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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恪妃怀胎 ...

  •   金銮殿上,四处都是华贵庄重。
      “回禀陛下,此番南蛮作乱,我朝东南,西南两处,被流民侵扰,粮食供不应求,天价难得一粟米,可谓是民不聊生,这该如何是好?”
      “陛下?陛下?”
      那台下的文臣唤了几声,不见应答。
      只见皇帝怀中抱着一个约莫三岁的孩童,扎着两个双丫髻,在龙椅上晃着脑袋。
      “陛下?陛下?伯伯问你话呢!”
      “傻丫头,该叫父皇。”
      皇帝轻笑一声,没忍住捏了捏女孩两腮旁边的鼓肉,软乎乎的,像是个小包子。
      男人的力气大,只是稍微一点力,就让女孩的脸红起一片。
      “父皇坏!父皇是南蛮子!”
      偌大的金銮殿上,所有人都噤若寒蝉,无人敢说话。
      童言稚语却引得皇帝笑出了声:“哦?昭昭,你且说说,南蛮犯你,该如何?”
      女孩面若桃花,顾盼之间带着一股子张扬的灵气。
      “当然是打回去!”
      “好!说的好!”
      那万民之上的领袖冷着脸,望着台下的一干人等。
      “三岁的孩童都能懂的道理,你们这些人怎么都忘记了,朕养你们还有什么用!”
      “南蛮来犯,那便应战!将他们屠戮殆尽,自然有地方供流民居住,自然也有土地供粮食生长!”
      万万千的群臣跪倒一片,齐声高呼微臣惶恐。
      武将拿着兵器,摩拳擦掌,眼里满是即将奔赴战场的兴奋。
      从上头望下去,可以将每一个人的表情全都尽收眼底。
      有的人眼里满是憧憬,有的人眼里则是不安。
      昭昭觉得没劲,跳下龙椅跑走了。
      “公主殿下!公主殿下不要跑呀!公主殿下!”
      无数的声音在耳边嗡嗡作响,三岁的昭昭紧紧皱着眉,捂着耳朵向前跑。
      忽然,她看见了一个熟悉的面孔,于是提着小裙子走到她身边。
      “秦娘娘安好!”
      秦艽的脸上逐渐浮现出笑意。
      “公主殿下安好,请问公主殿下是从哪里来的呀?”
      昭昭瘪着嘴,看向不远处的太监宫女。
      “金銮殿好生无聊!昭昭实在是不想听了,就跑出来散散心。”
      秦艽一惊,天晓得被陛下带上金銮殿是怎么样的殊荣,这小丫头倒是一点也不在意。
      天底下谁人不知,陛下最宠爱的就是眼前这位公主殿下。
      若是她能帮自己递消息…
      秦艽的心下有了主意,一个眼神之后,贴身的婢子拿出了一封拜帖。
      “好昭昭,你帮秦娘娘去办一件事可好?”
      昭昭歪着头,看向这不逊色母后的美人,笑道:“只要昭昭能办到的事情,秦娘娘说就是了!”
      秦艽心中喜不自胜,面上也不由自主地露出真切的笑容。小孩子最能感受到人与人之间的善意,于是昭昭也乐意帮忙。
      毕竟这个秦娘娘,光凭容貌就可以在宫里排进前五,好看得紧。
      好看的美人,总是会受到优待的。
      小小的人儿并不知道,只是半个时辰,瑞和长公主的事迹就又一次传遍了宫闱。
      “主子您可是不知道,奴婢今日去御膳房要血燕,那一个个讨好的眼神哟,可不要太明显。”
      “奴婢听闻,公主殿下在金銮殿上,那叫一个出风头。”
      “他们都说,公主殿下颇得圣心,未来不一定就没有继承大统的可能…毕竟咱们的开国皇帝,就是个女帝呀!”
      这一席话说得姚文菁很是高兴,却还是板着脸嗔道:
      “宫中人多眼杂,少不得你吃苦头。展欢,日后还是少嚼舌根子。”
      “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你心里总归是要有个数的。这次本宫不罚你,但是道理你得记住。”
      展欢知道这训诫是做给外人看的,当即笑盈盈地应着:
      “奴婢遵命。”
      话虽如此,姚文菁还是从妆匣之中取出了一枚镂金镯子,随口寻了个由头给出去。
      任谁见了,都知道她心情极好。
      正在这个时候,椒房殿外传来了太监的高喝:
      “皇上驾到!”
