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魂劫》莫筱千

3、【群妖篇】第三章

　　余川。
　　城中一片寂静，不过刚刚入夜，大街上的商铺便全都关了门。
　　凌风与陆寻安两人一前一后的走在街上，只有微弱的脚步声与马车轮碾在地上的声音。
　　在空荡的街道上显得安静又诡异。
　　“云归客栈…”
　　凌风站定，叫住前面的陆寻安，“寻安，我们便在这儿住一晚吧。”
　　“哦……好。”陆寻安这才回过神。
　　凌风见他神态不太自然，靠近他问道：“怎么了？”
　　陆寻安咬了咬下唇，不知道该怎么说。
　　从进城开始，陆寻安便一直觉得很不对劲，而且空气中总有一股似有似无的熟悉的味道。
　　陆寻安还没有化出成年人类之形时，他所修炼的灵山上有一只雪狐，名为长赫，长赫化形早，经常出入人间，偶尔还会给他带些人间的书籍供他消遣，是他在灵山上最好的朋友。
　　而现在余川城中的这种味道，就很像长赫身上的味道。
　　可能是兽类面对强大生物的天生直觉，陆寻安不由得感觉到了一丝危险。
　　他斟酌些许，不敢说出来妖怪的事，怕吓到凌风，只是道：“我们还是先住下吧”
　　“笃笃笃…”
　　陆寻安敲响了客栈的门。
　　等了一会儿，“吱呀——”一声，门被开了一条能侧身进去的缝。
　　“谁啊？”一个男人出现在门缝里，他看起来也不过年过半百，眼神中带着些提防。
　　“店家您好，我们想住店，不知道还有没有房间？”
　　陆寻安不知道怎么该跟人打招呼，只得斟酌着有些胆怯的开口。
　　男人听到陆寻安的“我们”两字，眼珠动了动，伸着头往外看了眼凌风，视线又落在凌风牵着的马车一瞬。
　　凌风看到了，上前几步站到陆寻安旁边，对男人抱拳行了个礼，“我们是镖局走镖的，如今天色已晚，本想去余川城南，但怕天黑不安全，想先暂住一晚，麻烦店家了。”
　　说完，凌风从怀里掏出了一粒碎银，塞给了店家。
　　那店家将碎银握在手里，又将两人打量了一番，将门打开了些，道：“进来吧。”
　　陆寻安跟着他进了屋。
　　凌风将马绳拴在客栈门口的柱子上，也跟着店家与陆寻安进了门。
　　他进屋后转身关门，从门缝里看了眼外面，似乎在茫茫黑夜中看到了什么，眉头微蹙。
　　凌风转过身，这才看清店里的陈设，右边是柜台，柜台旁边的墙上挂着每个房间的号牌与对应的钥匙，柜台后面是一扇侧门，没装门，但挂着深蓝色的门帘。左边则是一道楼梯，能上到二楼，木质看起来有些年份，但不是很陈旧。
　　店家手中提着一盏煤油灯，走向柜台处，边走边道：“本店这段时间没有什么客人，所以房间可能有些灰尘，二位多担待。”
　　说着，从墙上随便拿了把钥匙，又从柜台里拿了根蜡烛点燃，“从楼梯上去，左边最边上那间。”
　　陆寻安接过钥匙与燃烧的蜡烛，似是有什么想问的，欲言又止。
　　凌风与他对视了一眼，冲他摇了摇头，走到他身边用眼神示意他先住下再说。
　　“有劳掌柜的费心。”凌风又跟店家道了次谢。
　　陆寻安见状，也道：“多谢掌柜的。”
　　“不必客气，”可能是两人态度好，出手又大方，店家犹豫些许，还是说了一句：“晚上千万不要起夜。”
　　两人短暂对视一眼，凌元拉住陆寻安胳膊，对着店家笑了笑，“好的。”
　　然后两人便从店里左边的楼梯上了二楼，掌柜的提着煤油灯进一楼的侧门里去了。
　　两人推门而进，屋内倒还算干净，空气中没有多少灰尘。
　　摆设也确实“干净”，只有一张桌子和一张床，外加几个凳子，其他便什么都没了。
