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1、第 9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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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蜮，阎罗殿中。
幽幽青灯吊于金盏中，犹如幢幢鬼影，一具赤红棺材居中，无面躯壳毫无声息地躺于其中。咒纹自棺中蔓延出去，连同缚着铃铛的红线一并如毒蛇般爬上青石地板、墙壁、屋顶，密麻地充斥整个大殿。
叮。棺前吊着的铃铛轻动，晏困柳这一缕幽魂停住脚步，瞥了眼那棺中鬼气森森的躯壳，听着厉不餍的话问道：
“上界为何陨落？”
厉不餍眉梢一挑，语气微妙：“嗯。这就要去问你家那位……怎么将人杀了个干净。”
晏困柳顿住，侧头看向半跪于地刻画禁阵的男人。
厉不餍执刀直起身：“对了，还要多谢你，你值钱得很，让我从他手上换来了血玉。”
九尾狐一族其用心头血滋养的血玉，乃是化形的不二利器，这具躯壳便是其杰作。厉不餍看着沉默的人，扬声：“你不好奇他当初用你和我换了些什么吗？我可是从鬼门关出来便一眼看中了你……实在合我的心意。”
他的目光落到青年苍白的脸上，可惜这抹鬼影看不出那眼睑上夺目的两点红痣——不过这双眼依旧有着勾引恶念的脆弱。
然下一刻，那眼睫掀起，那脆弱的错觉瞬间消散，晏困柳轻点了点下巴，示意：“那你说，他换了什么？”
厉不餍却没先回答，就这个有些倨傲的小动作发表意见：“……你如今怎么不怕我了？”
晏困柳盯他。显然对他的偏题有些不悦。
这一路闯关过卡，掉过玄阴山，上过裂天渊，他哪怕是吓大的练出的胆子也能顶破天了。现在有只蛇掉他身上他都能面不改色地甩掉——嗯，倒也不一定：“哦，你想我怕你？那好，我好害怕呀，鬼王大人，求求你快回答我吧，我真的要被吓死了。可以了吗？”
晏困柳毫无感情地念完这一串，盯人的眼底写着两个字。
快、说。
“……”
片刻，厉不餍侧头抬拳掩住嘴角，咳了声：“其实也没什么，他换了点消息，我告诉他混元鼎不在巽风……我对你感兴趣，他就这么轻易地同意了放手不管。”
这话有意思。晏困柳歪头：“你是在挑拨吗？”
“青龙是天道四象，他天生杀相，禹禹独行活了千年，挚友亲信无一不手刃过，你觉得这样的妖会为一个凡人动心多久？”
晏困柳轻笑了声：“我不知。你可以去问问他。”
自出生起，他的生命注定需要无数的细心与关爱滋养，前十六年的人生家人朋友无一缺席，因此，他从不会为一人的爱而惶惶不安、患得患失。他得到过很多。
他也确定，他能拥有许多。
晏困柳想起代表不同攻略方向的强制任务，低声：“……不过我感觉总比一个抖m好点。”
又是找抽又是寻死。
某只鬼耳朵灵得很：“这话什么意思？”
“骂人的意思。”
“……”骂谁，骂他？
厉不餍眯起眼，沉声：“这些年来，你是第一个敢当我面骂我的。”
晏困柳奇怪：“我难道是第一次骂你吗？”之前哪次见面没骂？他可以补上。
然他话音未落，厉不餍手中刀光一闪，腕上切口入骨，一泼血溅到了地上画像。
地上禁阵大成，一串晦涩咒文划过晏困柳的耳廓：“六道循回，玄冥伊始……魂归来兮，阵起！”
刹那间，阎罗殿阴气大盛，红线震动，无数摄魂铃作响，仿若万千魂灵同时呓语，响彻整座大殿！
聚阴汇魄，重塑真身。
晏困柳被一把拦腰带到阵外，阴风穿透身躯，竟也让此刻同为鬼魂的他感到刺骨寒意。他方才落地，便听身后厉不餍道：“好好瞧着。”
“你……”
晏困柳腰间一松，扭头见这副皮囊像之前每次厉不餍死去一样迅速萎缩下去，连同那发尾青珠一并，轻飘飘地堆叠地上，须臾化作黑水消逝。
铃铃铃铃铃——
他顿了顿，目光投向阎罗殿中。
万千细线缚于中央那口红棺，摄魂铃的震动愈发剧烈，直至嘣的一声，红线断裂，铃铛齐齐摔碎于地！
红线似活物一般缩回棺中，画像上的人物如潮褪去。
阴风骤止，寂然降临。晏困柳攥着逆鳞，下一刻，那口红棺坐起一人。
