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装与武装》番茄就要炒蛋

12、小路

　　时雨和霍云霆显然有些不情愿，但到底还是心软占了上风。

　　不过他们理解的“退出去”好像并不是易点所要表达的意思，他们确实退回了检查站入口之外，但不是回到大使馆或者找个别的地方落脚休整，易点的意思是：绕过检查站，走小路穿过去。

　　霍云霆不理解：“这是整哪出？我们的车也处理了，枪也处理了，再等一个小时，大不了再久点，我们就可以通过检查站了，何必走了前面九十九步，最后一步又退回来，给自己找不痛快？”

　　时雨也有怨言：“是啊，如果说回使馆或者去医院都可以理解，但你这舍近求远还冒这么大风险走小路，到底打的什么算盘？”

　　元野也找不到合理的理由说服自己，他甚至忍不住往坏了想，易点是不是知道了什么，于是千方百计策划了一场脱逃行动？

　　易点这时才给出她的回答：“不知道你们还有没有印象，我们遇到游行队伍抬着的一个死去的男孩，他爸爸夏迪是我记者朋友的本地雇员，在医院那天晚上，我朋友跟我说起，男孩遇难后，他们一家就消失了，她听到一个说法，他们可能加入了圣城组织，你们应该也有所耳闻，圣城，有专门的自杀爆炸行动队......我刚刚在检查大厅，好像看到男孩的妈妈和妹妹了。”

　　三人闻言神情一凛，半晌，时雨踌躇说：“她们出现在那里，也不意味着要发动恐袭吧？”

　　易点也有几分犹豫：“夏迪是十分传统保守的B国男人，他不会让自己的女人单独外出，必须有家里男人的陪同。但是刚才我没有看到夏迪，也没有看到别的可能是亲属的男人。”

　　霍云霆：“还有别的异常吗？”

　　易点摇头，她只察觉出了这点，加上联想到肖飒告知的“小道消息”，以及这些年锻炼出来的对危险的敏感，才会感到心慌和不安。但也是因为没有确凿的证据，也再没有看到母女二人的身影，所以易点也不好大张旗鼓地把这个猜测四处宣扬，她能做的，只能是退到危险范围之外。

　　如果易点判断得没错，那退出检查站确实很有必要。因为即便他们不被炸死，也会陷入进退维谷的处境，在里面再熬上半天或一天，大概率还是会被退回来。即使判断错了，损失的大概也就是一些时间。

　　直接返回使馆或者回到城区，不仅辜负这两天的辛劳，而且也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因为你不知道再拖下去又会发生什么变故。

　　“小路可行吗？”元野问。

　　“应该可行。”易点往右前方指了指，“那个方向，离这里几公里的距离，有一个小山头，那里有条小道，时不时有B国人走这里进入C国。我见过几次。”

　　“C国竟然不采取措施把这里堵了？”时雨好奇。

　　易点回答：“因为这一块地形复杂，而且两国交界线很长，根本不可能全部封死。”

　　霍云霆问：“那怎么确保我们能顺利穿过？这条路既然地形复杂，应该不好走吧？穿过大概需要多长时间？”

　　易点说：“顺利的话，两三个小时左右吧。我有认识的人，可以给我们做向导。”

　　三人面面相觑，内心都在斟酌易点这个提议的可行性。最后，元野点头了：“就按你说的。”易点正想找他拿手机，元野却接着说：“向导我来联系。”

　　“你也有认识的人？”

　　易点和时雨、霍云霆都有点惊讶，但时雨和霍云霆很快心下了然，元野这是防着易点呢，这两天的事故集中到有些离谱，他们不得不防。

　　元野没说什么，拿起手机拨通了电话。

　　他联系的是今天看到的那个彪形大汉，也就是元野他们租车和□□支弹药的卖家。大汉名叫德维，身份神秘，神通广大，他也知道那条小路，并且非常爽快地答应为他们带路。

　　等了好一会，德维才过来了，同行的还有另一个男人，元野他们对他似乎也不陌生，几人熟络地用英语打了招呼，也冲易点礼貌地点了点头。简单确定好价格和一些行程安排之后，一行六人就坐车出发了。

　　刚开出去没多久，身后突然传来一阵巨响，嘣！

　　除了司机德维之外，所有人下一秒都猛然朝车后看去。

　　“这个声音，我没记错的话，应该是炸弹吧......”

