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第 1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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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逐渐褪去，天边有晨曦降临。
姜帆帆的眼前逐渐变亮，她打了个小小的哈欠，从睡梦中睁开了眼睛。
姜帆帆边打哈欠边扭身想要查看姜令嘉的情况，一转脸，却对上了一张淡定的脸。
姜帆帆的动作迟缓了一瞬，才想起来昨晚发生了什么。
“你一晚都没睡？”姜帆帆问。
半妖看着很精神，虽然眼下一圈乌黑，但眼睛睁得很大，神情看上去很专注。
滴星垂下眸子，一只手拇指和食指中指互相摩擦，答非所问：“小姐昨夜没有再醒来。”
“嗯。”姜帆帆开始收拾脚踏上的被褥，“你回去吧，等下轮值的人会来换我。”
滴星迟疑了一下，没有起身，也没有回答。
姜帆帆放好东西，察觉到滴星的迟疑，奇怪的扭过头看她。
“我可以就在这里照顾小姐。”滴星缓缓说。
“白日里有很多人在，不需要你值守。”
“无论有没有人在，我都想留在这里照顾小姐。”滴星语气坚定。
姜帆帆有点错愕，却又觉得这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她不禁有些头疼。
“不行，你留在这里会打扰小姐。”姜帆帆试图和这个半妖讲理。
“不会的，我不会打扰到小姐的，我会很安静。”滴星立刻反驳。
或许是因为他们的争辩略微有些大声，姜令嘉翻了个身。
姜帆帆立即挑眉，用气音和滴星沟通，“还说不会？小姐是不是被你吵到了？”
滴星抿抿唇，老实的坐在脚踏上，一副不想再说话的样子。
“你饿了不吃饭？渴了不喝水？坐久了不想动一动？”姜帆帆说的话都很在理，“你不可能在这里解决一切。”
“就算你可以，那你就不担心会吵到小姐吗？”
滴星有些被说动了，但是她还是不太愿意离开。
和小姐相处的机会那么少那么少，如果可以，她宁愿不吃不喝也不动，就一直在这里照顾小姐。
“走！”
姜帆帆直接上前去拉扯滴星。
滴星推拒了一番，在姜帆帆认真的表情中垂下眼睛。
“如果你好好听话的话，说不定今晚还可以来值守。”姜帆帆说。
这当然只是缓兵之计，姜帆帆怕滴星真的死脑筋不肯离开，只能出此下策。
滴星终于被说动了，她恋恋不舍的回头看了一眼，跟着姜帆帆离开了。
滴星虽然一夜未睡，脸上还挂着青黑的眼圈，却不显得疲惫。
拥着被子靠着床沿的姿势并不好睡，姜帆帆一觉睡醒腰酸背痛，刚引着滴星出来，就想要将半妖打发走。
“你回去吧，好好吃饭休息，如果今夜是你值守，我会叫人通知你。”
说完，姜帆帆捶着自己的腰走了。
滴星在原地站了片刻，也自己回了房间。
日暮将至。
院子里来来去去的侍女少了，窗扇后都燃起了烛火，又是一个黑夜来临。
这夜不是姜帆帆轮值，她刚吹熄了蜡烛钻进被窝，门口就传来急促的敲门声。
“怎么了？”姜帆帆披上衣服摸黑打开门。
“帆帆，滴星怎么在小姐房中？今日不是我值守吗？”门外的侍女愕然询问。
姜帆帆用手背触了触额头，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长长的叹了口气。
