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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一向年光有限身 ...

  •   “怎得这般慌乱模样,没瞧着四小姐也在么。”

      芦荟喘匀了气息,理正发丝衣襟,恭谨见过礼,小姐才问:“发生了何事?”

      “回小姐话,枇杷不慎跌了一跤,孩子没保住,需得使药流下,马家来了人求小姐赐药,如今正等在西院外头。”

      小姐神色变了变,“什么?芭蕉,你随芦荟前去瞧瞧,拿上我的牌子,马家要什么便都给她,断不能让枇杷出了事。”

      芭蕉听到芦荟的传话,正着急呢,小姐的吩咐正衬了她的意,忙福了福身,跟着去了。

      来人是马家大嫂,枇杷姐姐的妯娌,她未经传召,进不得西院,便侯在榴花门外。

      马大嫂见到芭蕉,正要同她说话,芭蕉急道:“马大嫂,咱们边走边说,枇杷姐姐需要的药材你可记下了?”

      马大嫂连忙点头:“郎中都写条子上了。”

      “那好,咱们快去取药。”芭蕉拉着芦荟往前跑,马大嫂也急忙跟上,三人转眼便消失了影子。

      待取了药,赶到马家住的仆役院时,只见马姐夫坐在廊下发呆,屋子里静悄悄的,没个声响。

      见她们来,马姐夫站起身招呼她们:“芭蕉姑娘,芦荟姑娘,你们来啦。”

      芦荟啐了一声,“都什么时候了,还拘这面上功夫。你在外头,岂不是让枇杷姐姐一人在屋里?”

      芭蕉听到这儿,心里着急,话也不顾得说,便往屋子里跑。

      马大嫂要跟上,芦荟连忙拦住她:“诶,你去做甚,还不快去生了炉子,咱们把药先煎上。”

      且说芭蕉进了里屋,窗户合上了,也没点灯,屋子里暗摸摸的,走近了才瞧见枇杷正躺在床上默默垂泪。

      也不知她哭了多久,枕巾被打湿了大半。

      听到动静,枇杷一惊:“谁?”嗓音有些沙哑。

      “枇杷姐姐,是我。”

      “芭蕉,你怎么进来了,我这儿不吉利,快出去,别碍着小姐。”

      芭蕉急得跺脚:“说什么浑话,枇杷姐姐,小姐知道了,特地让我来瞧你,你身子……可还好?”

      枇杷沉默了一会儿,才张口:“我让他们不要去求小姐,他们偏生不听,还是扰了小姐清净了,原是我没用。”

      芭蕉心酸急了,带着哭腔说道:“你这傻子,这怎么能怨你,谁也不想看到发生这种事,府里的药材好,对姐姐的损伤也会小些……”

      芭蕉说不下去了,好端端的,都五个月了,竟就这么没了。她虽年岁小,但也明白,用药将那胎儿生生打下,妇人得受多大的痛苦。

      泪珠一滴滴砸了下来,芭蕉忙伸手去擦,却越擦越多。

      “傻丫头,你说你是来瞧我的,怎得自己个儿在那儿哭起来了,还不快抹了去。”枇杷温温柔柔的安慰她,“我没事,待我养好了身子,还要回去服侍小姐呢。”

      芭蕉一面擦泪,一面重重点头:“嗯!”

      待熬好了药,马大嫂和芦荟把芭蕉赶了出来,芦荟道:“小孩子家家的,瞧不得这些,你到院子里等去。”

      芦荟的年岁在增玉馆里仅排在枇杷之下,自是有理说这话。芭蕉抗议无效,只得出屋。

      但枇杷用了药之后,不复方才的安静,凄厉的惨叫一声又一声的从里屋传了出来。

      竟——这般痛。

      枇杷姐姐一向能忍,灯油滴手上了都不喊疼,如今该是受了多大的罪。

      芭蕉在原地怔了许久,忽然有了动作,她跑到门边,推了推。推不开,她又整个人扒门上,想从门缝中瞧见里面的状况。

      什么都看不见。

      马姐夫想去拉她,却又不敢,只得在一旁立着。

      仿佛过了许久,又仿佛根本没过多久,屋子里的声响停了。屋门开了,芦荟沉着脸走出来,眉目间似有疲态。

      她对芭蕉说:“你先回去回禀小姐,顺道替我告个假,枇杷这儿一时半会儿离不得人。”

      芭蕉往里望了望,应道:“好。”

      *

      芭蕉回来时,正见樱桃带着人收拾东处厢房。用来给丫头们识字的桌椅被搬了出来,装饰摆件送了进去。

      还有西府送来的四小姐起居用品,仆妇们一箱箱抬着往里头搬。

      薄荷正巧捧着东西经过芭蕉,见她魂不守舍的模样,便同她说:“咱们这小学堂是没了,不过四小姐住了进来,增玉馆许是会热闹一些。”

      “啊?”芭蕉回过神,薄荷方才是在同她说话?芭蕉胡乱点了点头,薄荷撇撇嘴:“行了行了,你快进去吧,小姐怕是在等你呢。”

