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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心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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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小路下来后,易点紧绷着的那根弦终于到达了它的最大极限。
元野一个横抱将她揽在怀里,她像刚穿过暴风雨的小船,找到了停靠的港湾。她后背的衣衫、额前的碎发都已经被汗水打湿,紧贴着元野的胸膛和脖颈,在晚风的轻拂下,元野感到了些许的凉意。
易点的气息已经变得虚弱,但操心的“本性”让她还无法在此刻安睡:“驻C国大使馆附近有我们的医疗队,我们可以去那......”
“打电话让使馆来接我们吧,特殊时期C国盘查很严,我没有这里的特别通行证......”
“记得马上让大使馆帮忙定第二天的机票,他们有门路,可以尽快拿到票......”
元野耐心地听她慢慢说完,然后柔声地回了一个“好”。
易点这才安心地阖上双眸。
德维与他们拜别,又追着落日马不停蹄地原路返回了。时雨随后拨通了大使馆的电话。
他们今晚就住在大使馆,医疗队的医生直接被请到使馆为他们医治。元野他们三个都是些皮外伤,不碍事,都用不上创可贴。但易点的情况很糟糕,她很快发起高烧,身体烫得吓人,而且她的身体前后都有伤,尤其是后背的伤口,因为没有得到妥善护理,有些开裂感染甚至化脓,触目惊心。
好在医疗队医术精湛,又下了猛药,所以易点到底没有大碍。
众人这才松了一口气。
元野的电话响了,不用说,是那边打电话来了。
“后天......后天就回去。出了点事情......对......回去再说吧,我累了。”元野决绝地挂断电话。
这一回,三人都心照不宣,谁都没有提接下来的行程。
大家都累了,早早地回去休息。元野放心不下易点,也不好麻烦别人,于是从大使馆要了张午休用的折叠床,搬到易点房间陪夜。
易点睡得很沉,但是并不香甜。不知道是因为身体的疼痛还是连日来的心理折磨,她的眉头始终舒展不开,在睡梦中也不得片刻安宁。
元野忍不住伸手,轻轻抚平她的眉心。奈何她的忧愁太重,怎么也平展不开。慢慢地,那抹愁绪也爬上了他的眉头,昏暗中,他发出重重一声叹息。
“他们说的……是真的吗……”
“你真的做了那样的事?”
“你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
元野心里有太多疑问,但能给他答案的那个人没法回答。
他很累了,但是没有丝毫睡意,在这寂静的黑夜空间,他背靠坚硬的砖墙,扭头看窗外被风拂动的树影,清醒地感受着周遭的声音,风吹,叶落,虫鸣,还有身旁的她清浅地呼吸。
“咚!”一个突兀的声响打破了房间的冷清。元野往旁边一看,易点不知何时醒了,伸手碰倒了桌上的保温杯。
元野赶紧绕到那边去把保温杯拿起,杯盖是拧紧的,不妨事。
“你醒了,是要喝水吗?”
易点微微点头,元野取下杯盖作碗,吹散逸出的热气,小心地试了温度,才轻轻地将她扶起,让她靠在自己怀里,把杯子凑到她的嘴边,一点点把水送进嘴里。
“还要吗?”
易点摇头。
元野又轻柔地让她放平躺好,帮她掖紧被角,这才腾出手拧紧杯盖,并起身把杯子放得远些,以防再次不小心碰倒。
“你去哪?”
元野起身没几秒,身后就传来易点无力但带了点焦急的声音。
他放好杯子,转身回到床边,挨着她的床边席地而坐。这个高度,哪怕隔着浓浓的夜色,他也可以借着微明的月光,细细雕刻她的眉眼。
“我哪儿也不去,我就在这。”
“那就好。”
元野伸出手碰了碰她的额头,还是有些烫。“还难受吗?”
易点下意识摇了摇头,随后又点头:“好多了,但还有些晕。”
“那你再睡会,明天早上可能就好全了。”
易点的眼睛晶莹透亮,在黑暗中好像会发光的水明珠,让人沉醉。
“怎么还不闭眼,你是要学张飞啊?”
易点笑了,这一抹笑跟元野这几天从她脸上看到的笑完全不一样,以前的笑是客气的、礼貌的、职业的,带着疏离和谨慎,有时甚至有些讨好,好像戴着假笑面具,没有活气。而此刻的笑,柔情缱绻,清澈纯粹,能把人的魂魄摄去,一颗心只随她目光牵引。
易点侧着身,突然从被窝伸出一只手,轻轻覆上他的脸颊,温热的指腹轻轻摩挲他的皮肤,引得他的身体微不可察地颤了一颤。
“你瘦了。”她说。
“嗯?”元野把掌心贴着她的手背,随着她的手缓缓在脸上游移,笑了,“还不是你害的。”
易点的眸光顿时暗淡了下去。元野见状,赶紧找补:“我没有怪你,我开玩笑的。”
易点的情绪并没有因为这句话而重新振作起来,她牵强地笑了笑,带着苦涩的味道:“对不起啊......”
元野刚要说句什么,就听到易点说:“别再等我了,你值得更好的。”
元野的手在这一刻顿住了。
易点的手被他压着,也不动了,她抬起亮晶晶的眼眸看他:“你最近还好吗?”
元野没说话,他的心里,涌出一股说不出的酸酸的味道。
“你是不是生气了?”
