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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十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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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鬼方到风方的万里江山,脊脉绵延的大地几度枯荣,荒芜间转眼尽是葱郁,葱郁中渗出点点斑斓,斑斓褪去一瞬白雪皑皑,白雪融化后,又见荒芜……
暖风吹了有些日子,风方都城母栖边上,少有人至的树林间。一只金尾锦鸡从枝桠间飞来,落地后蹑足向一碗黄豆靠近,锦鸡一步三张望,终于靠近碗口,目光已收在黄豆上,准备好开吃时——“啪”一串响,陶碗炸裂,散于空中的黄豆间,锦鸡蹬腿着滚开三四尺。
“抓住咯!抓住咯!”五名拿着弹弓小毛孩从旁边树下跑出来欢呼。
“你怎么又把碗打碎啦!”长着吹火嘴的小鬼灵精打了一下身边胖孩道。
“我是故意的。”胖孩儿嘻笑说。
时年九岁的子乌大步走向锦鸡,一把拎着鸡脖子抓起,刘海下一双秀而沉静的龙眼看着锦鸡,俨然一副小大人的样子。
“给这个送你爹那,炖锅汤。”子乌对身边一个扎着冲天鬏,瘦瘦小小的孩子说,“给豆子也拾掇起来。”
“嗯。”瘦小孩点头。
“走吧,哦对了,还得给你爹说,别把尾巴毛儿弄坏了,我得要这个。”子乌和另外四个孩子一边往回走一边说。
旁边头两侧都扎着发髻,穿着肚兜的小姑娘咬着手指问:“你要尾巴毛儿干吗?”
子乌走着,把手中锦鸡拎地更高,看着长长的鸡尾喃喃:“没想好,怪好看的,啧,丢了可惜,先留着。”
子乌将锦鸡提在身侧,和几个孩子一道走着。突然感到手一沉,子乌本能握紧鸡脖,急忙回头,屁股却像被谁踹了一脚,重重摔倒在草地上。
“王八蛋!王八蛋!还我们鸡……”其他孩子喊道,子乌侧躺在地上,摸着屁股,眼看着一个年纪相仿的孩子拎着鸡飞跑远了。
“快追!”子乌喊道,一溜风从四个孩子身边跑过,孩子们也跟他去追。
五人一路追着抢鸡贼进了三弯村。那偷鸡贼时不时回头张望,见五人穷追不舍便尽往人多的地方钻。一群孩子推搡着人群挤过,泥巴路上顿时尘土飞扬,怨声载道。
“小兔崽子!”吹火嘴小孩一个不注意把路边菜摊萝卜踩掉一小节,正在眯瞪的卖菜老头惊醒骂到,可惜肇事者跑的飞快,转眼就钻到人堆里了。
偷鸡贼朝左手边小路闪入,子乌在小路口停住,叫住其他孩子。
“大肚墙,你绕前面路口堵着他。”子乌道。
“好。”胖孩答应道,然后朝着大路继续往前跑,子乌和其他三个孩子向小路追去。
抢鸡贼正跑着,眼看着就到路口了,哪知道胖孩儿突然从墙角冲出来。
“哈!”胖孩儿笑着大叫,故意吓小毛贼一下。
抢鸡贼吓了一跳,被拽住胳膊,于是拎着锦鸡,铆足劲向前方走,试图挣脱。虽然个子矮了一头,但这抢鸡贼劲倒是真的不小,竟然一下将胖孩儿拖到在地。小胖孩儿被拉扯在土路上拖行,但就是不松手。
“你快松开,我打你了!”抢鸡贼嚷嚷。
“不行!不行你!”胖孩儿倒在地上死死抱住。
抢鸡贼一恼,照着胖孩儿就踹了两脚,兴许是太皮实了,胖孩儿压根没反应。眼看着路后面现出子乌一群孩子的身影,小毛贼终于妥协道:“你放我走,两个鸡腿儿给你吃。”
“真的?”本来拧着脸努力的胖孩儿一下睁大眼睛问道。
“嗯!”满是怒气不甘地答应。
“不行,你跑没影了。”胖孩儿又拱起鼻子。
“哎,不骗你!你到路前面辅水边上最大的柳树下,我就住那儿。”小毛贼说着,猛抽了两下腿。
“行。”胖孩儿一骨碌爬起来,眉开眼笑。
一会儿,子乌等孩子赶到。
“你怎么又给敌人放跑了!”鬼灵精小孩打了一下胖孩儿。
“我故意的。”胖孩儿挖完鼻孔在衣服上擦擦。
“继续追!”子乌喊道。
“你真不中用!”小姑娘临走还打了小胖孩一下,小胖孩儿不好意思笑起来,也跟着继续追。
眼睁睁看着抢鸡贼消失在人群中,子乌心有不甘,于是狠下心来,大声喊道:“抓小偷!抓小偷!我的锦鸡让人抢走啦!”
