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玫瑰和遗忘咒》蜜桃小朵

14、第十四章

　　到了八岁，落涵该上小学了。

　　嘉禾市私立的小学博乐，许多大贵族挤破了脑袋想去。

　　云姨想让自己的孩子去博乐，让落涵去普通学校。

　　她想，她的父母根本不在这里，她想做什么还不是手到擒来。一个小小年纪就没人要的孩子，她为什么要老实对她？

　　据说这个落小姐脑子不大灵光，不分好坏地连自己亲妈都打。她清醒的时候很少，在两岁，学会走路后的大多数时间，她都在毫无保留地攻击身边的仆从。当听说宁珊这个大户要给这孩子留一大笔钱之后逃之夭夭，此时正缺一个照顾她的保姆，许多人退而远之，只有程云，一个精明算计的老女人决定前往。

　　“这个小孩，是个骨子里的坏蛋。”女人坐在高档私人餐厅的真皮椅上说，她身边坐着一个穿着实验室白褂的男人，厚厚的镜片几乎挡住了他的上半脸，“但我们事业要求，真的不能时刻陪着她的精神治疗，也许可能会有康复的那一天，虽然机会渺茫，但是还是希望你能好好教育她。”

　　“老爷和夫人估计什么时候会来看小姐？”程云谦卑地歪着身子。

　　“这不是你该问的，出去吧。”等程云出去后，女人脸上露出了嫌弃的表情。她看一眼男人，说:“宁珊那边解决了吗？”

　　听到这个名字，男人身子颤了颤，说:“那天宁珊身上的遗忘咒有些失灵，她竟然抱着小孩乔装逃到酒吧里。我猜测她那个时候也许想起了小孩是她女儿，害怕我们也会在她身上动手脚。现在那个蠢货又被我抓回去了，遗忘咒很顺利，她以为我还是她的好丈夫呢。”

　　“遗忘咒”是记忆易术的俗称，也是实验内部人员才明白的化名，对外人而言，只是一个古老的故事。所谓记忆易术（英文简称MT），就是能够去除或更改人大脑内记忆的医术。在不成熟时，只是一片小小的药，用于治疗心理疾病，然而一些人想让“控制人心”的能力变成现实以获取利益，正在秘密地往更深层的研究发展。

　　在动物实验不满足他们之后，宁珊是他们第一个下手的人类。

　　“哼，蠢货。”女人勾起嘴角，把挑染成的一抹红发撩在耳后，“她们母女本来就是被抛弃的人，可惜这个死崽子不知道哪里知道了什么，我们的人根本靠近不了她，做实验体还是给社会做贡献呢，你说这个死崽子到底什么来头？”

　　“我不知道。”男人冷着脸说，“不过我以后可是要做国际心理学专家，所以不能把她就这么放过。等她吃一年镇定剂，也许她的大脑就能为我所用了。”

　　“好吧，那就听你的，把她留下。”女人快速撕开男生身上的实验服扔到一边，像一只八爪鱼一样攀附在他魁梧的胸膛上，“付仁，你答应我的，摆脱了这个小崽子以后陪我去度蜜月。”

　　“当然了宝贝儿。”男人握着她的手放在唇上轻轻一点，“但是我得先把宁珊转移在一个安全的地方，保证她不怀疑的同时，继续实验。”

　　男人和女人一起飞到很远的地方。宁珊被带到更远的小镇上，继续像过去那样做着自己的宠物研究。她只知道丈夫虽然远在国外，但在她生大病时不离不弃，而作为没落家族里的乞丐出身的她来说这已经是上辈子修来的福分。

　　——

　　“落小姐。”这天，程云满面愁容地把她准备好的未录取告知单放在她面前，“您没有被博乐录取，真是太遗憾了。”

　　“是不是你，偷偷把我的名字换成了程安？”落涵直接了当的说。

　　“落小姐，您真是有趣。”程云装作萎靡地垂着腰，“好端端的，为什么说这样的话？”

　　“你看这是什么？”落涵把什么东西啪地拍在桌子上。

　　程云腿一软，坐在地上。

　　落涵在五岁时，就放言暗示程云母女乖乖地做好份内的事。程云觉得她出生在大家贵族教育早，傲娇很正常，没理。

　　落涵在六岁时，能拿的动比她重三倍的东西。语文方面的知识她都会，学其他东西，也比别人学得快。程云觉得她聪明很正常，没理。

　　七岁时，她在幼儿园把试图欺负她的小男孩打得喊妈。虽然没有造成什么后遗症，但幼儿园还是早早让她离开了。程云终于不用再接送这个家长们都说是“暴力狂”的女孩，她高兴还来不及，哪里会想到其他。

　　八岁了，当落涵再次像变戏法似的掏出了指控她偷换名字信息的证据——一张照片，是趁她上网填写资料的时候，她偷拍的——把程云看傻眼了。

　　“这只是一张照片，您怎么确定我是故意的？我只是填错了，后来又改回去了！”