　　两人走到桌前，陆寻安把蜡烛放在桌上，又将桌上摆着的茶壶盖掀开，果然，里面连滴水都没有。
　　陆寻安一眼就把屋内的设施看了个清楚，“这里应该不只是这几天没客人了吧。”
　　凌风摸了摸桌子上的灰尘，虽有，但并没有很厚，他嗓音低沉，“粗略估计有半个月以上了。”
　　陆寻安放低了声音，“进城时你不觉得有古怪吗？这才戌时左右，刚入夜为何都闭门歇业了？”
　　“先睡吧，明日在城中打听一下，这个掌柜的很是谨慎，问他应当是问不出来什么。”
　　凌风走到床前，将被子拎起来抖了抖灰尘，然后重新铺在床上，对陆寻安道：“寻安，我常年走镖，风餐露宿习惯了，这床你来睡吧，我在桌子上趴会儿休息一下便好。”
　　陆寻安看了看床，顶多睡下一个成年人和一个小孩子，“我们两个挤一下也能睡。”
　　眼中尽是清澈与坦荡。
　　凌风不知该如何提醒小妖怪人类不会这么自来熟的跟刚认识的人紧贴着睡在一起。
　　相对无言一瞬。
　　“也好，”顿了一下，凌风道：“我睡眠浅，怕惊扰了你，还是睡在外面。”
　　“好啊。”陆寻安也不计较这么多，便脱了外衫与鞋放在床尾地上，上了床。
　　凌风则是趁着陆寻安上床的间隙，去将蜡烛吹灭，然后也摸黑到了床上，侧身躺着。
　　两人的呼吸逐渐平稳，仿佛都睡着了。
　　到了下半夜，外面的风声突然变得越来越大，仿佛要将房子上的瓦片掀翻一般。
　　黑暗中凌风紧闭的双眼突然睁开，带着警惕。
　　他轻轻起了身，走到右边的窗户处，然后慢慢的打开了一条缝，凑过去往外看。
　　窗外是一条路，跟他们来的路不是一条，萧瑟的秋风依旧在吹着，偶尔还卷起几片落叶。
　　听到了什么吱嘎吱嘎的微弱声响，仿佛是从楼下传来的，凌风往下看了眼。
　　果然，一块黑乎乎的东西，不知道是什么妖魔鬼怪，沿着打到墙上的树影往上爬，已经快到窗口处了。
　　他的嘴裂开了一条大口子，里面长满了锋利的尖牙，上面还沾着人类的鲜血。
　　不知死活，凌风心想。
　　凌风本想等它爬上来，好好看看是什么东西，但突然一束白光从他身后直奔那东西而去，那东西被击了下去，发出一声短促的嘶吼之后消失了。
　　凌风回头看去，是陆寻安。
　　“凌风，你没事吧？”陆寻安小跑到凌风身边，关切问道。
　　“无碍。”凌风自然知道他的身份，但没点破，只是带着试探道，“你怎么会法术？可是修道之人？”
　　“额……”陆寻安不知道要不要告知他自己的身份，凌风看上去就是一个凡人，若他知道了可能会害怕，这可是陆寻安交的第一个人类朋友，更何况他可能跟哥哥有莫大的联系，陆寻安不敢赌。
　　“我……我之前一直住在深山老林里，我师傅是修道之人，会些武功跟术法，他教我的，我也不过是知之皮毛。”
　　陆寻安第一次编瞎话，手不自觉的攥紧了衣袖，也不敢与凌风对视，乱瞟的神情早已经出卖了他。
　　看出他的不自然，凌风有些想笑，便不接着逼他了，“那若是再遇到危险，凌某还要仰仗陆小道长相救了。”
　　听出凌风的打趣，陆寻安正欲回话，外面突然响起了几声响彻云霄的“嗷嗷嗷——”。
　　这声音陆寻安再熟悉不过，他脱口而出：“是狐狸的叫声！”
　　“狐狸？”凌风将窗户完全打开，似是好奇道：“普通的狐狸怎么可能叫的如此大声？”
　　陆寻安想翻身从窗口跳下去看看什么情况，被凌风拦住。
　　“今夜我们还不知道余川城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还是不要贸然前去，以免遇到危险。”