路上人群一下闹腾起来。
“在这呢!我抓住他了!”人群中传出声音。
其他人纷纷朝声音靠拢去,围成一圈。
“让我们进去!让我们进去!那是我们的鸡!……”子乌和孩子们一边大喊一边挤进人群中。
鬼灵精小孩儿一把将地上的锦鸡抓起来捂在怀里。
人群正中,一个糙汉子提住小毛贼的领子,吼道:“你谁家孩子!”吼完,糙汉子朝人群扫视一眼,见没人回应,糙汉子又朝小毛贼吼道,“你谁家孩子!”
小毛贼撇嘴不服的样子。
“欸——你个小鳖子。”糙汉子一巴掌抽在小毛贼脸上。
小毛贼仍是撇着嘴,半边脸红肿了起来,斜瞪着眼。尽管眼泪已经在眼眶里打转,小毛贼硬喘着粗气憋着不让眼泪掉下来。
“嘿,俺看你还敢犟,本来念你是个小孩不想怎么你,看俺今天不替你爹娘好好教教你。”糙汉子愈发恼怒。
“我的乖孙孙儿哦——我的乖孙儿——”人群中挤进一位蓬头垢面的老乞丐哭道。
老乞丐拄着拐杖走到孙子旁边跪下,搂住孩子,泪流满面的抚摸小毛贼被打肿的半边脸。然后老乞丐跪着转向人群,不断的磕头道歉。
“哦——原来是个老叫花的孙子,看你穿的干干净净我还想是个普通人家的孩子。我再问你,你认不认错?”糙汉子仍拎着小毛贼问道。
“不!”小毛贼大喊。
“欸——看我今天不打好你。”糙汉子怒火中烧,抄起鞋子就朝小毛贼嘴上连抽几下。
“认不认错!”糙汉子暴怒。
“不!不不不!”小毛贼回嘴,口角被打的青紫。
“给他捆树上!对,捆树上饿两天,老杂毛儿也捆起来……”围观众人起哄。
“对,谁拿条绳子来!”糙汉子朝人群嚷道。
“爷爷!别碰我爷爷!啊——别碰我爷爷!狗娘养的!狗娘养的……我错了!我错了!”