　　“随你怎么说。”落涵叉着腰，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你用我的账户给别人转去很多资金，你以为我不知道吗？你还用我的名义开公司做投资，让我白白背了很多债务，你却净身出户，你还背着我带着你的宝贝女儿去度假，却以她扭伤了脚需要住院为由把我一个人扔在家里……需要我给你一一列举吗？”

　　“好了，闹剧结束了，你可以滚蛋了。我也不需要再让你还给我所有我该得的东西，我权当喂狗。”虽然是小孩子音，可她说的每一个字眼都压抑得程云喘不过气来。

　　程云低下头，呼吸停滞。

　　“之前没有揭发你，是因为看在程安的面子上。”落涵将视线移向电视柜台后，藏着偷看的女孩浑身一振，把身子压得更低。那安静的每一秒都像是死神慢慢靠近的索命咒，然而其实落涵并没有过去。

　　“程安很善良，愿意把你做的一切告诉我。我当时觉得如果分一些养老的数目给你，对程安也有好处。可是你竟然越来越过分。”落涵咬着牙，攥着拳，恨不得扑上去咬碎她。

　　“涵涵，你们别吵了……”程安从柜台后颤颤巍巍地走出来，伸出发抖的双臂拦在两人之间，“我妈妈毕竟养了你……”

　　你这个笨蛋！落涵很想朝她吼叫一句，但她忍住了。程安还小，有些事情，她还不明白呢。

　　程云这时已经站了起来，顺着女儿的话，装腔作势地往下说:“我是您父亲委托的监护人，落小姐，无论您再怎么对我不满意，您是无权让我离开的。”她对她说话时那么多的“您”字，让落涵十分不爽。

　　“好，好。”落涵转过身背对着她，“我继父让你监护我，我生母又亲自抛弃我，本以为脱离了他们的控制，终于可以变得自由，结果你竟然是这样的人……”

　　她跑出房间，离开大厅，不知道去哪儿了。

　　程安一屁股坐在地上，哭起来:“呜呜呜，涵涵那么可怜，我也不能替她分担……”

　　“安安，她是个怪物，离她远一点，好不好？”

　　“可是，我比她大。她上学上得早，你让我们在一个班里，我得照顾她。”

　　程云根本没想让两人在一个班里，程安以为屏幕上有两个人的名字，她和妹妹落涵就会在一个班里。而落涵看到后，却立刻明白内容究竟是什么意思。

　　这正是她这些年来忽略的问题，落涵太聪明了，这一点都不正常。

　　落涵知道自己跟同龄人相比，不仅力气异于常人，智商也在同龄人之上。她更知道这一切都是继父手中摆弄的那些瓶瓶罐罐中的液体的原因。

　　当她还在襁褓中时，就能听懂他们说的话。

　　继父说:“把她灌晕。”

　　她喝了，感觉头晕目眩。

　　有个女人说:“有异变。”

　　又睁开眼，继父对宁珊说:“喝了吧，这是医生开的治躁狂的药。”

　　宁珊说:“让我来。”

　　那一次她没喝，而是抡起拳头，把药瓶击打在地，而且误伤了母亲。

　　再长大一些，有人用棒棒糖想带她去那个黑漆漆的实验室。

　　她暴力驱逐了他们。

　　很快又有人靠近她，拿着绳子，要把她捆起来。

　　她两只手拉住绳子两端，把绳子从中间扯开，重重砸在他们身上。

　　后来，没人敢靠近了。

　　别人都说她，是个疯子。就连母亲也不愿意再出来见她。她被关在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小黑屋里，只有一扇露着微小缝隙的门。她每天都去踢门，声音回荡在空阔的实验楼里。

　　她以为母亲信了别人的话，讨厌她了，不要她了。她不知道母亲早已被迫忘记她。

　　直到她终于破门冲进来，抱起她跑了出去。

　　她以为母亲终于要带她走了，结果她只是换了个地方再把她抛下。

　　有人追上来了，她们拐入了酒吧。

　　“你爸爸是坏人。”她一直在重复着这句话。

　　你难道就不是了吗。落涵在心里问她。

　　在被抛弃在这座开发中的小镇，嘉禾市中后，落涵无所畏惧。

　　经过她这么一闹，她和程安最后还是一起去了博乐小学，甚至真的在一个班。

　　打架，纯打的，她不干，她只教训那些活该的。有人慕名专程来邀请她这个“恶霸”入伙，她闲着无聊就去他们内部转了转。臂上的青龙白虎，抽烟，喝酒，打架，谈女朋友，欺负女朋友，网吧打游戏，逃课逃学，剪杀马特发型再染成黄色，等等等等，她早早就见识到了。

　　程安文静又内向，总是受到男生的欺负，落涵专门要求老师将她调到她身边，在别人气哭她的时候替她出气。小学六年，很快就过去。程云不再喜欢折腾，两个孩子一年又一年，在老妈妈程云的照顾下长大。虽然落涵和程云的关系依旧火里火气动不动就吵架，但有程安这个和事佬在，两人平日里也算和气。

　　两人初一时发生的一件意外，彻底推翻了平淡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