　　陆寻安顿了一下，点点头。
　　凌风言之有理，他法力本就低微，万一这城中妖孽众多，或者有修为特别高的妖怪，他就相当于去送死了。
　　虽没有睡意，但两人还是各怀心思的关上窗户回到床上继续睡觉。
　　凌风的呼吸逐渐平稳下来，但并没有睡着。
　　他在想余川究竟发生了什么，竟然有这么多妖怪围绕在四周。
　　不多时，他察觉到旁边的人翻了个身，然后凑近了自己，在脖颈处细细嗅了嗅，像是什么小动物在确认主人的味道一般。
　　“奇怪，他身上真的是人类的味道，可是他跟哥哥真的好像……”
　　凌风听到了陆寻安小声的自言自语。
　　陆寻安可能是没想出什么所以然来，又轻手轻脚的将身子转回去了，然后慢慢的放缓了呼吸，应当是睡着了。
　　凌风有些失笑，这个小妖怪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修炼而成，不太通人性，对待刚认识的陌生人还敢这么亲近。
　　但他说自己跟一个穿蓝衣的人很像，确实是很奇怪的事，凌风可以确定，自己从未见过这个小妖怪。
　　他倒还真想知道那人是谁。
　　一夜过去的很快，第二天天一亮，两人便醒了。
　　因为他们听到了楼下有人说话。
　　“掌柜的——”
　　是一个男人的声音，听起来带着少年气的青雉，应当年纪不大。
　　“哎！”
　　掌柜的应该是出门迎客了。
　　“给我来间房，今晚要住，然后随便弄点吃的端进来。”
　　“好嘞……这是您房间的钥匙，上楼左转第一间，饭菜正在做，您请稍等。”
　　屋内两人穿戴完毕，便推门走了出去，下楼时正好撞见那男子上楼。
　　那男子一身赤红色华服，皮肤白嫩，五官精致，一看就是个世家子弟，怪不得掌柜的对他态度这么好。
　　三人刚好碰面，凌风笑着对他行了个礼以示礼貌，他只是冲两人点了点头，然后便上楼了。
　　凌风也没表现什么异常，继续迈开步子下楼。
　　陆寻安跟在凌风身后，若有所思。
　　“掌柜的，来几样小菜，再来壶酒。”凌风坐到靠近门边的桌子上。
　　“好嘞，二位公子稍等。”
　　掌柜的掀开门帘冲两人喊了一声，又接着去后厨了。
　　“店里多久没客人了，竟连小厮都不请了吗？”凌风说完，看到坐在旁边的陆寻安脸色凝重。
　　“怎么了？”他问道。
　　陆寻安靠近凌风，小声道：“刚才那个男子，他身上有很微弱的狐狸的味道。”
　　狐狸是一种特征很明显的动物，尤其是那股狐狸骚味，修为越高的妖怪体味越小，但隐藏也不是那么容易，碰到同类或修道修仙之人亦容易暴露。
　　凌风在看到那个男子的第一眼，就知道他是狐妖，且修为不低。
　　只是他没想到，陆寻安这样的小妖怪，竟然还能分辨出特意掩藏过的那丝狐狸的气味。
　　“不知道他跟昨晚诡异的叫声有没有关系。”凌风不动声色的压低声音回。
　　“我道行尚浅，刚才只是短暂经过，看不出来他到底是不是妖怪，只能嗅到他身上有狐狸的味道。”陆寻安有些失落。
　　凌风看他瘪嘴，笑容和煦，将手放在他肩膀上安慰道：“无碍，我今日先将镖护送到城南李家，回客栈的路上再打听打听城中是什么情况。”
　　言语间饭菜端了上来，陆寻安瞅准了凌元面前那盘肉，眼冒星光。
　　凌元捋起袖子替他夹了块肉放到碗里，陆寻安连忙夹进嘴里，满足的嚼着。
　　凌元挑了挑眉，原来是只食肉动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