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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番外5 兵荒马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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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窗外高楼大厦一一掠过,许三多和成才坐在车后座,两个人军装整肃,面色十分凝重。
袁朗开着车,从车内后视镜里看到他俩的表情,险些没忍住乐出来:“是探亲又不是出嫁,这么严肃干什么?”
几天前成才爹来信,下榕树的果园产业初具规模,被一家水果加工厂商看中,正在洽谈合作。村长领头,许百顺和许二和作为代表,三人受邀来工厂参观。
没成想工厂就在A大队基地邻市,仨人一合计,正好能顺道看看许三多和成才,日子就在这两天。
袁朗本没绝对的必要来,可信里专门提到,许百顺想见见他,当面感谢这个许家的大恩人。
退一万步讲,就算不提那些,袁朗作为许三多和成才的队长,于情于理总要尽地主之谊,亲自招待一番的。
由于地点较远,时间不够当天往返,袁朗批了两天假。
到了地方,三个人下了车,许百顺他们已经在等。
隔着老远,许三多就笑着朝他们招手:“爹!二哥!四叔!”
几个人终于见了面,成才紧跑几步,一下子扑进父亲的怀里。村长拍着儿子的背,喊着“儿啊我的儿啊”,两个人笑着哭成一团。
许二和一身西装,头发抹了摩丝,看着像个正经的生意人。他叼着烟,把别在领口的墨镜戴在许三多鼻梁上,许三多笑出一口大白牙。
他问:“大哥咋没来?”
许二和:“果园总得有人照看噻。”
许三多应了声,笑容淡了一些。
而许百顺握着袁朗的手,这个年逾半百的老人激动得红了眼眶。
“恩人啊……要不是你帮忙,我们家就完啦!”
袁朗笑得极乖巧温和,与军营里坑死人不偿命的妖孽军官判若两人:“三多是我的兵,帮他是应该的。伯父叫我小袁就好。”
“好,好。小袁。”许百顺抹着泪点头,“现在都好啦,熬过去啦。”
日子是好过了不少,连这样高端的酒店都舍得消费了。包厢里金碧辉煌,许三多对着那琳琅满目一大桌子菜,都不知道该从哪里下筷。
许百顺越看袁朗越喜欢,一个劲儿地给他夹菜。眼看着碗里的菜堆得快比375峰顶高了,许三多赶紧打住:“爹,队长自己会夹,你别忙活了。”
“你这是啥话!”许百顺呵斥完许三多,转头对袁朗换上一副笑脸,“这是我老头子请小袁的。”
袁朗连忙摆摆手:“不不不,应该我来请。”
“别争啦,我来请!”许二和拍拍皮包,“满着哩!管够!”
三个人谁也说服不了谁,成才爹端起酒杯,不紧不慢地打起了官腔:“哎呀,今天咱们能欢聚一堂,就是因为这两个孩儿,咱们下榕树的骄傲。多亏了袁队长,他俩才能留在军营报效祖国,是不是?咱这是军民一家亲,不分你我。今天这顿饭,就是代表整个村专门感谢袁队长的,不然我可没法向村民交代。”
成才戳了下许三多,小声嘀咕:“你看我爹,又开始了。在家里我就老烦他这样。”
感谢归感谢,饭还是得吃。许三多在桌下轻轻拽了拽袁朗的衣角,袁朗只好苦笑着举起酒杯:“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哎哎,这就对啦!”
席间,两个爹又聊起孩子们的婚事,许三多埋头吃饭不吭声,袁朗气定神闲地坐着,倒是成才有些紧张地左顾右盼。
“他大哥二哥我是不指望了,老三咋也得争口气吧?”许百顺絮絮叨叨个不停,忽然话锋一转,“哎,小袁结婚了没有啊?”
耳朵敏锐地捕捉到熟悉的字眼,许三多猛地抬头:“爹!那是人家隐私!”
“没事,聊天嘛。”袁朗笑着拍拍他的手臂,给他一个放心的眼神。
安抚好许三多,袁朗当真聊了起来,许百顺问什么他说什么,比查户口还仔细。许百顺越问越羡慕,恨不得袁朗当场就改姓许,从此当他的儿子。
“你条件这么好,不愁找不到伴儿。”许百顺慈祥的笑容里带着些谄媚,“要是有那合适的,给我们家老三也介绍介绍。”
许三多噎得脸红脖子粗,袁朗面色不变,含笑答应:“我尽力。”
看不惯他这副道貌岸然的样子,成才暗骂个不停:你不是尽力,你是太尽力了!你都亲力亲为了你!
好死不死,成才爹也适时跟进了婚姻大事的话题:“成才,你也得抓紧了啊!”