没多会儿功夫,众人将小毛贼和老乞丐捆在树上后散去。
子乌摸着嘴唇看见小毛贼正满怀憎恨地盯着自己,心里觉得梗住似的。但仔细一想,他偷东西能怨着自己?于是就悻悻地拎着锦鸡,去扎着冲天鬏的小孩儿家里给炖了一锅汤。
“鸡屁股给你吃。”子乌端着一小碗鸡汤,呶嘴道,“本来你能拿个鸡腿儿,谁让你给他放喽。”
“鸡屁股也好吃。”胖孩儿笑着说,除了子乌其他孩子们也一人领到一碗锦鸡汤。
木门一下推开,小姑娘握着四根锦鸡的鸡尾巴毛儿蹦跳进屋。
“爹爹!”小姑娘惊喜神情。
“欸。”嬴射姑从内屋走出来,和蔼地看着女儿。
“呦,这是你和哥哥弄的?”嬴射姑夸奖口吻道。
“嗯!”小姑娘眉飞色舞地肯定,子乌隔着抹布端着一盆白果锦鸡汤走进屋中。
“子潺。”公子射姑朝屋内叫道。从里头走出一位谈吐温和的女人,正用抹布擦着手。
“娘,你看。”小姑娘一看到母亲,就指着矮桌上的陶碗。
“铜虫儿,这是你和哥哥做的?”衣潺弯腰捏捏女儿的脸。
嬴铜虫点头,子乌看到师父和舅母都到了立刻作揖贺寿:“祝老师、舅母健康长寿。”
夫妻俩相视而笑,嬴射姑摸摸外甥和女儿的头,对妻子说:“子潺,拿碗来分分。”
于是四人围在桌案享用着鸡汤,嬴射姑用勺子舀起汤和白果,“嗯,好吃。”射姑赞叹道。喝汤的时候,铜虫儿还占不住嘴,急着和父亲讲述他们是怎么抓到锦鸡,又怎么被小毛贼抢走,后来小毛贼又是怎么被捆起来的。听到小毛贼的事情时,嬴射姑虽仍若无其事的吹着热鸡汤,心中却若有所思,尔后会心一笑。
“子乌。”嬴射姑唤道。
“嗯?”子乌正抱着碗仰头喝汤,听到便把碗放下,舌头舔舔嘴边的汤油。
“你还记得老师昨天教你什么吗?”嬴射姑问。
“记得。”子乌道。
“嗯,记得就好。”老师道,说完又继续喝汤。
少时,子乌将鸡汤喝完,一抹嘴道:“我吃饱了。”就拎着碗走进厨房。
“这还剩好多呢。”舅母喊道。
“我不想吃了。”厨房中传来刷碗声。
没过多久,子乌从厨房里走出来,“我出门了。”子乌喊道,一转眼就跑没影了。
“早点回家啊。”舅母叮嘱。
傍晚正是吃饭的时候,路上行人劳碌一天,又想到马上就能见到家人,都挂着满足的神情,加快脚步,急着回家。路边小毛贼仍被捆在树上,旁边一同捆住的老乞丐时不时絮叨几句,安慰说明天就好了,小毛贼只垂着头,并不说话。
眼前土路上站住一双脚,小毛贼抬头,看见害他被捆起来的仇人正站在面前,还颇有些居高临下的神情。
“看来你还是不服吗?”子乌问道。
小毛贼并没搭理他,嗤鼻并把脸侧过去。
子乌看到他的样子,不禁侧仰起头,呶嘴睥睨,不一会儿又将头扭正,抿嘴后问:“要我放了你吗?”
“不用。”小毛贼终于开口悻悻道,惜字如金,说完又把头侧过去。旁边老乞丐半张着嘴,爱怜地看着孙子,想说什么又有所担忧的样子。
“哼,那你爷爷也跟你一起捆着咯?”子乌蔑笑道。
小毛贼一下将头扭过来,看着子乌,神情露出些许委屈,然后低下头去。路口嬴射姑站在墙后掩住半个身子注视着子乌。
子乌撇了撇嘴角,拔出腰间小刀,走到树边就开始割绳子。
“是你要多事,我不会谢你的。”小毛贼最硬道。
“谢谢,谢谢……”绳子一割开老乞丐就跪在子乌的面前不停地磕头感谢,小毛贼忙扶起爷爷道:“我们快走吧。“一边说一边噘嘴看着子乌。
“你叫什么名字?”子乌朝已离开几步远的爷孙俩喊道。
那小毛贼侧过身来,噘着嘴缩了缩脖颈回答:“我没有名字。”
