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玫瑰和遗忘咒》蜜桃小朵

15、第十五章

　　落涵在刚见到程安时，以为她会像程云一样，是个大麻烦。

　　每当她们母女二人待在一起的时候，落涵从来都是离得远远的。

　　结果程安居然很喜欢跟在她屁股后面。

　　落涵从来不好好吃饭，她在还小的时候，以为吃过饭之后就必须会喝那些又苦又涩的药。她很抗拒那些药，她觉得它们是那个坏蛋继父专门用来恶心她的。

　　程安觉得她还是小孩儿，自己要做起做姐姐的责任，于是为了让她好好吃饭，每到饭点就跟着她，拿着小勺子喂她。

　　一开始落涵依然不喜欢吃饭，但是有人喂自己何乐不为。但她不知道，如果不是程安硬要喂她，她与生俱来的超强武力就会逐渐衰弱。

　　落涵没什么娱乐项目，除了和她唯一的好哥们胡为一起练习柔道。街坊邻居的孩子们都怕她，说她是男人婆。她每次从胡为那里回来，四肢都疼地无法正常活动。程云没功夫管她，她忙着对付家里大大小小的事情就够了。但程安会温柔地帮她敷冰袋，按摩。

　　程安拿着妈妈给她的零花钱，买什么小玩意和小零食都是她和落涵一人一份。她拉着她偷偷出去玩，借落涵的小摄像机拍下她每一帧可爱的画面。

　　“涵涵，如果你留长发一定更好看。”程安捂着脸，两人一起翻看那些用她的小手抓拍的照片，“为什么一定是短发呢？”

　　“只有短发适合打架。”落涵说，“头发是很脆弱的，如果一个人拽住你的头发，那么你就处于被动了。”

　　“这样啊，可惜了。”程安说，“不过，涵涵教训那些坏蛋的样子真的很帅，我也好想像你那样炫酷五连踢——嗬！哈！”

　　“你这么弱，会受伤的。”落涵赶紧制止她踢沙包的动作。

　　“略。”程安吐了吐舌头，朝她挤挤眼睛，“我弱没关系呀，反正涵涵会一直保护我的。”

　　落涵想到她因为习惯脱口而出的“你这么弱”这句颇有攻击性的话，她的脸有些微微泛红。

　　程安虽然知道妈妈很不待见妹妹，觉得她是惹事精，但在她逐渐长大懂事的过程中，她很可怜落涵的遭遇，也渐渐变得理解她们之间的矛盾。然而，对于两人时好时坏的关系，她有时不免会感到有些烦躁。

　　初一半个学期过去，那天晚上，两人一放学回家，程安就开心地公布了一个对她来说天大的好消息。

　　“妈妈，我竞选上学生会主席了！涵涵，虽然我们不在一个班，但以后由我罩着你，不用你再多费手脚！”

　　“真的吗？安安，我女儿最棒了！”程云激动地在她脸上亲了一口，那样温馨的场面虽然落在落涵眼里及其刺眼，但这是她唯一一次没有转身离开——

　　“我就知道你能行的。”落涵接住扑过来拥抱她的程安，轻轻拍拍她的背。

　　“好险啊，差点就选不上了。涵涵，你还记得我们上次去看期中的荣誉榜吗？”程安喋喋不休，“当时我是年级第三，只比一班的祁越少了两分，如果她也去竞选，主席就不是我了。”

　　落涵脑海里快速闪过荣誉榜上排位第二的女孩半身照片。

　　“就算她去，以你优秀的组织能力也不一定落选。你可是班长呢。”落涵微笑着说，“相机胶卷没有了，要一起去买，然后去小公园吗？”

　　“落小姐，今天晚上应该先吃饭，再完成作业。”程云严肃地把程安拉到身边来说，“你可以随便玩，但是安安要学习了。”

　　“不行，你让我们先出去玩会儿！”

　　“不行！”

　　落涵虽然在小学时及其聪明一学就会，但她不知道在喝了多年的镇定剂后，在她身上反人类的异常本领现在在慢慢被削弱。最近她无心学习，专门和学校里的“山大王”孟洋打交道，自然无法再像从前那样对分数手到擒来。

　　听程云的话，显然是害怕她会带坏她最骄傲的女儿程安。

　　她可不会惯着程云:“云姨，如果不是我带她出门散心，你真以为以你的教育方式，能让她安心学习吗？”

　　“落小姐，您我管不了，我自己的女儿我还管不了了？”

　　“就算是母亲，也不该这么限制女儿的事情！”

　　“哎呀，你们别吵了！”程安大叫起来，隔三差五就吵一回，双方各执己见，她真的不知道怎么才能让妈妈和妹妹消停点。

　　“妈妈，这样吧，我们只是去买卷胶卷，回来就学习好吗？”

　　“妈妈怕落小姐会带你去那些不好的地方！现在外面天已经要黑了，我得跟着你们去！”

　　落涵本想再次怼回去，结果程安已经朝她扑过来了。她开心极了，蹦蹦跳跳着牵起落涵的手，拉着她往出走，声音回荡在房间:“妈妈，快跟上！”

　　“涵涵，别生气，我妈她思想太封建，她总以为女孩就应该文文静静待在家里学习。”程安牵着她，来到杂货铺，“她就在后面，一会儿赶不上我们。我们直接跑去小公园，证明给她看，我们只是去那里玩嘛！”