不知道为什么,成才脑子突然一抽,嘴皮子秃噜得刹都刹不住:“我跟三多有娃娃亲,实在不行我俩过。”
此话一出全场静默,连许二和都停下了筷子。
袁朗和许三多齐齐看过来,成才后知后觉,忽然惊出一身冷汗。
“你放……咳……”成才爹悬崖勒屁,剜了成才一眼,“俩大男人能生孩子?那是违背自然规律!再说了,娃娃亲那都是说着玩的,哪能当真?”
本来还想圆个场,一听不能当真,许百顺冷哼一声:“老三要是个闺女,我还要往城里嫁哩!谁要跟你攀亲。”
“噫,还往城里嫁。人家袁队长就是城里人,你看人家愿不愿意。”
“咋不能嫁?就嫁就嫁!”
“你个老倔驴!”
“你才是老倔驴!”
“不跟你扯!”
许二和简直听不下去,他猛地一拍桌子:“你俩都少说两句!让不让人家吃饭了?”
饭桌上终于回归平静。几秒之后,一道声音打破了这种平静。
“可以啊。”袁朗说。
许百顺愣了一下:“啥可以?”
“让许三多嫁过来。”袁朗轻笑,“我很乐意娶。”
许三多噌一下窜了起来,恨不得把袁朗的嘴缝上:“他喝醉了。他……他酒量不行,喝醉了就说胡话。哈哈。”
袁朗抬头看他,眼角眉梢垂下来,很无辜的狗狗模样。
“哦哦。”许百顺回过神来,狠狠拍了成才爹一巴掌,“都怪你!灌人家那么多酒!”
“这也怪我?”成才爹憋屈极了。
一顿饭吵吵嚷嚷吃到九点,终于以袁朗倒在桌子上宣告结束。大家意兴阑珊,各回房间休息。
许二和跟着许三多和成才,协力把袁朗弄回了房间。他们七手八脚把袁朗安顿好,成才去找他爹,许三多留下来照顾。
喝醉的袁朗很乖。他闭着眼睛躺在床上,双手交叉在胸前,只是眉头紧皱。
大概是嫌灯光太亮。许三多关掉主灯,只留下床头灯,袁朗这才放松了下来,于是许三多又去打湿毛巾给他擦脸。
许二和看着许三多忙活,忽然问:“那张盘你看了没有?”
许三多赶紧嘘了一声,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心虚什么。
“那是违禁品,你差点害死我。”
“你怕啥?他睡着了。”许二和蹲在床边,仔仔细细打量着袁朗的脸,“你这个队长跟人精似的,两只眼睛能杀人。”
“我们大队都这样。”
“他对你挺好的。”
许三多的动作几不可见地顿了顿,敷衍道:“他对谁都好。”
“扯淡。他看你那眼神都带钩子,看成才就不那样。”
许三多僵着脖子,飞速地看了一眼许二和,又低下头去,两只手拧着毛巾。
“不是……”
不是什么?他也说不出来。
许二和看着他,随后也低下了头。他猛吸一口烟,烟雾朦胧了袁朗的睡颜。
“你是我看着长大的,我还不知道你?我看你是当兵当傻了。”
许三多嗫嚅着,像是做错了事的孩子:“你别跟爹说。”
沉默许久,直至那根烟全部燃尽。
许二和说:“他是个好人。”
许三多不懂他什么意思,许二和忽然咧开嘴朝他笑,扶着他的膝盖站了起来:“谁管你。我都要当大老板了,飞黄腾达!这是啥?钞票!”
他腋下夹着皮包,转身离开,走得虎虎生威。
许三多呆呆地坐在床边,看着手里的毛巾,还有手上的疤痕。
那场车祸没要去许三多的命,却伤了他的手,至今疤痕仍在。射击需要手眼高度协调,反应时间差零点一秒都有可能失去目标。
明明受损的神经已经恢复,医生当时也说预后良好,可他总感觉手指不如从前灵敏。时间会磨损他的身体机能,这是经验永远无法补足的部分。
伍六一拖着一条残腿跑了五年,这身军装,他还能穿多久?
袁朗醒来的时候,发现某人正与他的皮带扣搏斗。
感应到他的视线,许三多抬起头,很是尴尬。
“袁朗?”
“嗯。”
“你还醉着吗?”
袁朗皱着眉,很认真地在想:“没有吧?”
看来还没清醒。
许三多松了口气,几经努力,终于打开了他的皮带扣。
“腰抬一下。脱了衣服好睡觉。”
袁朗好似听不懂人话,目不转睛地看着许三多。
“你动一下。”许三多催促。
袁朗动了。他抬起手,手心轻轻贴着许三多的侧脸。
四目相对,许三多张了张嘴,最终什么都没说。
袁朗的手心温柔热切,一如他的眼睛。
“有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