诈尸的人扭过头，那颗不再是一团光滑的平面，取而代之的是一张深邃鬼青的面孔，长眉入鬓，眼眸如渊，瞳孔藏着针细的血红，完完全全同目录上的头像重叠——
“晏困柳。”
厉不餍抬手扶棺，手上绑缚的珠串应声而断，青珠叮叮当当散落一地。
这就是鬼王的真身。成了。
小鬼晏困柳全身一僵，这样受鬼王之召直直地飘向棺前，嘴上还吐槽了句：“真是难得。”
第一次叫对。
“嗯？说什么呢画柳？”
“……”
晏困柳到棺前，双手死死抵住棺沿，不肯再往前一步，瞪眼：“你要干什么？”
“其实我还是很喜欢你的皮。”厉不餍随意支起一条腿，感慨似的抚上眼前青年的脸侧，“可惜终是扒不了了……嗯，魂魄也同样漂亮。”
晏困柳偏脸，打掉那只手：“哦，我真是一点都不荣幸呢。”
厉不餍也不恼，将青年的头扭正，看进那双眼里：“你知道么，小柳……你是这世间唯一一个和我一样的。”
虽道至元婴神仙道士也在轮回之外，但他们仍在天道因果中，连青龙和朱雀也是。
可晏困柳不同，他的名字仍在命薄上，却是已经死亡的状态，因果了结，没有来世。
“你我皆脱离轮回因果。也就是说，在这世间除了我，唯一能杀我的……”一缕红线缠绕那截苍白指尖而上，搭在了晏困柳腕上。厉不餍勾起唇角，“只有你。”
“这就是你说的，我会很乐意做的事情？”晏困柳挑眉。
“嗯，”厉不餍微微仰头，“我要你杀了我的真身。”
“那好办。”
话音未落，晏困柳指尖锋芒一闪，且慢当即指向棺中人的心口：“现在动手就可以吧？”
“等等。”
厉不餍两指夹住剑锋，偏头：“我不喜欢这把剑。”
“那你要用哪把？”晏困柳撸袖子，“实在不行，我直接掐死你也可以。”正好解怨。
“……”厉不餍示意地上那把方才用来割腕放血的刀，“用那把刀吧。”
于是晏困柳扭头去捡了刀，刀锋还残留着阴血，他一扬手，刃上的血便甩到了红棺中，猛地向下——
随后再度一只手被截停。
“且慢。”
厉不餍支着手，没想到眼前人如此干脆。他神色奇妙，喂了声：“好歹你是要杀我，难道不对我进行一下临终关怀么？”
晏困柳额角轻跳，看着棺中躺得跟大爷似的鬼，微笑：“你有完没完。”
厉不餍压下眉眼：“这么迫不及待地想要杀我？”
“有点。仇欺雨要是来了，他没在晏府看见我就完蛋了。”说着，晏困柳又压了压手，将刀尖往前推了半寸对准那心口绽放的莲花。
这头厉不餍攥住刀刃，硬生生将其止住，面上坦然：“哦，没事，本王不在乎，大不了翻了鬼蜮打一架。”
两人一刀僵持着，晏困柳皱眉：“谁管你，我是说我，我要没在我就完蛋了。”
厉不餍闻言长眉一扬，莫名有些不满：
“晏公子胆大妄为，生魂出窍都不慌不忙，对着我口吐狂言，怎么就怕那姓仇的？”
晏困柳倒不是说怕，他确信仇欺雨不会拿他怎样。
——但会折磨他，经上次偷茶之事，属于仇欺雨惩罚的阴影已然小小地笼罩于某人心头。晏困柳冷脸：“你到底死不死。”
他决心，上次那种晕过去的丢脸事儿绝不能再复现。他要养精蓄锐，反制一招。
厉不餍叹息：“死是要死。但到这个节骨眼了，人总难免有些不舍，心生留恋。”
晏困柳内心翻了个白眼，重申：“你是鬼。”而且早死了八百回了。
“……”
这时，一线暗金骤然自殿外穿来，分割殿中诡异沉默，打旋落到厉不餍的手中。
晏困柳眼眸微动，看着那抹鎏金消逝于这鬼手心。
“哦，对了，”厉不餍似是突然那想起什么，反手抽走了这把金刀，“我还有件事没做完，怕是暂时不能死了，杀我这事你且等等。”
晏困柳手一空：？
他看向棺中这只随心所欲的鬼，满腹无语最后归于一种奇异的心平气和。他皮笑肉不笑，像是诚心发问地开口：
“你叫什么？”
“嗯，怎么，你连我名号都忘了？”鬼王不愉皱眉。
“没有，我只是怀疑你能不能记住。”晏困柳点点下巴，“你回答一下，你叫什么？”
鬼王摸上下巴，稳坐棺中沉默片刻，眉宇间凝重得仿佛在思虑何种天地大事，随后起身：“宣柳，本王还有一堆事要处理，你且别无理取闹地缠着本王了，乖乖候在此处……”
说着，他一脚踏出红棺，快步向殿外走去，仿佛身后有鬼撵。
“诶！”
晏困柳当即转身去追，气得想咬人，喊道：“滚你的，我才不等，你先让我回去！”
然而某只鬼像是聋了，转眼移行至百步外。
“厉不餍！——”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