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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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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那小儿软趴趴伏在她背上,一副随时要断气的样子。她最终还是撇撇嘴,带了几分敷衍:“你先给本宫活下来再说吧。”
他听后,低低笑了一声,心满意足,轻声呢喃:“小春姐,你人真好……”
晋阳背着小儿,艰难地走到街上,衣衫凌乱,步履蹒跚,可眼中依旧满是倨傲。
她用力敲响了第一家门,自然而然喊道:“来个人!救救他!”
门内之人冷冷扫了她一眼,便毫不犹豫地关上门。她怒火瞬间涌上,牙齿咬得嘎吱作响,重新抬手敲击门扉,声音愈发急迫。
这次,门内声音尖锐:“吵什么吵!穷花子,滚远点!”
话音未落,门内之人猛地伸出脚,狠狠地踹了过来。
她背了小儿一路,饥饿交加,四肢无力。
那一脚踢在她小腹,顿时整个人重重往后摔去。脏水溅起,湿透了她衣衫,寒意直透心底,骨头仿佛都要被冻裂。
她哪里受得了这等侮辱,强撑起身,双手用力拍打着、踹着门扉,大喊道:“刁民!贱人!等本宫回去,个个都得受千刀万剐!一个都不留!”
可回头再看,那小儿已瘫在地上,面色苍白如纸,气息全无。
顿时,晋阳瞳孔骤缩,胸口剧烈抽痛,像被铁手攥住脖颈,直至痛苦至极,生生断了呼吸。
再次醒来时,她依然躺在那间破旧草房里,一切重头再来。
她彻底崩溃,冷汗涔涔,嘶哑着声音怒骂:“本宫不走了!不走了!谁爱活谁活!”
但每当她选择放弃,痛苦便如影随形,怎么都无法摆脱。数次惨死后,她终是不得不再次起身,将小儿背到肩上。
这一回,她没有任何期望。只是机械地重复着动作,一步一步踏上街道,挨家挨户敲门。
敲不开,她便继续;再被骂,她也不还口;即便被踹翻在地,她也爬起,抹去嘴角的血,重新站起来。
背上的小儿始终虚弱地喃喃着:“小春姐,你真好……”
她面无表情,语气冰冷:“好个屁!”
每当那颗脑袋再度无力地滑落,她又一次随他一同痛死,再一次敲开扇扇冷漠的门,再一次感受绝望与屈辱。
“你真好。”
“你真好。”
“你真好。”
……
那声音重复了数十遍、数百遍,似针似刺,深深扎进她的心。每次重复,都让她气急败坏,却无处发泄。她只能咬牙坚持,步伐蹒跚地在这无尽的循环中碾转。
她背着小儿,跌跌撞撞,终于找到一家医馆。她用力敲门,气喘吁吁地道:“快救他!快救他!”
郎中开了门,只是冷冷地上下打量了她一眼,神情淡漠:“有钱吗?”
晋阳一愣,钱?
她一向衣食无忧,十指不沾阳春水,哪里曾为钱烦恼,怎会想到有人会向她索要银两?
急忙伸手摸向衣兜,上下翻遍,却什么也没有。
下意识地摸向头发,她才发现,脑袋上竟连一根金簪、一个耳饰都没有。她愣住了,怔怔地看着郎中,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窘迫。
郎中目光骤然一冷,满脸的厌恶显而易见,他随手便要关门:“没钱,还想治人?”
晋阳心头一慌,连忙用脚卡住门,脸上的倨傲瞬间崩塌,声音急切而微颤:“我……我可以帮你,什么忙都行!”
见他停住动作,她的心仿佛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手忙脚乱地放下小儿,咬牙跪下,膝盖重重地磕在门槛上。
她低着头,双手撑地,声音颤抖:“求你,救他……”
这是她第一次跪人,屈辱感如火般灼烧全身,可此刻,她实在太累了,也太乏了。
膝盖落地的那一瞬间,倒也没想象中那么难。
穿堂风自门缝隙吹进,冷得她全身发抖,可她仍旧咬紧牙关,赌那道迟迟没有关上的门。
郎中目光在她身上游走了两圈,似乎终于心软了,叹了口气:“行吧,我救他,但你们俩得留下,往后听我差遣。”
晋阳一听,脸上顿时浮现出一丝喜色。
那个破草屋哪里住得了人?
能留在这院子里,总算比那鬼地方强。
郎中帮着晋阳卸下了小儿,她拍了拍手,随即朝院内走去,打量着四周的环境。
比起那破草屋,这里稍好些,但也仅仅是好了一些,连她原先府邸下人住的房子都比不上,虽她从未亲眼见过。
但想到不必再回那破草屋,心里总算轻松了些。
眉头刚舒展开,郎中妻子便抱来几桶脏衣服,冷声道:“先把这些洗了。”
晋阳低头看着那一桶桶污渍横陈的衣物,神情僵住:“这……本宫怎会做这种事……
她捏着衣角,指尖蜷缩,磨蹭了半天,始终不肯将手伸进那黑水里,脸上满是嫌恶。
郎中妻子见状,满脸不耐,抓起旁边的扫帚,劈头盖脸地打了她一顿:“你还真是个官家小姐吗?连衣服都不会洗,还指望别人伺候你?”