自那之后的几天,除了跟着老师上课、玩闹,子乌就一个人坐在家里的小院子中,用小刀将一小块木头,削成一根木簪,用借来的砂石抛光后,子乌把之前打来的四根锦鸡尾巴毛儿接在簪子一头。
“哥哥,你在干嘛啊。”铜虫儿蹲在一旁问。
“做簪子。”子乌道。
“做簪子干吗?”铜虫儿拿过簪子,在头上比划,“给我吧。”咧嘴笑道。
“不行。”子乌拿回簪子说,“男子成人举行冠礼,我打算到那一天就用这支簪子来固定我的头冠。”
“小气包。”铜虫儿噘着嘴转身进屋。
一个月后的下午,村子口的几垛茅草边上,一群孩子正在比试摔跤。
“哥哥,必胜!哥哥,必胜!”一旁铜虫儿卖力地喊道。
“使劲啊,使劲……”孩子们围成一团。
中间子乌正和之前抢鸡的小毛贼较着劲。
“嘿呀!”子乌大叫一声,小毛贼将其扳倒在洒满茅草的地上,身边小孩都高呼起来。
“下一个!”一旁小孩喊道。
趁间隙,子乌和小毛贼爬到草垛上坐下休憩。
“你劲儿挺大的啊。”子乌赞叹。
“哼,不大早就饿死了。”小毛贼看向子乌,话虽不以为意,一生地艰难却都吊在微微下垂的嘴角上。
“你还打算继续做小偷?”子乌问。
“用不着你管。”
“你难道不知道偷窃是错事吗?”子乌问。
“怎么不知。”小毛贼白了子乌一眼。
“知道错你还死不认错。”
“士可杀,不可辱!”小毛贼大声道。
唬得子乌一愣,缓过神来,才大笑道:“你又不是士。”
小毛贼脸憋得通红,不知如何作答。
“欸,你从哪听来这句话的?”子乌胳膊肘撞撞小毛贼,笑问道。
“路上遇到官府抓人的时候听来的。”小毛贼红着脸说。
“哈哈,你知道什么是士吗?”子乌问。
小毛贼摇头。
子乌回想从老师那学来的知识,道:“士,就是辅佐天子与诸侯治御四方的臣子,是人之大者。”
“人之大者。”小毛贼睁大眼睛重复道。
“嗯,士聆听圣王们的言论,以此来明确自身的道义;学习世间的知识,以此来侍奉国家;彰显自身的勇力,以此来平定不服法令的贼子;而君主则敕封士人地位与领土,凭借这些赋予士人尊严。”子乌得意的挥挥食指解释,又道,“不过你是做不成士的。
“为什么?”
“因为你不算是一个人。”
“我为什么不是人?”小毛贼生气道。
“你连名字都没有怎么算是个人?”子乌紧接着小毛贼话音驳斥道。
小毛贼红着眼眶“嗯”了一声。
子乌又用两条胳膊撑在草垛上,上身倾向小毛贼,故弄玄虚地问:“你想做士人吗?”
“嗯。”小毛贼点头。
“嘿。”子乌一下从草垛上跳下去,站在地上,两手背负,骄傲地说:“你知道我是谁吗?”
“子乌?”小毛贼不解道。
“我是商帝归的儿子,太子乌。等日后夺回大位,我就是大商的王,天下人的荣辱贵贱,都将决于我。只要你奉我为君主,我就封你为臣。”子乌张开双臂,如同“大”字。
小毛贼皱起眉头,半张着嘴,转念跳下草垛,质问道:“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不是真的?”
子乌想了一会儿,拉住小毛贼的手就跑,“来。”子乌道。
子乌带着小毛贼一路跑回家门口,喘着气说:“你在门口等着我。”接着子乌跑进院子里,在自己卧室的衣柜里翻找,翻出一件绣着黑色爬龙纹的石榴红半袖短衫。子乌拿着短衫还有自己做的锦鸡尾羽发簪跑出屋外。
“你看这个。”子乌将短衫展开比在身前,衣服和子乌的身材相较还大了些,“这是去年我生日时风国国君送给我的,他是我的外公,也是我父亲的大臣。”
“那你为什么不住到王宫里去?”小毛贼问。
“老师说这是为了学习王道。”子乌道,“欸,我问你,你愿意做我的臣子吗?”