      姚文菁猛的起身,想要去接驾走到门前,又返回到内室,站在铜镜前照了又照。
      她的心里像是钻进了一只狡兔,一直不停的蹦蹦跳跳,让她难以掩饰激动。
      要知道,除了祖训规定的初一十五之外,皇帝要让六宫佳丽尽可能的承蒙雨露,因此鲜少到她这来。
      这个月,主动来椒房殿还是头一回。
      她提着裙摆,端着皇后娘娘该有的仪态盈盈下拜。
      “臣妾给陛下请安,愿陛下长乐未央。”
      这一声之中的温柔劲儿,让人的骨头都酥了半边。
      皇帝当即伸手,扶她起身。
      “皇后快起。”
      “朕今日前来,是有一事要和皇后商议。”
      凤鸾宫的秦贵嫔有孕,朕想给她拟个封号,升一升位分,你看如何?”
      姚文菁微怔了怔,险些控制不住脸上的神情,瞬息之后,又反应极快地接话:
      “陛下的决定自然是极好的。”
      试问哪个女人能接受和自己的丈夫讨论妾室的位分?
      这种事情姚文菁做了不止一次。
      每一次,都让她身心俱疲。
      姚文菁耐着性子,从柳林递来的名牌中千挑万选,终究裁定了一个恪字。
      她朝面前的人笑道:“恪者,恭谨也。秦艽妹妹身怀三月,才敢差人禀报,可见其恭谨之心,臣妾认为,这封号恰如其分。”
      皇帝不苟言笑,却也是极为认同的点点头。
      “皇后所言极是,若是她诞下皇子,昭昭也好多个玩伴。”
      姚文菁听出了他话里的期待,哪怕满心的委屈,也只能笑着称是。
      皇子么…若是让那尚书之女诞下长子,这宫里的局势又该有巨变了吧。
      为什么…偏偏是她?
      为什么…唯独本宫怀不上?
      皇帝满心欢喜的走后,姚文菁在案桌前拟着赐封的旨意。
      秦贵嫔升为妃,封号恪。
      姚文菁盯着那几个字看了许久,却终究还是红了眼尾。
      她看向黑暗深处,笑得格外难看:
      “展乐,你说本宫的昭昭纵然再好,又有什么用呢?还不是比不上人家肚皮里的一块肉得陛下的心!”
      展乐低垂着眉眼,没有说话。
      她深知多说多错,闭嘴远比话多来得命长。
      “呀!”
      就在这时,一声轻叫,吸引了姚文菁的注意。
      这是一个瞬间,她又变回了那个端庄大方的皇后娘娘,一句话说的都是那样不怒自威。
      “谁在哪儿?滚出来!”
      角落里,一个低等丫鬟打翻了一盏茶,滚烫的茶水浇了满身,她却只觉得浑身冰凉刺骨。
      “奴婢该死,求皇后娘娘恕罪!”
      “不长进的东西!”
      姚文菁好不容易有了可以发泄的对象,自然是不会放过。
      连吼带骂了好一通,她才深吸一口气,笑道:
      “展乐,照旧处置。”
      轻飘飘的一句话,决定了那婢子的生死。
      那婢女瞪大了眼睛,像是想不到自己不过是打翻了一盏茶,竟然会有这样的遭遇。
      展乐自黑暗中走出,手里拿着一块浸满了鸩酒的帕子,一步一步走到了那婢女的身边。
      “不…不要过来…不要。”
      “展乐姐姐…奴婢求你…不要…”
      那婢子不停的往后退,脸色苍白,连说话的声音里都带着颤意。
      “要怪,只能怪你自己不小心。”
      茶香浓烈,回荡在椒房殿之中,而那被堵住口鼻的小姑娘,却是在狭小的井中,永远地睡着了。
      没有人知道,这一幕,全都撞进了小小的昭昭眼里。
      小小的人儿迈开步子,跑到自己最信任的母后面前,脆生生的问道:
      “母后,孩儿有一事要问!”