晋阳抱头,狼狈地蜷成一团,被骂得一句话也不敢回。
她只得闭眼,将龟裂手指伸进那刺骨的冷水中,指尖刺痛传来,慢慢揉搓着。
夜深时,她拖着红肿的手,坐在柴堆旁喘息,眼神怨毒地扫了一圈四周。
郎中没舍得给他们房间,只给了个破草圈。四处漏风,冷得彻骨,连落脚的地方都杂草丛生,堆满柴火。
她叹了口气,目光落到一旁的小儿身上。那孩子服下药后,总算安静下来,不再翻滚呻吟,躺在由干草堆成的床上,脸色依旧惨白,但显得平静了些。
晋阳皱了皱眉,鼻尖传来草堆霉味与汗臭,她掐住鼻子,嫌恶地躺了下去。
草堆硬得硌人,翻来覆去,浑身不适。夜风愈加寒冷,她蜷起身子,发抖得厉害。
不知不觉间,小儿身子慢慢靠近,他伸出瘦弱的手,悄悄环住了她。
温热从他瘦弱身躯中传来,缓缓渗入她的身上。
她虽心生嫌弃,却没有挪开,任由两人紧挨着。
困意逐渐袭来,眼皮沉重,刚一闭上眼,晋阳便发现自己再次回到了那座桥上。
四周依旧阴沉,桥上的人不再站着,而是静静地坐在地上。他黑袍曳地,手中托举着那方硕大的轮盘,背影沉寂如山。
晋阳怔了片刻,咬牙向前,却发现无论她如何靠近,脚下的路都会引她回到原地。
“喂!我问你!”她怒吼出声,语气里满是愤怒与不耐,“本宫到底要如何才能回去啊?”
桥上之人却纹丝不动,连头也不曾回,像是根本听不见她的声音。
无论她如何喊叫,对方始终沉默如石。
晋阳彻底崩溃了,干脆一屁股坐到了地上,怒气冲冲地大喊:“喂!你装什么聋子!快回答我!本宫可没时间陪你耗!”
她从坐着到躺着,再到站起来走动,仿佛在这无尽的黑暗中徘徊了数日。
黑暗如墨,将她吞没,连时间的流动也变得模糊。
忽然,那人缓缓站起身来。
晋阳眼前一亮,心中一喜,猛地站了起来,激动地喊道:“喂!你终于醒了!快把本宫送回去!”
可对方依旧没有回应,只是站在原地,背影冷峻。
她试探着问了几句,声音渐渐带上威胁:“你哑巴了吗?本宫命你回答!”
桥上的人依然没有回应,沉默如死寂。
晋阳气得几乎跳脚:“这破地方,到底是哪儿?”
这一次,那人终于又开了口,声如寒潮:“此地无间。”
话音刚落,狂风骤起,天地再度翻转。
黑暗中似有无数鬼哭狼嚎的声音,她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卷起,跌入无尽深渊。
晋阳猛地睁开眼,一张青红肿胀的脸近在眼前,血迹斑驳,模糊了五官。
她怔了许久,才认出那是小儿的脸,只是模样比之前长大了些。
还未来得及开口,院外却传来了刺耳喧嚣,郎仆从正在大声叫骂:“那个贱种躲哪去了?给我抓回来!打死他算了!”
她顿时眉头微蹙,正要询问缘由,却听到小儿虚弱的喘息声,断断续续地说道:“小春姐……别出去……他们会打死你的……”
晋阳虽对那句“打死你”不屑一顾,但看到小儿浑身血迹,虚弱得几乎连气息都维持不住,她不免心生烦躁。
“你又惹了什么事?蠢货!”她咬牙问道,语气冷厉。
小儿低头不语,外面的叫骂声越来越近。
晋阳心中烦闷,理智与怒气交织,最终还是伸手将小儿藏到角落,用草堆掩住,冷声道:“蠢东西,给我躲好!”
然而,仆从终究还是发现了他们的踪迹。
小儿被拖出草圈,毫不留情地打了一鞭又一鞭,直到惨叫声戛然而止。
与此同时,晋阳瞬间瞪大了双眼,脚下僵硬得动弹不得,直到她胸口一痛,仿佛与小儿一同被鞭打致死。
再次睁眼,她又回到了开始,那张青红的脸依旧在眼前。
晋阳捂住脸,低声骂道:“又来了……
她试了许多办法,试图藏匿小儿,或让自己与他分开,可每次都逃不开被发现的结局,而小儿总是被活活打死,她也一次次感同身受,死得凄惨无比。
这一次,她坐在破屋里,看着小儿青红的脸,有些恼怒地揪起他破烂不堪的衣襟,语气夹杂着不耐与烦躁:“馋不死你!”
可话音未落,她瞥见自己手指上竟沾着一层油光,怔了片刻,问道:“是我偷吃的吗?”
小儿微微点头,眼神怯弱:“嗯……你说……那大夫恶心,摸你屁股,你就宰了他生蛋的母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