元野很矛盾,他贪恋易点此刻的柔情,但不愿意碰触她眼底的情意,因为他知道那是属于另一个人的。他内心有一个声音在渐渐响起:如果她的身体、思想和灵魂,都是他,只有他,那该多好。
一股温柔的力拉着他下坠,他的唇被另一个柔软轻轻覆盖,暖热,湿润,带着淡淡的药香,占据了他所有的意识。他感觉自己身处一望无际的海,他被柔和的力量包围包裹,整个世界只有他们两人,没有时间流逝,没有物象变化,空间里的一切,都为他们定格了。
易点的吻并不热烈,但缠绵,又极具掌控性,跟元野这几日观察出来的温吞性格完全不同。这时候的她,像一个悲悯的主人,赐他片刻的欢愉和僭越,但节奏的长鞭只能握在她的手中,元野只能配合着,任她予取予求。
不知过了多久,易点放开了他的唇,他瞬间被抽走了三魂七魄,怔怔地看着咫尺之距的眼眸,像整个人快要溺死在她的眼波之中,乞求她的下一次怜悯。
“你还在生我的气吗?”
元野不想替别人回答这个问题,沉默着别过脸不看她。可易点的双手像两条灵活的细蛇,慢慢地环住他的脖颈,压着他的身体一点点朝自己靠近,然后轻咬他的耳垂。“我不是在逃避,我是真的回不去。”
“为什么回不去?”元野直视她的眼眸,“是谁不让你回去,你留在那里又要做什么?”
元野的声音是低沉压抑的,但语气生硬而严厉,像在审问一个犯人。
易点被他的脸色吓得一愣,像个犯了错手足无措的学生,可怜巴巴地睁大眼睛看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元野看着她的眼神,没一会,他就投降了。
他们当年选拔的时候有过“美人计”的关卡,他都能全身而退轻松过关,这些年什么样的女人没经历过,什么样的温柔乡没见识过,但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对易点,他开始变得容易妥协。
“以后不要再做了。”元野捧着她的脸,“回去之后,只要按照他们说的做,你还可以重新开始。”
易点安静地听他讲话,注视他的眼睛,也不知道她是听进去了还是走神了,最后甜甜地冲他一笑,然后点点头。
她的笑融进了元野的胸膛,快把他的心化了。他很喜欢她今晚的笑,真实、温柔,让人毫无还手之力。他一边享受,一边艳羡,带了点淡淡的哀愁,他抵住她的鼻尖,在她的嘴唇蜻蜓点水地落下一吻。
他说:“如果......如果他不愿意等你了,还有我,我等你。”
易点没有说话,就这么默默地看着他,一点看不出她的情绪。两个人之间那么近又那么静,彼此的呼吸声都清晰可闻。元野甚至听到了两股不同频率的心跳,一个咚咚咚直响,震耳欲聋;一个则像缓慢的时钟,不急不缓地走动着。
元野感觉自己的心脏就要跳出来了,易点的目光更是使得他身体的温度骤然升高,他感觉自己就像被架在火上炙烤,从头到脚的每一个细胞都被烫得疯狂叫嚣。
他快要受不了了,失控中,一双柔软的唇像及时雨一般覆了上来。他情不自禁地闭上眼睛,感受此刻只属于他一个人的温存。
他尚未品够,易点却开始了攻城掠地,她用灵巧的舌尖探开了他的齿贝,然后长驱直入,纠缠着他的舌,在他口中翻搅。这次的吻跟刚才的不太一样,带了点霸道和进攻。别看她被压在身下,但元野觉得她才是掌控全局的那个人。
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弱了?
雄性的本能和生理的反应让他不甘一直屈居人下,元野长臂往下一伸,将那细软的腰肢扣在臂弯。
易点的伤口被一阵牵扯,疼得她轻喊出声。元野的理智被拉回来一些,他不敢再动作,蛰伏下来,只与她舌尖纠缠。
他们吻了许久,易点渐渐气息不支,偏过脸喘息。元野仍未餍足,绵密的吻继续像雨滴般落下,在她的耳边、脖颈、肩膀、胸口留下湿漉漉的印记。但牙齿上的力度不知轻重,有时疼得易点忍不住轻轻喊出了声。
然而这些声音并没有让元野停下动作,反而像在他的火上浇了一把油,把他烧得更旺了。
“易点......我......”
易点突然陷入沉默,半晌,她搂紧他的脖子,声音闷闷的:“你以前从不这样喊我......”
元野的心往下一沉,酸溜溜道:“我不要跟他一样。”
“什么不一样,你以前都是喊我‘点点’,亲近的人都这么喊......”
原来也不是什么特别酸臭的爱称,元野心情稍霁,但还是嘴硬:“我也不要和你所有的朋友喊得都一样,我要独一无二的。”
易点噗嗤一声笑了:“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小心眼了?那你想怎么喊?”
“老婆?”
“不行,还没结婚。”
“宝宝?”
“好肉麻。”
“猪?”
“你敢......”
元野此刻的感觉十分缥缈,仿佛他和易点就是真真正正的恋人,他们打情骂俏,他们无话不谈,他们亲密无间。
可脑子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他很快想到即将到来的天亮,太阳升起之后,今夜这场幻梦就要彻底结束了。
“点点......”他把脸深深埋进她的颈窝,“要是我们早点认识,该有多好。”
易点的脸贴着他粗硬的发茬,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搂着他,然后心满意足地闭上眼睛。
“嗯,但是不管早晚,我都爱你。”
“......”
“晚安,陈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