      姚文菁看着眼前小小的人儿,心中是无尽的柔情,那眼神里的温柔,怕是连皇帝都没有见过。
      “怎么了,昭昭,快到母后身边来。”
      不过是三岁的孩童,却是那样直视皇城之中最为尊贵的女人。
      她没有像往常那样径直扑到母后的怀里,而是在她的面前站定。
      昭昭的神色凝重,抿着唇问道:
      “母后身边可有纸笔?”
      姚文菁将孩子抚养到三岁,自然是知道她的秉性如何。
      昭昭的性子向来跳脱,却从不会做什么无用功的事情。
      事出必有因,这是姚文菁教给她的第一个道理,不可否认昭昭学的极好。
      一旁伺候的展欢赶忙抱着昭昭到桐木桌前,又从内殿的软榻上取了一个棉枕,垫在椅子上,方便昭昭踩在上面。
      “公主殿下是要写字还是作画?”
      看着昭昭沉思的模样,姚文菁打断了展欢的询问。
      “不要打扰她。”
      真奇怪,明明没有血缘,这一幕却像极了从前的她。
      从前那个,不受人待见的她。
      姚文菁有个秘密,就连手底下亲信的两个心腹都不知道。
      没有人知道她姚文菁不是生来就是嫡女的。
      她只是姨娘所生的一介庶女。
      那年桃花盛开的时节,她连入族学的资格都没有。
      京城姚府的族学里,教书先生取笔着墨,在白净的云烟笺上落下一个大大的“天”字。
      “都说是天地玄黄,我们今天来学的,就是这个天字。”
      “姚小姐?姚小姐?”
      那教书先生唤了几声,却不见应答。
      坐在一旁的少年扑哧一声,笑得好不欢快。
      “先生,我妹妹她在梦中玩去了!”
      族学之中瞬间笑作一团,可那睡着的姚小姐却是半点儿不受影响,只是翻了个身子,嘟囔一声又沉沉睡去。
      教书先生叹息一声,却也没办法。
      他拿起戒尺,正要敲向案桌,却听见了不同寻常的声音。
      窗外一阵轻轻的童声入耳:“天地玄黄,这是个天字…”
      教书先生好奇地探出头,只见一个约莫十岁的小姑娘蹲在地上,手里拿着根不知道从哪里捡来的树枝,在沙堆里端正的写了个“天”字。
      教书先生张建,曾是天子的帝师,虽然一把年纪,文采却是京城之中数一数二的。
      要不是姚府花了重金,也请不到他坐镇族学。
      只是这族学之中的少年少女,无不是顽劣之徒,唯有这个小姑娘,还算是好学伶俐。
      张建负着手走到小女孩身前,问道:“你是什么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那小姑娘顾盼之间带着一股子清灵,身上穿的衣裳不是绫罗绸缎,却也不是粗布麻衣,这让名声在外的张建也不好判断她的身份,只好出言询问。
      小姑娘做错事般低下头,不敢去看先生的眼睛,好半天才小声说:“我是姚家的二小姐…”
      窗子内传来了少年的冷笑声:“什么劳什子二小姐,不过是姨娘所生的女儿,也敢说自己是二小姐!”
      小女孩非但没有生气,反而目光灼灼地盯着少年笑了出来。
      “你这话说的有趣,我们是同一个父亲所出,如何不能叫我一声二小姐,莫非是你怕了?”
      那少年被噎得说不出话来,女孩也提着裙子跑开,只留下张建在原地若有所思。
      姚家的二小姐么…倒是一个有意思的…
      这天夜里,张建被姚商山叫去了书房。
      那堂堂三品的户部侍郎弓身问道:“敢问先生,我家族学之中,可有大用之人?”
      朝堂之上的局势瞬息万变,皇帝命不久矣已经是不争的事实,而新帝上位,所有人盯着的不过是那后宫里的三千嫔妃,人人都想将家中的可用之人送进东宫,姚商山也不例外。
      他之所以会请张建前来,也有让他掌眼的意思在,试问京城里谁人不知,张先生的眼光最为毒辣?
