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 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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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吱——”随着老旧的木门不情愿发出醒来的声响，大理寺开始了忙碌的一天。
守门的官兵见到熟悉的人，并不遵守要检查牌子的规定，乐呵呵地看一眼就放人进去，负责送饭的赵小牛挎着篮子冲着守门人露出憨憨的笑，“这么早啊！”
拿着枪努力撑着眼皮的林义有气无力地扫过赵小牛一眼，打出一个饱满的呵欠，从赵小牛的角度甚至能看见林义的扁桃体，正随着呵出的气流一颤一颤。伸了个懒腰，林义这才感觉清醒一点。
赵小牛来的时间实在是早，平素热闹的街道上只有几个早醒的老头在外面走着遛鸟，不时发出短促而难听的口哨声。卖包子的几家正慢吞吞地推着装满包子的推车往平时的摊位赶，热腾腾的面粉香夹着新鲜野菜的味道让人食指大动。
林义吞了吞口水，因为前一晚喝酒熬夜而浮肿未消的脸上流露出对食物的渴望来，肚子也应景的叫唤了几声。赵小牛乐呵呵地递过来一个成年人手大的白面馒头来，馒头又白又软，看着讨喜极了。
林义将枪柄夹在自己的咯吱窝下，急切地伸出手接过馒头就往嘴里塞。馒头的温度不冷也不烫，吃进嘴里恰到好处地熨帖了空荡的胃肠，初尝是新鲜小麦的芬芳，咀嚼间又有一丝甜滋滋的味道让人难忘。
甜，可是太难尝到的味道了。虽然位于京城，但有钱的还是少数人，像林义这种小兵，别说糖，就连这么大的白面馒头都是过年的时候才能出现在餐桌上的美味，而且还要跟弟妹分享。
林义三下五除二将馒头塞进瘪瘪的胃袋，将最后一块仔细的塞进口腔的每一个角落，细细品味着白面在嘴中融化的满足，又低下头舔舐尽指腹的残渣，这才发出一声满意的喟叹来。
京中的衙门繁多，但其中也分高低贵贱，像礼部和户部所在的，就以待遇好而闻名。林义当初削尖了脑袋，哪怕是去扫地，都想去这两个衙门，偏巧被一个管事的侄子给挤了下来，只得在老鼠都不愿意待的大理寺门口当一个守卫。
舌头扫过嘴唇一周确定没有遗漏后，林义才带着喜色和满足地跟赵小牛搭话，“今天怎么吃得这么好，都赶上过年了！”
赵小牛憨憨一笑，“说是里面有几个大人物，这不是怕他们吃不惯我们平时吃得，陈管事特意叫我去买点好酒好菜招呼着。”
林义在咋舌，心中酸溜溜的，不住的感慨：都是人，怎么差距就这么大，自己一年吃一回的东西，在那些老爷眼里只是平淡朴素的一餐，甚至还嫌弃这上不得档次。
想着想着，林义眼珠子一转，殷切地抢过赵小牛手中的篮子，“我替你去送吧！”见赵小牛疑惑不解，林义忙补充道，“正好现在不忙，我去里面帮你送了就是，哥哥不能白吃你这馒头啊！”
被林义的热情感染，赵小牛挠了挠头，面上腼腆，将篮子递给林义，“行，那多谢林哥了。”
入手的分量不轻，林义心下满足，乐颠颠地拿着东西往狱里面走。
越往深处走越冷，林义搓了搓手臂，跟值守的兄弟们点头问好，转过转角，林义悄悄从篮子中拿了两个馒头，将衣襟拉开藏在怀中。环顾四下确认没有人注意到后，他又悄悄来到值守的房间，从一块地砖下拿出一个小小的竹杯，悄悄地将篮子中的酒倒了一部分进去，闻着清幽的酒香，林义忍不住吞了吞口水。