“我马上就来。”姜帆帆硬着头皮说。
要是照日照月在，或者蔻华没生病就好了。
等姜帆帆穿戴整齐出门，院子里已经完全没有人了。
廊下的灯笼被夜风拖着旋转，姜帆帆和原本守夜的侍女从廊下经过，匆匆推开虚掩的房门。
滴星坐在脚踏上，听见声音，抬头看去。
姜帆帆眉眼中全是无奈，“谁让你来的？”
她没有让人通知滴星来啊。
“是我自己想来。”滴星回答。
“我可以值夜，每天晚上都可以。”
但问题是其实并不需要。
姜帆帆一时无言。
“我已经安排了人值守。”
“那我可以和她一起值守。”滴星说。
姜帆帆从未觉得如此头疼。
虽然可以强行将滴星拉出去，但是保不齐她什么时候又敲门进来，小姐白日里醒过两次，暮时才睡过去，此时也不好吵醒了小姐问询。
“……行。”姜帆帆最后决定还是赌一把，反正昨晚是小姐让她留下的，就当是延续了小姐昨晚的命令。
“今夜你们一起值守。”姜帆帆打定主意，“安羽，再去抱一套被褥过来。”
名唤安羽的侍女点头称是，转身去抱被褥了。
“滴星，我先和你说清楚，不是耍无赖就能做成自己想做的事，我是不想大动干戈吵醒小姐。”姜帆帆也不知道真是在说给滴星听，还是说来安慰自己。
滴星闻言愣了一下，没有说话，做错事一样的垂下了眼睛。
等安羽抱来被褥，姜帆帆又嘱咐了几句，这才离开。
房间里彻底安静下来，安羽轻手轻脚将被褥铺开，用自以为隐蔽的用余光悄悄打量着一边的半妖。
滴星没有说话，也没有询问，只是转过脸正面向安羽，眼神平静的看过去。
安羽像是做错事被抓包了，猛地低下头，闭上眼开始假寐。
滴星又转过脸，一双眼睛睁着，专心地看着最远处那一盏残灯渐渐燃尽。
……
“玥玥。”
“玥玥，你要带妹妹去哪儿？”
姜令嘉听见娘亲在身后问。
然后她听见了自己回答的声音，“我带妹妹去找衔月玩。”
幼时的姜令嘉梳着圆圆的发髻，红丝带在黑发中穿行，发髻上长出一个又一个精巧的蝴蝶结。
她的脸圆圆的，白生生的，一双大眼睛眨巴眨巴，纤长的睫毛就上下翻飞，时不时遮住那双潋滟的瞳孔。
“大小姐，中午要按时带二小姐回来吃饭。”芍菡追了两步，叮嘱道。
“我知道，我知道。”姜令嘉只顾着快些去玩，应付着回答了两句便风一般的绕过了假山，不见了踪迹。
一群女侍和护卫立刻簇拥着跟了上去。
“左衔月！”
姜令嘉牵着妹妹，远远望见远处一群人，立刻大喊起来。
那群人里钻出一个个子和她差不多高的清瘦女孩，和姜令嘉一样穿着方便行动的束袖长裤，闻言双手叉腰，抬了抬下巴。
“你怎么才来。”
“你怎么还带姜天晓一起！”
左衔月像是猫被踩了尾巴，炸毛一样的说了一句，她看着正一脸天真无邪吮着手指的姜天晓，支使姜令嘉身边的女侍，“把你们二小姐送回去。”
姜令嘉赶紧把妹妹护到身后，“不许！天晓回去，我也回去！”
左衔月闻言皱眉，幼稚的脸上摆出大人一般的神情，两人瞪着眼睛对峙片刻，最后左衔月败下阵来。
她抿抿唇，眉心还是紧蹙着，喃喃自语似的嘀咕，“不听话。”
“不听话的孩子是要接受惩罚的！”左衔月试图恫吓姜令嘉。
姜令嘉才不接受，她扬着下巴，挺起胸脯，站在姜天晓面前，“才不会！我娘亲才不会罚我！”
左衔月无能狂怒半晌，最后一噘嘴，别过脸去不搭理姜令嘉。
“我要上山去射梅了。”
“我射的梅一定比你的好看。”
左衔月说完，带着浩浩荡荡一群仆从护卫上山了。