      那张建素来也不是什么扭捏作态的人,当即把今日族学里的所见所闻一一说出。
      “依我看,您府里这姚二小姐,或许是个可用之人,若有一日母仪天下,必然成就一番大业。”
      殊不知他轻描淡写的一番话,却决定了小姑娘一生的宿命。
      后来的姚家二小姐被送到远阁之中专人教导三年,一朝参选,成了风头无两的太子侧妃。
      从太子侧妃到太子正妃,期间她究竟经历了什么,唯有自己最为清楚。
      什么心机谋略,什么尔虞我诈,对她而言不过是家常便饭。
      她知道如何讨男人欢心,也懂得怎么让自己最惹人注目。
      而如今的昭昭,认真起来倒是有几分昔日她姚文菁的样子。
      认真而又不怯场。
      姚文菁的面上带着一缕笑意,在看到昭昭笔下临摹的东西之后,倒是变了颜色。
      昭昭还不会写字,却是天赋异禀,有几分过目不忘的能力。
      只是看了一眼秦艽的拜帖,却能临摹出其中的八九分。
      姚文菁能爬上皇后之位,自然不是个傻的,只看见一句“妾有孕三月有余,惶恐不敢上报”便知是秦艽的刻意为之。
      姚文菁揉着昭昭的小脑袋瓜,笑道:“所以昭昭想问母后的就是这个对吗?”
      昭昭点头,笑道:“是呀母后,昭昭只是在金銮殿上晃了一圈,回来就听宫人说秦娘娘被晋了位分,昭昭怎么想,都觉得应当与昭昭替她送的那封拜帖有关,母后…对不起…昭昭错了…”
      昭昭将和秦娘娘的对话全都一一复述,说到最后,昭昭忍不住低下头。
      昭昭知道,母后最在意的就是六宫之中父皇又宠爱了谁,又晋封了谁。
      自己无意间帮着秦娘娘做了这么大的一件事,等着母后发现,还不如自己说出来。
      没成想一向对她严厉要求的姚文菁却笑道:“昭昭做的很好,母后怎么会怪罪昭昭么?往后有什么事,昭昭也要记得告诉母后,要和母后坦诚相处,知道了么。”
      昭昭轻快地点头,像是放下了心中的一块大石头,溜地一下跑走了。
      昭昭走后,姚文菁当即变了颜色。
      “好,好你个秦艽,居然是自己请封。”
      “身怀六甲又有什么了不起?!”
      “本宫要昭昭,成为全天下最得圣心之人。”
      女人面色狰狞,眼中带着浓烈得快要溢出来的野心。
      这一切,跑出内殿的昭昭都全然不知。
      昭昭在院里跑了两圈,才找到廊边的展乐。
      “展乐姑姑,你在干什么呀?”
      小女孩脆生生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展乐被吓了一跳,手中没有拿稳的纸钱瞬间掉落下来,随风扑开,撒得满地狼藉。
      “公主殿下,奴婢在烧纸钱。”
      昭昭歪着头,小小的脑袋充满了大大的疑惑。
      “什么是烧纸钱?”
      展乐看着面前粉雕玉琢的小姑娘,怎么看都说不出一句重话来。
      这可是皇后娘娘捧在手心里养大的孩子…
      她是那样的无忧无虑,却不知道她的孪生姐妹如今过得如何了。
      可惜的是自己现在没有什么理由出宫,否则还能绕去姚家别院,远远的瞧上一眼。
      还有那女人的墓前,想必无人打理,已经是爬满了野草。
      自己的心中藏了太多的秘密无法说出口,想到这里展乐的脸上更添一分阴郁。
      “纸钱啊,就是给往生极乐世界的人路上的盘缠,无论那个人生前是怎么样的,死后总归是要往生的…”
      昭昭学着展乐的样子蹲在火盆边,像是听懂了般点点头。
      “昭昭明白了。”
      “所以展乐姑姑,那个宫婢是犯了什么错吗?昭昭…昭昭全都看到了。”
      看到了姑姑捂着她的口鼻,把她丢进枯井里。
      听见了那个宫婢临死前的喊叫,是那样的害怕,那样的不甘。
      展乐皱着眉头思索了许久,才说道:
      “公主殿下,那名宫婢触犯了宫规,在椒房殿里,自然是留不得的。宫里的规矩多得像是座大山,压得人透不过气。而她只是换了个地方透气罢了。”
      昭昭笑道:“我懂了!就和秦娘娘不敢去给父皇送拜帖,让我去一样,这就是规矩!”
      展乐暗自将这件事记在心里,想找个机会同皇后娘娘说起。
      有了这一出插曲,她连烧纸钱都有些心神不宁。
      似乎,总有什么事情即将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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