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好》李飒星

2、Chapter 2

　　钟衡晚上回到家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姚嘉年毫无形象地躺在沙发上，正在看苦情电视剧。

　　他站到沙发旁边，跟着看了两分钟，随后点评道：“没想到你是这个审美。”

　　姚嘉年嘎嘣嘎嘣地嚼着薯片：“今天下班这么早？”

　　钟衡把电脑包放在沙发上，瞥了他一眼：“赶着回来给你做饭，所以下班就早。”

　　其实不算早，他们几乎每天都要加班，在公司待到九点或者十点钟是常有的事，但是今天钟衡七点半就到家了。

　　姚嘉年从沙发上支起一个身子，问他：“你今天的事都处理完了？这么放心早下班？”

　　钟衡似笑非笑，走过去拍拍姚嘉年的头：“小姚同志，这个点下班已经不算早了，要我说，年度最佳牛马的奖项真应该颁给你，怪不得咱老板就喜欢你这样的员工呢。”

　　姚嘉年吐吐舌头，跟着钟衡往厨房过去，他问道：“你现在做晚饭吗？我一直在等你回来吃饭，外卖都没点。”
　　“外卖没点，但是零食没少吃是吧？”钟衡很无情地说道。
　　姚嘉年笑道：“哎呀，不要揭穿我嘛。”

　　钟衡也只是简单地给两人煮了阳春面，他不喜欢晚上吃得太多，容易积食，更何况姚嘉年现在胃还不太好。
　　姚嘉年则无所谓，对他来说，只要能吃饭就行。而且他不挑食，钟衡给他做什么他就吃什么，此刻他吃着新鲜出炉的阳春面，觉得自己活过来一点。

　　“诶对了，”姚嘉年忽然就说，“钟衡，你谈过恋爱没？”

　　钟衡顿时被面条呛了一口。
　　他有些狼狈地从姚嘉年手中接过纸巾，把溅到的污渍擦掉之后，他才开口说：“什么意思，你问这个是干什么？”

　　姚嘉年又吸溜了一口面条，笑了笑：“没什么。”

　　钟衡凝视着他的面庞，将筷子放下后，说道：“你想谈恋爱了？”

　　姚嘉年笑笑，看着漂浮在面条汤上的香菜，在刚刚说出口疑问后，他忽然又觉得自己的想法很愚蠢，他是想谈恋爱，可是他怎么谈？他每天就是上班上班又上班，根本没有时间去认识新的人，更何况……
　　他喜欢男人。

　　他想叹口气，这口气还没叹完，就被钟衡打断，钟衡直直地望着姚嘉年，神色好似很认真，“你有什么烦恼，你可以跟我说，我不会告诉别人。”
　　见到姚嘉年犹豫的神情，钟衡又问道：“你失恋了？”说完他顿了顿，似乎觉得自己的语气有些强硬，又软了语气：“我不会告诉别人的。”他又强调了一遍。

　　“我确实有秘密，”见钟衡的神色这么认真，姚嘉年也放下筷子，“你确定不会告诉别人?”

　　"我确定。"钟衡肯定的说。

　　姚嘉年看着钟衡，在心里权衡着利弊，他不知道要不要把自己最大的秘密告诉别人，这个秘密也算是压在他心上最大的一根稻草，为什么总会有人好奇地问他为什么还不谈恋爱，这也许就是原因。

　　青春期的时候他发现自己对男女情侣谈恋爱毫无反应，却在撞见两个男同学躲在楼梯下面悄悄接吻后，晚上回家就做了梦。梦中他同样在跟一个模糊不清的男人接吻，那种感觉无比奇妙，这让醒来后的他十分绝望。
　　自打那以后姚嘉年完全可以算得上封心锁爱，他知道这条路有多难走，也知道那些所谓圈子里的人又多么轻浮，他宁愿一个人孤独终老，也不愿意像自己的同学一样，被发现后被如临大敌的家长当着所有人的面，扇了好几个巴掌。

　　所以，他到底要不要对着钟衡和盘托出呢？

　　姚嘉年脑海中闪过很多，最后他还是温和的笑一笑，说：“其实也没什么大事，我也确实想谈恋爱了，”他很坦然地说道：“可惜我不喜欢女的，我喜欢男的，你也知道这个同性恋圈子有多乱，很难找到正常的男朋友，所以我想了想还是算了，随缘吧。”

　　他还是决定说了，这也没什么，上班已经很让他费尽心思、呕心沥血，偶尔做一点冲动的、完全不考虑后果的事情，这让姚嘉年觉得心中一阵畅快，白天的空虚似乎被某种满足给填补上了。

　　他如愿的看到钟衡脸上出现了一种名为震惊的复杂神情，钟衡的瞳孔显而易见的放大，他的手指很明显地抖动了一下，在碗上刮出一丝刺耳的痕迹，也幸好他刚刚把筷子放下，否则此时就是筷子被摔在地上的砰通声。
　　姚嘉年眯着眼睛，他就跟恶作剧成功的顽童一样，想要看清楚钟衡的每一个表情，但是钟衡很快就收敛住他的震惊，随后，钟衡似乎也轻轻缓了口气。

　　“我确实被吓了一跳，”钟衡诚实地说道，他的脸部表情看起来居然很放松，“不过这也不是什么大事，这都什么年代了，什么样的性取向都很正常。”

