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9、第 8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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仇欺雨一顿，抬手擦过眼前人的脸侧，在眼角抚了抚。温热真实的。
晏困柳顺着歪头，看着他的脸色：“嗯，怎么了？”
“没什么。怎么用了那把剑，”仇欺雨瞧见屋内桌案上的两只茶盏，握住人透着凉意的手，“你刚刚见了谁？”
晏困柳眼睫微动，视线偏移，回想似的：“…谁？”
裴无心看出廊中属于噬魂鬼的阴气，同掌柜的简要解释两句，表示损失会有道观补贴。随后他看向面有病色的青年，心中微动，被吸引地抬步。
然他刚走了两步，晏困柳听到动静，转过来直直看向他，轻啊了声：“裴无心。”说着，便要走过去。
裴无心喉头晦涩的招呼被这意外的一句砸回去，怔了怔。仇欺雨刚有缓和的脸色瞬间沉下去，一把拦住人：“晏困柳？”
青年停住，目光又转了回来：“嗯。”
“你刚刚到底见了谁？”
“…谁？”
不对。
仇欺雨手抓住眼前人的衣襟，看向那白皙颈间。
串着红绳的逆鳞没了。
他又立刻摸向腕间，层叠的朱砂串还在，他两指搭在脉上，分出一缕灵识探查。这情况可以说十分熟悉。
失魂。
三魂丢了两魂，只剩下一天魂七魄留守躯壳中，维持生命。
也就是说如今眼前青年所行所说仅凭残存记忆，如同在沧溟那日一般。
他的目光在青年面上停留太久，晏困柳眸子闪过疑惑，轻轻唤了声：“仇欺雨…怎么了？”
裴无心显然也看出了青年的异样，他心悬起，快道：
“他的魂很轻……天魂微弱，生魂离体最多能支撑三日，谁夺了那两魂，能探到么？”
仇欺雨牵着人走进厢房，暗暗咬牙：“他是自己走的。”不然逆鳞不会消失。是晏困柳带走了它。
他掠过床榻上昏死的黄小妞，视线落到一方木柜上，果然见了一纸仓促墨书。
他拿起，入目第一句便是——
仇欺雨我错了。
……
晏困柳抓起笔，写得很快，话不及斟词酌句。但他能料到某人得知他不告而别的反应，所以第一句先降降火：
仇欺雨我错了。不过你安心，我不会有事的，你照顾一下我的躯壳，我在崇明晏府等你。
“嗯……”
晏困柳写完，匆匆扫一眼，还是有些心虚，拿笔的手抖了抖，画了颗漆黑的心。
殊不知，他走后，那一团墨痕缓缓晕开，像是掉到纸上的丑陋墨滴。
——不论如何，仇欺雨总拿他没办法。
“这剑不错。”厉不餍又变出张少年鬼皮，模样只有十三四的模样，“名字出人意料。”
且慢。他当时都没反应过来。
晏困柳含糊应了声。逆鳞同他魂魄相绑能够接触，上面系的红绳却不是，因此逆鳞成了孤零零的一片，如今被他含在嘴里。
生魂脱离病重躯壳的限制，倒是轻盈异常，他作为没有实形的鬼，两手搭在厉不餍肩上，也不知这人用了什么鬼蜮伎俩，在受天道庇护的凡间亦能缩地前行。
然而到了地域交界处的守护阵前，还是需要停一停的。
城墙威严，乌州金字牌匾高挂。
晏困柳一缕白魂在原地飘着，远远扫了眼，随后看向身前样貌平凡的少年手抖抖，捏出了通关符牒。
这里出关，顺着清河而上，下一座城便是崇明。
“你的手挺凉。”
厉不餍对身后灵随意道，他手里那张符牒明晃晃的，他折两下，塞进了布衣袖中。
他这身皮的个头很小，晏困柳这半只鬼幽幽挂在他身后，能高他半身——不过别人也看不到罢了。
晏困柳对这句废话略微无语，吐出逆鳞道：“不凉才有鬼，你的手热过？”他现在是鬼啊，鬼。
“眼下就是热的，”厉不餍伸手，“你摸摸？”
“……”
“在从玄阴山离开后，仇欺雨找过你吗？”晏困柳像是忽地想起一个严肃的问题，“你们是不是打了一架？”他让人找鬼王算划脸的账来着。
“嗯，打过，”无间坊塌了半边，厉不餍挑眉，“怎么了？”
那就是了。晏困柳点头：“我怀疑他把你脑子打坏了。”
“……”
厉不餍黑脸，语气阴沉下去：“哦？看来是我方才太过纵容，得以让你有了不会惹火我的错觉。”
听到这声，晏困柳鸡皮疙瘩终于平复下去，竖起拇指：“嗯，这样才对。”
厉不餍：“……”
不及半身高的少年在几个路人奇异目光中停止了自言自语，扭头，一双死鱼眼看向前方，向前走去。