将地砖重新放回原本的位置，林义再次谨慎地看向了四周，再次确认无人注意后，美滋滋地昂首提着已经轻了不少分量的篮子往李二等人待的牢房走去，将东西递给看守的官员。
“呦，陈哥，今儿是你看这边啊！”
“是啊，你是遇上什么好事了？怎么笑得这么开心？昨天赌钱赢了？”
“害！没有的事！这是今天的早饭，你看看！”
“呦，真不错，这大白馒头！”
“是吧，那我先回去了，你们先吃着。”
看守的官员眼睛盯着那些馒头和饭菜，心不在焉地应着声，丝毫没注意林义说了什么，又是什么时候离开的。又情不自禁地打开酒壶嗅了嗅，“好酒！”
酒闻着是京中翠华楼有名的竹叶菊花酒，只这一小壶就要数十两，也就是他一年的工资。这些有钱人真是有钱！什么时候他陈平安也能升个官当当？也喝他个十壶八壶的！
虽然郑谷来嘱咐要他们冷一冷这三位，但陈平安哪敢？郑谷来是不怕，他一个大理寺丞，家中每天是能吃上白面的。而他陈平安若是得罪了这几位，那是要分分钟一家老小去城隍根的桥洞下喝西北风！
想到这，陈平安的面上多了几分奉承，声音也柔和了很多，低下身将食物分给众人，一人半个白面馒头，一碟小菜，和一份米粥。五皇子和魏清嘉的房间则是一人两个白面馒头加上两碟素菜加一盅汤。
狱中的犯人吃得满足，“要是天天能吃上今天的饭，要我一辈子待在这也行啊！”
也有人担忧，“吃这么好，难不成是断头饭？”
陈平安将饭菜放在托盘上递给五皇子等人，“你们倒是想得多，不想吃就把饭放下！还天天吃，别说你们，就是我也没有这待遇！”说罢压低声音朝他们几个道，“我这还有翠华楼的竹叶菊花酒，不知各位贵人想什么时候喝？”
五皇子嚷嚷着，“什么竹叶菊花酒，我在翠华楼只喝玉髓酒！你们净拿些上不得台面的东西搪塞我！”
陈平安弯着腰，“不敢不敢！实在是没有条件……”说着又抬头看了看五皇子，咂么出面前人的身份来，咬着牙继续，“要是您实在要喝，小人就去帮您买上这么一壶。”
五皇子兴趣缺缺，“没兴趣，东西放下吧。”一旁的李二则饿狼扑食般，一个纵身，捞过面前的酒水来，仰起脖子，咕咚咕咚灌下去好些，有没来得及吞咽的酒水顺着下巴砸到地面上。陈平安闻着酒香，看着李二牛饮，心里是又可惜又遗憾，还夹杂着些许怨毒。
要是刚刚自己伸出手的速度快一点，那酒是不是就是自己的了？
回到营房中，他忍不住跟来接班的王五抱怨，“那个李二，实在是不识好歹，要是有机会，我一定要让他好看！”
等到郑谷来来提审，已经是半个时辰过后。
老头穿着白色的襕衫，衣领和袖口则是绿色的丝绸做衬，衣襟上绣着当下最流行的青竹，宽袖窄领，好不潇洒。
五皇子坐在椅子上叫冤，“昨天的事情真的跟我们没有关系，只是那脑子不清楚的非认定小贼是受我们指使，这才出了后面的事端！”
郑谷来听完来龙去脉后心下也有判断，只是有心磨一磨五皇子的性子，替那些文官出出头。于是点了点头，叫五皇子先行离开休息。
五皇子松了口气，赶忙离开这晦气的大理寺，给门口的林义扔了一块银子嘱咐道，“一会儿魏世子出来后，就说本王在翠华楼那边等他。”
林义慌忙接住，笑着应声。
没想到自己今天还真叫陈平安说中，这好事是一件接着一件啊！
魏清嘉耐心等待着，终于等到人带着自己去审讯室，带着他的小吏大概是新来不久，不时朝着他投来好奇的眼神，途径转角，险些撞到一个高大的官员，“诶呀，不好意思啊乌哥！我这走神没看见你！”
来人匆忙走过，点了点头，“下次小心点。”