　　德维的神色和语气都很平静，仿佛谈起的是矿场炸石，而不是血淋淋的死亡。但平静的底色之下，元野嗅到了一丝近乎麻木的悲哀。

　　这种感觉在易点身上也有，她的神情没有太多起伏，只是睁着眼睛看，眼珠子一眨不眨。她想不明白，面前的景色一如来时，可为什么，让她心生恐惧。

　　德维的朋友开始打电话打探消息，不久就印证了他们的猜测，北检查站确实发生了自杀性袭击，具体情况还不清楚，但伤亡惨重。

　　“你们走运了，没有选择在那里等，不然即便没被炸死，这天也出不来了。”德维感到唏嘘。元野自然没有把易点的猜测告诉他，只是说等得不耐烦了，赶着回国。

　　元野、时雨、霍云霆三人此时又是另一番心境，说不出的滋味，感激有之，庆幸有之，后怕有之，但更多的是想到易点提到的那些信息，这次引爆炸弹的，可能就是那对母女。

　　易点始终沉默着，没有参与车里的讨论，她就定定地缩在后排角落里，一言不发，一动不动。

　　元野就坐在她的身旁，他伸出手去握住她的，她的手冷得像块冰，藏在阴影下，覆上之后才知道，她在发抖。

　　他想开口说几句安慰，但话到了嘴边，最终只化作一声长长的叹息。

　　目的地很快就到了，德维下车，带领元野他们前行，他的朋友则负责把车开走，时间到了再来把德维接回去。

　　眼前就是他们要走的小路了，说是“路”，其实不过是几块稍微平坦的地儿罢了，勉强能够落脚。路上四处都是碎石、荆棘，还有各种像是陷阱的灌木矮树，而且越往上越陡，有些地方甚至需要手脚并用。

　　“小姐，你穿这种鞋怕是不好走哦。”德维低头看了一眼易点，那是一双商务通勤的粗跟鞋，穿着它走山路，怕不是要鞋腿俱废。

　　可谁又能想到会走到今天这步呢？易点勉强挤出一丝笑意。元野看着她愈发苍白的脸色，说：“要是顶不住了，我可以背你走。”

　　易点摆摆手，什么话也没说，径直跟上了。

　　“太强了，”霍云霆在身后小声地感慨，“如果说女人是水做的，那这水肯定也分不同类型，她应该是铁水，一冷却就梆硬，比钢铁还钢铁。”

　　时雨有些担忧，小声道：“但我看她脸色很差啊，估计在硬撑，我们都多留意着点。”

　　北检查站难进难出，还有各种死亡威胁，但大部分人还是选择走那里，这不是没有道理的。小路每走一小段就会出点状况，不是谁被荆棘划伤了，就是谁踩了空差点摔下去，如此举步维艰，遑论易点身娇体弱，就连德维这种老手都免不了身上挂彩。

　　“过来，我背你。”元野实在不忍心再看下去了，伸出手要把她拉过来。

　　易点连连摆手，这倒不是她逞强：“这个地方太险了，你背着我，我们会很容易摔倒的。”

　　德维表示同意：“她说得没错，这段路只能自己走。再坚持一下，过了这段路就好了，前面会好走很多。”

　　元野担心又无可奈何，只能紧盯着她，陪着她一步一步前行。易点咬紧牙关，打起精神去留心脚下的路，明明是应该感到寒凉的天气，她的额头却沁出了细微的汗珠。

　　一个晃神，易点的左脚刷地一下滑了下去，直接撞上锐利的碎石，鲜红的血液顿时穿透皮肤，从她的脚背、膝盖还有手掌各个地方不断往外冒，在地面留下了星星点点的红色印迹。

　　瞬间的巨大疼痛直冲脑门，易点连声音都无法发出，只觉眼前突然陷入一阵漆黑，过了几秒，有一个声音在她耳边焦急地呼唤：“易点，易点，你怎么样？”

　　易点保持着跪地的那个姿势，半天才把疼得飞出去的魂儿收回来，除了元野，时雨、霍云霆和德维此时也围在她的身边，一脸担忧地看着她。

　　“我抱你。”

　　元野伸出的手行动到一半，在半空突然被易点抓住，元野愣了愣，却见易点把他的手臂当作了支撑，咬紧了牙，慢慢地重新站了起来。

　　“没事。”两个字说得轻飘，一阵微风就能吹散了，但却仿佛蕴藏着不容拒绝的力量，让元野不得不正视她的眼睛。“我还走得了。”

　　换作别的时候，大家早就开始劝了，但这里的地形，真的不是一个简单的“我抱你”或“我背你”就可以解决的。

　　“再坚持一下，很快就到了。”德维叹了口气，只能如是说。

　　接下来的路，像德维之前说的，变得好走一些了，但也是相对而言，跟平常的小路相比，还是算不得坦途。元野握住易点的手，给她支撑，给她力量，没一会，她的手心就全是汗。

　　但她的脚步并没有因此停下，甚至没有降低多少速度。德维在前面为照顾她的伤情而刻意放缓步伐，但没一会就被赶上了，渐渐地，仿佛没有人受伤，一行人紧赶慢赶，终于赶在日落之前踏上了C国的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