“嗯。”小毛贼犹豫了一下,而后咬住嘴唇点头道。
“来。”子乌又拉起小毛贼的手一路跑到辅水边上,两人侧对着落日。子乌跪下拉拉小毛贼的手道:“跪下。”
小毛贼照做,接着子乌想了一下道:“既然你愿意做我的臣子,我就赐你三样礼物吧。”看小毛贼疑惑的样子,子乌继续说:“第一件礼物,我赐你姓名,我听说大商曾迁都于殷地,因此又称殷商,你既然是我的臣子,就是大商的臣子,以后你就姓殷吧。嗯——叫什么名字呢?”子乌想了想自己会写的字,脑子里一下蹦出“今职”二字,于是说:“就叫今职吧,自今天起,你的名字就是殷今职。”
殷今职用手腕抵住眼睛一下哭泣起来。
子乌没有理会,继续庄重地说:“第二件礼物,我赐你这件短衫。第三件礼物,我赐你这支使我们相遇的鸡毛簪子。以后你就用我赐给你的姓名,穿着我赐给你的衣服,戴着我赐给你的头冠,替我征讨那些不服王化之人!殷今职!”
“欸!”
“向予起誓,跟着予念。”
“欸!”
“我。”子乌道。
“我。”殷今职道。
“殷今职。”子乌道。
“殷今职。”殷今职道。
“指着金乌起誓。”子乌道,指向三足金乌。
“指着金乌起誓。”殷今职道,也跟着指向金乌。
“我愿意效忠于商王子乌。”子乌道。
“我愿意效忠于商王子乌。”殷今职道。
“为其臣子。”子乌道。
“为其臣子。”殷今职道。
“用我的生命和道义来成全王事。”子乌道。
“用我的生命和道义来成全王事。”殷今职道。
“矢志不渝。”子乌道。
“矢志不渝。”殷今职道。
“如有违背。”子乌道。
“如有违背。”殷今职道。
“形神俱灭!”子乌道。
“形神俱灭!”殷今职道。
“天地不容!”子乌道。
“天地不容!”殷今职道。
侧对着河岸那边被大地遮住一半的红日,殷今职的黑影向跪在面前的子乌叩首行礼。
箭靶的红心就好像金乌一样,“梆”的一声,一支箭矢打进箭靶的红心。远处,子乌正张弓搭箭,练习射箭。一旁老师射姑坐在断树上,喝着茶水。
子乌又从箭筒中抽出一支箭,搭在弓上,右手拇指铜抉勾住弓弦,拉满,右眼全神贯注盯着箭头。
放。
弓弦刚发韧响,劈裂声紧至。子午眼前一道黑影穿过打中自己射出的箭矢,头一抖,朝射箭方向看去,只见一位身高一般,却甚是雄壮的青年男子正将握着弓的手放下,同时稳步走来。
子乌稍慌了一下,心中一念退到老师身边,但忖度了下,出于自重,隐隐吸气,挺起胸膛,并没有动。
那男人走到离子乌几步的距离,子乌看清男子一张方脸,眼神到给人一种端正严谨的感觉。
男子跪下行礼,同时道:“臣冒犯了,望太子恕罪。”
子乌眨了下水灵的眼睛,学着外公的样子回答:“先生是——”身后正在用嘴吹烫茶的公子射姑听着子乌稚嫩的嗓音,不觉发笑。
“臣从吁,家父是先帝的臣子。”男子答。
“他是姬姓从氏卿族的长子,说来你和他见过的,不过那时候你还小,恐怕不记得了。”嬴射姑解释道。
子乌正扭头看着老师,一听连忙扶住从吁的手肘说:“大夫请起吧。”
从吁站起身来,拍拍子乌后背,笑道:“太子请继续习射吧,等会结束了,就让太傅带着您和家人,我们到食肆去坐坐。”说完,从吁朝着嬴射姑走去。
嬴射姑仍忙着吹凉茶水,点了点头。
“我沐日去宫里给你找了个擅长驾车的老师,还有懂得巫卜之术的老师,你也差不多该学学了,以后每隔三天他们就来教你一次。”嬴射姑道。
“嗯。”
“把你前阵子收的那个小臣子也一并叫上吧,以后你们两个一起上课。”
子乌刚拉满弓,惊愕地朝老师看去,动作僵住。
嬴射姑见子乌一脸茫然,又补上一句:“你不是每次上完课都要再去把学到的东西教给那个老乞丐的孙子吗?以后让他一起来上课吧,你那样还不够挥霍光阴呢。”
“嗯。”子乌支应,松开手将箭矢射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