这是前几天左衔月和姜令嘉说好的，趁着姜席玉来城外的山上游玩，两人要去山顶寺庙的梅林中“射梅”。
这样大的孩子，个头还没有弓高，说是射梅，实际上也就是去梅林里转悠一圈，看上哪支就折回来，权当是射梅了。
这是个还算轻松的活计，至少当时陪同去的女侍护卫们都是这样想的。
早在家主来之前，这座山就被全部搜查过一遍，凡是身份可疑的人员全都被暂时扣押了。
在姜家人未曾离去之前，整座山连一只苍蝇都飞不进去。
姜令嘉和左衔月在梅林中闲逛，姜天晓迈着小短腿亦步亦的追在后面，嘴里咿咿呀呀、含糊不清的叫唤着。
“姐姐、姐、姐姐。”
姜令嘉垫脚折了一枝梅，闻言回过头，向姜天晓伸出手，“天晓，来。”
她学着大人模样张开双手，“姐姐抱。”
谁也不知道是检查的哪个环节出了纰漏，在被伏击之前，没有人反应过来。
梅林一瞬间沸腾，惨叫声和喊杀声不绝于耳。
姜令嘉脸色惊惶的抱紧了姜天晓，在护卫的保护下向山腰而去。
暗中护卫姜令嘉和姜天晓的都是修为高深的姜家修士，有三人，或者是四人，姜令嘉记不清了。
山路上急促狼狈逃窜的瞬间、姜天晓眼里的泪花、山顶凄惨的求救声，共同构成了姜令嘉对下山这段路程的记忆。
看着越来越近的居所，姜令嘉心里生出一股毫无来由的抗拒。
不要过去……她不要过去！
姜令嘉挣扎起来，姜席玉却迎过来，将两个孩子抱进怀里。
“玥玥，天晓，没事了。”姜席玉安抚了两个孩子，她正要下山去。
山上的喊杀声还未停，山下又传来急信。
一伙不知从何处流窜而来的流民围山，其中居然隐藏着高手，这群流民不知从何处绕开了布下的防卫，隐隐有攻上来的趋势。
姜席玉将两个孩子交托给原本暗中护卫姜令嘉和姜天晓的姜家修士，又爱怜的摸摸孩子的脸，“娘亲去去就回，玥玥带着妹妹回去好好休息，好吗？”
姜令嘉想说，不，不要离开，却只是点点头，眼眶通红，“娘亲一定要平安回来。”
姜席玉笑了一声，离开了。
居所的大门就这样在眼前关闭，姜令嘉和姜天晓牵着手走过熟悉的回廊，在无数道目光的注视下走进了姜席玉的居所。
这里明里暗里全是姜家的修士，是再安全不过的地方。
姜令嘉总算安心下来，在内室中喝了热水，开始和芍菡一起安抚妹妹。
姜天晓只是抱着玩偶，睁着眼睛不说话。
“我没事！”
左衔月语气抗议，随后推门而入，她身上血迹残留，发髻歪斜，看着颇为狼狈。
“左小姐。”
芍菡给左衔月见了礼，让人引着左家女侍给左衔月换了干净衣裳。
左衔月靠过来，在姜令嘉身边絮絮不止，“我说我没事，她们非不信，检查了吧，果然没事。”
见姜令嘉不说话，她一眯眼睛，像是抓住了什么把柄一样笑起来，眼睛弯成诡异的弧度，“姜令嘉你该不会是害怕了吧？胆小的孩子要接受惩罚哦。你怎么不说话？”
左衔月的话比往日还要多。
姜令嘉摸摸妹妹的头发，抬眼认真的看着左衔月，“你在害怕。”
说着，她伸手覆上了左衔月搭在膝上的手。
左衔月的手冰凉无比，搭在膝盖上还隐隐颤抖，虽然嘴里说着不害怕，脸上的笑意却像是强扯出来的，笑的比哭的还难看。
左衔月反应极大的甩开了姜令嘉的手，大声道：“谁害怕了！我一点也不害怕！我从来都不害怕！”
她跳下椅子来回踱步，然后快步走出门，走进了有假山流水，开满梅花的后院。
“我还要射梅！”
姜令嘉见她跑出去，又是这样疯癫的样子，心中有些担忧，将妹妹塞给芍菡，忍不住跟了上去。
“左衔月！”
姜令嘉跟着一起跑到院子里，却见左衔月面对着假山流水呆呆站着，没有反应。