　　姚嘉年无声地看着钟衡，确定钟衡没在骗人后，他又觉得没意思了。

　　钟衡挑眉，还能跟他开玩笑：“我怎么感觉你很失望？”

　　“我还指望有人能给我这静如死水的日子来点干柴烈火的碰撞呢，”姚嘉年确实有点失望，他沉吟着思考片刻，最后下了决断，“我还是随便找个人谈恋爱去吧。”

　　钟衡的瞳孔又震了：“……随便找个人？”

　　姚嘉年纯属口嗨，但他也没解释，吃完阳春面后跑去把碗刷了，刷完后又跑过去看没看完的电视剧。钟衡在饭桌上坐了一会，又跟着姚嘉年看了会电视剧，这段时间他一直很沉默，但姚嘉年并不知道他复杂的心思，看完以后就很开心的睡觉去。

　　第二天，姚嘉年一觉睡到九点，醒来美美吃上钟衡给他留的剩饭，然后准备开始继续约人出来玩。
　　他约了几个大学同学去吃午饭，朋友们也都是利落的人，在群里聊了会后发现他们已经好久没聚在一起，便干脆把晚上的饭局也一起约了。

　　他又在家躺了会，掐准时间过去饭店，他们中午打算去吃烤肉，就在家附近的商场里。

　　本来姚嘉年这一天的心情都很好的，直到他遇见一个他完全不想遇见的人。
　　那位难缠的客户正跟着她女儿一起逛街，和姚嘉年打一照面后，就十分惊喜地喊出声：“姚老师！”

　　姚老师感觉天瞬间塌了，他几乎第一时间想转身走人，就当不认识对方，在公司里被客户折磨的恐怖记忆顿时又诈尸回他的脑海里，在如此情境下，姚嘉年还是凭借优秀的工作素养，愣是硬生生的挤出笑容：“……这么巧碰见你了，张大姐。”

　　张大姐见到姚嘉年非常热情，还拉着自己女儿跟她介绍：“蔓蔓，这就是我跟你说的，给我们家做设计的那位设计师。”

　　张大姐女儿的脸上异常尴尬，尴尬到姚嘉年都有些疑惑，下一秒钟，姚嘉年的疑惑就被解答了，张大姐脸上洋溢着喜悦的表情：“蔓蔓，姚老师跟你年龄差不多，你们俩肯定都有共同话题的，要不你们俩多相处相处试试？”

　　姚嘉年一瞬间就悟了，他看了看客户女儿那无语又无奈的表情，又看看客户特别理所当然的神情，有点想发笑，就算他再怎么饥渴 ，就算他是异性恋，他是受虐狂吗要去招惹客户的女儿？也不怕真成了以后两个人被她妈一起生不如死的折磨吗？

　　姚嘉年想溜，他觉得可能是先前想要随便谈恋爱的想法让他遭上报应，让他在本该休假的时候遇上难缠的客户，不仅如此，客户还不想放人，愣是十分没有边界感的想跟他一起逛街。
　　她女儿使出浑身解数才把她妈劝走，而姚嘉年死里逃生之后感觉身上都出一层冷汗，他差点连中午的饭局都魂不守舍了。

　　钟衡也有些魂不守舍。
　　姚嘉年说中午不在家吃饭，晚上也不在家，让自己不用等他。
　　这让钟衡也没了做晚饭的兴致。

　　晚上八点半到家后，钟衡发现家里一片漆黑，这让他的心情更差了。
　　他有些颓然地坐在沙发上，十分后悔昨天为什么没有开口阻止对方，即使自己没有立场阻止，他也应该打听清楚姚嘉年到底想干什么，也比他现在在这里独自一人肝肠寸断的要好。

　　天知道他今天亲耳听见姚嘉年承认自己的性取向有多么狂喜，谁知道就是那么一瞬间的愣神，他就这么错过了天大的好机会。

　　坐在沙发上心神不定的想了半小时后，钟衡终于决定把脸皮扔了，想厚着脸皮给姚嘉年打电话，问问他到底在哪里。
　　钟衡给姚嘉年拨去一个电话，电话打了一分钟，姚嘉年没接，在自动挂断后钟衡感觉自己的心啪叽一声碎成两瓣。
　　他深呼吸几口气，又打去第二个电话，还是没接。

　　钟衡握着手机的手有些发白，他甚至勉强地笑出声，想给自己打气，他想着，他再给姚嘉年打一个电话，要是姚嘉年没接……

　　第三个电话拨出去，但是钟衡忽地一怔，他猛然望向门外，他似乎听到了熟悉的铃声在门外响起了。
　　他赶忙穿上拖鞋走过去，鞋子在地上发出啪嗒啪嗒的声音，钟衡感觉拖鞋好像都被他拖歪了，但是他这会已经没时间思考，他已经被自己的冲动冲昏头脑，几乎是想也不想的打开大门——

　　姚嘉年正站在门外，手掌竖起，似乎正想拍门。
　　大门打开后让姚嘉年也有些怔愣，他和钟衡对上视线，反应慢半拍似的，过了半分钟，才对着钟衡笑一笑。

　　钟衡往前一步，他在姚嘉年身上闻到了酒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