小吏赶忙集中心神，带着人来到了审讯室。里面传来一声“进来”，小兵恭恭敬敬地跟郑谷来打了招呼，弯着腰关上了门，退着走了出去。
魏清嘉规矩地跟郑谷来问好“郑寺丞。”
郑谷来挑了挑眉，不意外他认出自己的身份来。
“说说吧。”
魏清嘉回忆道，“昨日五皇子和我正在翠华楼吃饭，突然听到下面的传来捉贼的喊声，五皇子起了兴致，便要拉着我下去看热闹。我们站在翠华楼下的街道上，那小贼因为体力不支倒在地上，昏迷前说了几句梦话，追上来的那个以为我们是一伙的便口出狂言，五皇子看不下去，两人便打了起来。”
郑谷来眼中闪过一抹幽深。
“这么说来，世子是不幸被牵连至此了？”
魏清嘉面上浮现出一抹和煦的笑来，“自然，我是受诏入京，哪里会跟这小贼有什么交集。”
“那你如何解释周围人说那小贼喊你叫父亲？”
“我已经说了，是他错认，这等到他醒来，便一问就知。何况周围这么多人，怎么能确认叫的就是我？”
魏清嘉笑得十分舒畅，论嫌疑，他比不过五皇子，只要他咬定不认识庄栩，自然没人能想到他与庄栩之间能有什么联系。更何况谁能确定庄栩所唤的“父亲”就是他魏清嘉？
端起桌上的清茶，魏清嘉反客为主道，“相反，郑大人无故带走关押我这个守法居民，是否有滥用私权的嫌疑呢？”
郑谷来眯了眯眼，带着锐利审视的目光看着魏清嘉，周围站着的护卫和记录的官吏被这沉重的气氛凝滞住，不敢动也不敢听，假装自己不存在般目不斜视直直盯着前方。
郑谷来轻笑一声，语气冷凝，“倒有几分安阳帝姬的样子。”说罢低头看着一旁的记录。
想当年，安阳帝姬在朝中面对众阁老的咄咄逼人，始终不惧，以一人力压所有非议，顶着所有人的质问始终神清气正，俊逸飞扬，当庭驳斥众阁老三不为，最终压得众人哑口无言，成功拥立当今的圣上坐上了位子，后面又自请嫁给东阳候，以达到控制东阳候府的目的。
平心而论，郑谷来对帝姬那般深明大义，知晓进退的女子是深感难得与尊敬的，如今看到故人之子，记忆被带回那个混乱却心神澎湃的时刻，心下感慨良多。
魏清嘉没有料到郑谷来与帝姬竟然是旧相识，拿着茶杯的手微顿，眼中闪过一丝讶色。
看郑谷来的表情，安阳帝姬似乎在京中很有名？魏清嘉有点茫然，虽然他二世为人，但从没听说帝姬在京中有什么故交，也不知她曾经在京中的生活如何。
自从他有记忆开始，帝姬就一直是那种高贵优雅有余，人味不足，精于算计的冷酷理智主母形象。如今看到郑谷来面上的感慨与赞扬，他一时间竟然有些意外。
魏清嘉睫毛微颤，缓缓喝完了那杯茶，抿着嘴行了个挑不出差错的礼来，大理寺正中是很大的一棵梧桐树。此时正值秋末，黄色的梧桐叶在秋风的吹拂下悠悠打着旋儿下落。
京中的空气与东阳不同，带着一股子金戈铁马的肃杀之气，那太阳也是冷的，是一个只有光亮而没有暖意的球体。
他有点出神，忍不住想，安阳帝姬当年见过的太阳也如今日他所见这般吗？
风有点凉，吹拂起的额发擦过少年人略带迷茫的眼睛，他像小时候做错事一般，不开心地将唇角的线条拉的平直。
里面坐着的郑谷来也在审讯的间歇回忆起旧事来，一时间心潮翻涌，忍不住叹出声来。到底是红颜薄命啊，红颜薄命！
里面惊慌的小吏却惊恐地跑过来，险些跌倒在地，“大人，不好了！李二，李二，死了！”
“什么！”郑谷来猛地站起身，袖子拂过桌上的茶水打湿了身前的册子，将墨迹濡湿。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第 4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