　　“老板，一百卷胶卷，送到明治路三部。”落涵把银行卡往POS机插口一刷，扭头递给程安，“嗯，听你的。”

　　从杂货铺出来，拐入一条小径，她们遇到了一个肥硕大耳的不速之客。

　　“哟，落涵？”孟洋将视线转移到她右手无名指上的金色凤凰戒指上，“听说现在你对我有点小意见？”

　　“我以前以为你是个汉子，现在看来我错了。不过你在校外怎么样我无所谓。”落涵把懵懵的程安护在身后，冷着脸看他，“在校内，你最好安分点。程安是新的学生会主席，如果被我发现，我会让她执行权利让你受到处罚。”

　　“你不会真以为我怕吧？”孟洋看向她身后躲躲藏藏的小女生，轻蔑一笑，“她是谁啊，小模样长得真不错，信不信我在你眼皮子底下……”

　　“她是我女朋友。”

　　孟洋本来只是用一个问句表明自己对她不放在心上的态度，结果被落涵突然打断的介绍有些懵了。程安怔怔地看向落涵，不明白她在说什么。

　　“什么？哦，好，你行。”孟洋一听这话，决心摇头走开。

　　落涵知道，孟洋从来不会去谈一个谈过恋爱的女孩，那样他会觉得优秀的自己是备胎。这是他常年侍奉的信仰。他会选择扭头走开，也是因为对方是敌友难分的落涵的缘故。

　　“你怎么做到的？一句话就让他乖乖离开了？”程安知道这个孟洋，但她不明白的是……

　　“没事的，我们走吧。”落涵不知道该怎么给她解释，她其实不确定她有没有男女朋友这方面的概念，所以笼统地说，“我开玩笑的，你……”

　　“刚才那个男的是你们学校的？”程云忽然拦在两人面前，原本就横眉立目的脸色现在更难看了，“安安？”

　　程安不知道该作何解释，她害怕地看一眼落涵，缩在她身后。

　　“你给我过来！”程云像捞鱼一样动作迅猛残暴，“落小姐，你最好向我解释一下，你到底教了我们安安什么？”

　　“我们没有什么。”落涵说，“刚才只是随口一说。”

　　“随口一说？”程云显然不相信，“随口一说，那种男生，就——”她用五官发力挤出一个凶残的表情，又指指点点胳膊上某个部位，那是孟洋纹身的地方，“就，就走了？”

　　落涵垂着眼，沉默不语。如果给程安加一层这样的身份，也许以后在看不到的地方，程安就不会受到伤害。可是偏偏这个时候，程云在一旁听到了一切。

　　“你真是，真是——”程云看她颓靡的样子，觉得自己站了上风，她先是步步紧逼，又想起对方是“残暴”的怪物，就立刻与她保持了一段安全距离，转而拉扯自己的女儿，“走，离她远点，我告诉你很多次了！她是个怪物，是个怪物！——”

　　“妈妈，别拉我，我自己能走！涵涵，别理她……”

　　落涵呼吸声越来越急促，她看着两人纠缠在一起，而程安很明显渐渐没了力气，处于被动，两人不知不觉到了马路中间。

　　但落涵没有选择去拉她一把。

　　到最后拉她的时候，已经迟了。

　　“安安！”

　　她看到拐角一辆超速的车正在疾驰而来，马上就要和马路中央僵持着的母女撞上了。

　　她大喊着飞奔过去，伸出手想去把程安她们拉回来。程安还没有反应，落涵来自手臂强烈的拉力已经让她快要腾空而起。落涵向后退了几步，为防止程安手臂拉伤，改用左手快速环上她的腰，腿部发力支撑着重心。此时程安一整个人都压在她身上，如果就这样倒下去她可能会后脑勺破裂血崩而亡。她只好将希望寄托于自己的右手。

　　她们在倒下去的时候，她用右手的小臂支撑着地面，硬生生将两个人的身体重心都压制在小臂上。

　　被落涵这么一拉，原本撞在程安身上的车，不偏不倚恰好撞在了因为惯性偏右挪了几步的程云身上。

　　一切都发生的太快，等程安反应过来的时候，她看到落涵小臂下被马路压出一条分明的血痕。她忙从她身上起身。

　　然而程云已经躺在几米开外，死了。

　　马路上都是血。

　　“呃……”

　　用力过度，却只是从程云的力气中抽离了程安，没有把她救回来。落涵捂着快要断掉的胳膊跪在地上，大口喘着气，额头上满是细小的汗珠。

　　时间在一分一秒地流走。

　　落涵睁大双眼，脑袋嗡嗡作响。

　　警察和救护车随后赶来，程安看着妈妈被两个医生围着检查，不断地套出新的医疗设备检查……他们终于离开了妈妈，然后，警察开始封锁现场，肇事司机从车里滚下来……最后，他们拿出妈妈的手机，试图联系她的家人……

　　“你们为什么不把我妈抬走？”程安跑过去，朝着一群正装人大喊，“为什么不去急救？”

　　两个警察对视一眼，一个捂住她的眼睛，一个拉扯她的双臂，三下五除二把程安架在救护车里。

　　他们没有直接告诉她，程云已经没有任何生命体征的消息。

　　“别怕，你跟着我们在警察局里等你叔叔，他一会儿就来。”一个女警摸摸她的脑袋，用温柔的声音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