春姐,你别管我了……”
她猛然停下,额角青筋暴起,愤怒地吼道:“你他妈给本宫好好活着!”
声音在空旷中回荡,带着歇斯底里的愤怒。
她咬紧牙关,背着小儿,步履沉重地向前,目光里尽是强撑的狠意,却没有一丝真正的怜悯。
肩上的负担沉重得让她几乎跪下。
小儿却在她背上虚弱地开口:“小春姐,能不能讲故事给我听……”
晋阳脚下一个踉跄,险些摔倒,怒气涌上心头,差点喷出一口血。她猛地回头,吼道:“讲故事?让本宫讲故事给你听,你是真不怕掉脑袋!”
小儿似乎未曾察觉她的怒气,声音断断续续地说:“以前……你最爱给我讲故事的……小春姐,我想听……”
晋阳的额头青筋跳动,低声骂道:“混账东西!要是我能活着回去,第一个弄死你!”
话虽如此,她还是不情不愿地开口了。
宫中折子戏看得多了,什么帝王情爱,什么生死伦理,她早就嗤之以鼻。
戏子们在台上哭得撕心裂肺,她在台下连茶盏都懒得抬,只觉得不过是些唬人玩意儿。
世上哪有情爱这么值钱?还不如锦衣玉食、权势显赫来得实在。
边走边讲,她讲得轻蔑敷衍,可小儿却听得津津有味,甚至连喘息都轻了几分。
“小春姐……”小儿突然出声,声音虚弱却带着憧憬,“我要是能活下来,你将来一定要嫁给我好不好?”
晋阳闻言愣了片刻,随即嗤笑一声,心道:“想做本宫的驸马?真不怕折了你的骨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