作为背后灵的晏困柳轻飘飘跟着，重新叼回逆鳞，视线扫过商队车马后方的几人。
——其实，他方才就注意到了不远处行止诡谲的三人，其中一人警惕观察路人，一人反复摸着袖口，几人目光不相接地交流，加上车马下明显过深的车辙，让他联想到了一个可能。走私。
刚刚他们的目光就停留在了厉不餍身上。
他有些不解。
下一刻，几道高大黑影果然笼罩过来，不怀好意：“喂，小鬼。”
厉不餍脚步顿住。少年扬起一张长着麻子的小脸，那双眼显得分外细长阴郁：“…何事？”
——他不解，厉不餍为何要选这样一张皮？
站在前面男人打量四周，其中一人邪笑一声：“一个人啊……哥几个借你手中的纸片一用。”
话音一落，几人一把捂住少年的嘴，将其拽进无人角落。
砰！
细瘦的少年被一只手箍住，猛地砸向破旧砖墙。晏困柳看向那三个穷凶极恶的人，又看看眼前黑了瞬的厉不餍。
少年头发凌乱卷翘，脸上斑驳，布衫打着补丁，唯独一双掩在发丝下的眼黑亮得像是地底水洗过的黑曜石。这是一张看着弱小平凡，无权无势的皮囊。
一个手背有条疤痕的男人扭头啐了口，低声威胁道：“乖乖听话小子，你藏在车里，符牒给我们，哥几个还能带你出去……”
另一个斜眼男人穿过晏困柳的所在地，突然抖了抖，猛地回头，嘀咕着骂了句。晏困柳低头，看到那粗糙开裂的阴影下，是一截油亮的刀尖。
“我不给。”厉不餍开口打断了眼前人的威胁。
“什么？”
“我不给。”
“那这就是你自找的——”男人话音未尽，就见这小鬼忽地低头一钻，从他腋下跑出，一愣，低吼道，“给我抓住他！”
另两个立刻上前，一把抓住了少年的衣领，将人从巷口的光亮前扯了回来。
几个人骂骂咧咧，当即拳脚相加，一下一下到肉响。
厉不餍被掼到地上，一个瘦小少年再如何灵活，终不敌三个成人夯实的拳头。
砰、砰、砰！
少年嘴角磕出了血，凌乱卷发污水上，伶仃下巴尖满是青紫，仿若一只被摁在水坑里的狗一般。片刻，他弱弱抬眸，触及那空中的一抹苍白虚影，轻声道：
喂，不救我？
简直就像故意的一样。
晏困柳垂眸看着。他没看出厉鬼王这是闹哪一出，没说话，也没动。
但刀光闪在这暗处血腥时。他还是轻轻皱了下眉。
“这死小鬼……脾气还挺倔。”凶徒停了拳头，逗趣似的将刀尖扇了扇少年的脸侧，“诶，还听得见吗，给不给符碟？”
“哈哈哈……”另两个粗喘地笑起来，面上肌肉堆起。
男人咧开嘴角，正要说什么时，一口血沫猝不及防地砸到脸侧。
奄奄一息的人啐道：“……蠢货。”
“……”
男人缓缓抹过脸侧，厉色窦现。
噗呲——
刀尖猛地刺进了少年的胸膛，连着几刀。须臾，血淋淋的凶器被仍在一旁，那张轻飘飘的符碟易主，男人嗤了声，起身。
地上的少年停止了声息。熟悉的模糊鬼影缓缓升起。
“看不出来…”厉不餍悠悠道，“你这么冷漠啊。”
晏困柳本紧皱着眉，见状白人一眼，吐出逆鳞：“神经病。”
“你就这么喜欢被人打，被捅刀子很舒服？”晏困柳眯眼， “我打你的时候你怎么就不爽？”
地上的皮囊开始萎缩。厉不餍耸肩：“我不能随便杀人。我在因果之外，若杀了这些凡人，六道轮回簿子会乱的。”
“哦。我也是凡人，那为什么当初你一见面就要扒我的皮？”
“嗯……因为我愿意为了你这好皮囊，加班加点一下。”厉不餍含笑道，“不过后来发现你命薄上寿数已尽，却还活蹦乱跳着，某种意义上也算因果之外了，这不正巧？”
“……”
晏困柳冷漠转脸。果然，这个人就是故意选这张好欺负的皮找打来的，欠虐。
两只鬼无人可见，正好一齐飘过关口。可关口的守护阵凡人畅通无阻，但是个拦鬼的。
厉不餍在前开阵，晏困柳恰好见到方才那几个男人带着车马来到关口。士兵伸手拦截。
几人含笑点头，手交着手翻出边角染血的通关符碟，要递向关口士兵——
晏困柳敛眸。他还是看不惯。
“来，您瞧。”
那张符碟展开，为首的男人一伸手，腕间猝然一凉。
咚。
什么东西掉了。男人眨下眼，慢半拍地看向自己切面整齐的断腕，瞳孔骤缩：“……啊、啊！”
其他人看到，也跟着惊呼：“啊！”
地上的断手很快流出一滩血泊，它手心朝下翻着，那张通关符碟被它压在下面，彻底被血浸透了。
厉不餍闻声回头。
旁边的晏困柳重新叼住逆鳞，两手搭在鬼王肩上，仰了仰下巴示意，模糊道：”走。”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