      说罢,薄荷继续往东厢房去,芭蕉亦往正房走。

      彼时小姐正与四小姐说话,四小姐瞧着有些愤愤不平的模样,但芭蕉一进来,两人便止了话语。

      四小姐道:“六妹,你且坐着,我去外头瞧瞧她们收拾的怎样。”

      小姐起身送她:“四姐姐慢走。”

      四小姐一走,小姐便蹙眉看着芭蕉,“枇杷如何了?你慢慢说来,不着急。”

      芭蕉苦着脸,转述在马家听得的话:“听马家的人说,枇杷姐姐这几天一直都好好的,今早突然说头晕,原还不当一回事,怎料去趟净房的功夫,回来便摔了。”

      “枇杷姐姐用药时,芦荟姐姐不叫奴婢陪,只让奴婢在院里守着,枇杷姐姐的惨叫一声叠着一声,怕是受了不少罪。”

      小姐静默了片刻,方才张口:“往日只知妇人怀胎是极大的喜事,不曾想竟有如此风险,枇杷她、受大罪了。”

      芭蕉也跟着小姐一起难过,枇杷在小姐身边待的日子最久,可以说自打小姐有记忆以来,枇杷便跟着小姐了。枇杷受苦,小姐必定心疼。

      “小姐,芦荟姐姐在那儿守着,又用了最好的药,枇杷姐姐定会没事的!”芭蕉出言劝慰,像在劝小姐,但同时也在劝自己。

      没事的,一定会没事的。

      小姐仍放心不下,她吩咐道:“只芦荟一人还不够,你让芙蓉也过去守着,有什么消息随时来禀。”

      “好!”芭蕉去传话,芙蓉听了,怔了一怔,脆声应下。

      一炷香过去了……半个时辰过去了……始终没有等到芙蓉的消息。

      四小姐住的厢房早就收拾好了,天色已晚,暮色渐沉,小姐仍坐在厅中,不肯去梳洗。

      四小姐来劝:“没消息有时便是好消息,幼娘切莫乱了心神。”

      芭蕉也道:“西院大门快要上钥了,她们晓得时辰,许是要回来了。”

      话音才落,院门被推开了,小姐朝院门看去,芭蕉欢喜道:“回来了!”

      芦荟脚步有点凌乱,芙蓉的面色也不大好。

      小姐问:“如何?”

      “药流没有作用,已去请了稳婆来,稳婆不许外人在场,但下了保证,枇杷应是没事儿了。”

      “那便好。”小姐松了口气,转身对四小姐笑道:“劳四姐姐挂心,是幼娘的不是。料想姐姐换了新住处怕是不太习惯,不如今晚咱们姐妹一起睡。四姐姐觉得幼娘这提议如何?”

      芭蕉原还沉浸在枇杷姐姐无事的高兴里,忽然神色一滞,小姐她,方才说什么?

      她要同四小姐抵足而眠?

      还未等芭蕉从慌乱的情绪中平复下来,便听四小姐爽快应下:“好哇,幼娘相邀,姐姐我岂会不从?”

      噗通、噗通。

      芭蕉的心跳的很快。

      一种难以言表的感觉在心中蔓延。

      芭蕉觉得自己好像体会到了小姐在面对二小姐时的感受,芭蕉不明白这种感觉叫什么,但她知道,这本不该存在。

      她只是小姐的丫鬟。

      ……

      今夜依旧是芭蕉守夜,但心情却与往日大不相同。

      帷幔里,细语声不断。

      小姐同四小姐说了很多心里话,从不能在母亲身边长大的遗憾,再到对祖母悉心照顾的感恩,说了很久很久,有芭蕉知道的,也有芭蕉不知道的。

      四小姐也对小姐说了很多,譬如她有多么喜欢练武;还有师傅夸她天分极佳,若是男儿,定能成上阵杀敌的将军;以及兄长的武艺都比不过她。

      芭蕉听得发愣,索性不再听下去,转念去想白日发生的事。

      她想,枇杷姐姐受了这般苦楚,身子定是虚的不行,明日得去小厨房寻二姐,给枇杷姐姐炖点汤膳补补身子。

      翌日一早,芭蕉同其他侍女一起服侍小姐和四小姐起身。

      收拾齐整,正打算去老夫人那儿,却见守门的婆子匆匆来禀:“六小姐,马婆子来了,说是有要事要禀告小姐。”

      马婆子是马姐夫的娘,昨日芭蕉没有见到她,不知是去了哪里。

      “她怎么来了?你去将她领来。”小姐眉头紧蹙吩咐道。

      芭蕉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仿佛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了,她有些茫然地望向小姐,小姐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眼神,又转头对四小姐道:“四姐姐,我需得等上一等,不如你——”

      四小姐摆了摆手,“无妨,我陪你一起。”

      马婆子脚步很快,她跟在守门婆子身后匆匆赶来,一见到小姐,没请安也没见礼,“哎呦”一声便跪了下来,语带哽咽。

      “六小姐,奴婢那苦命的媳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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