姜令嘉走近，试探性的伸手拍拍左衔月的肩。
变故就发生在这一瞬。
原本平静的流水里窜起几道黑影，左衔月大力攥住姜令嘉的手腕，带着她急速往来的方向奔去。
院子并不大，转眼间跑到了门口，可左衔月脚步忽然一滞，几乎是下意识的，左衔月侧身躲避，将身后来不及止步的姜令嘉让了出去。
姜令嘉只来得及看清那张青黑色长满光滑鳞片的脸，随后心口一凉，胸前血液飞溅。
疼痛后知后觉袭来，姜令嘉一头栽倒在地上，在一阵阵惊呼和脚步声中失去了意识。
窒息的、仿佛万蚁噬心的感觉却并没有随着沉睡而减弱，姜令嘉大口大口的喘息起来，仿佛要将胸腔中的最后一丝空气也压缩掉。
五脏六腑都钻心的痛，姜令嘉喊不出声音，只痛的身体都在发抖。
娘亲……母亲……娘亲……
她陷入深黑的梦魇，破碎的、血腥淋漓的画面不断涌入脑海。
姜令嘉抱紧了膝盖，艳丽浓稠的血液却沾满她的前襟，她低头一看，原本有心脏的地方空空如也，拳头大的伤口贯穿前后，可以窥见碎裂的雪白胸骨，和断裂的血管。
姜令嘉的灵魂一瞬离体，世界在这一刻无比的安静，天穹高远安宁，是灵魂的归处。
不知从哪传来鼓噪澎湃的心跳不可抑制的传入耳中，姜令嘉浑身一震，整个人瞬间清醒，神魂归位。
“小姐醒了！”
寝卧内灯火通明，姜令嘉疲惫的睁开眼，正对上一张仓皇失措的脸。
滴星正半抱起姜令嘉，让她的头靠着自己，方便姜帆帆喂药。
姜令嘉半梦半醒的想，刚才听见的，是这个半妖的心跳声吗？
鼓噪澎湃，像是不息的海浪。
滴星眼眶通红，见姜令嘉睁开眼，难过到要裂成两半的感觉终于消退，可随后而来的是巨大的后怕和恐慌。
半妖的眼睫轻眨，一滴晶莹的眼泪就这样坠下，滴在了姜令嘉干涩的唇上。
咸咸的味道在舌尖炸开，姜令嘉不适的别过脸看向姜帆帆，“怎么了？”
她的声音干涩，像是在砂纸上磨过。
滴星伸手从一边的桌上端来一杯温水喂给她。
姜令嘉垂眸轻啜了一口，长长的吐了一口气。
姜帆帆急的满头大汗。
“刚刚您忽然发起了高热，像是被魇住了一样说话挣扎，怎么也叫不醒……”
姜帆帆省去了其他的一些事，比如姜令嘉快速发热之后身体又急速变凉，那种冰冷的温度不似活人。
要不是滴星坚持还要给姜令嘉喂药，坚持姜令嘉只是暂时昏厥，姜帆帆都差点以为姜令嘉已经去了。
“小姐！”
蔻华一瘸一拐的被人扶着进来，眼泪鼻涕流了满脸。
她顾不上腿疼，着急的几下蹦到床边，脚一歪坐在地上，还向姜令嘉伸出手。
“蔻华。”姜令嘉握住蔻华略显冰凉的指尖，她迟疑了一瞬，自己撑起身体，伸手将蔻华脸上的头发拢到耳后去。
“小姐，小姐，吓死我了。”蔻华瘪瘪嘴，眼泪刷刷的又淌下来。
“已经没事了。”姜令嘉安抚的拍拍蔻华的肩膀。
蔻华胡乱点着头，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
她睡得正香，却被外面的声音吵醒，拉住一个女侍一问才知道小姐的病情恶化，情况不佳，吓的她鞋子都顾不得穿就一瘸一拐的跑了出来。
“大小姐。”
“芍菡姑姑。”姜令嘉刚躺下，神色还有些怔松。
“嗳。”芍菡走近，伸手给姜令嘉掖了掖被角。
“小姐真是辛苦了。”见她来，姜帆帆立即挥退了其他的女侍。
原本跪在一边的滴星也低着头，跟着众人退了出去。
“大小姐，家主已经失联多日了。”芍菡握紧了姜令嘉的手，就算是在这样突然的情况下，她依旧描了妆，把憔悴的脸色掩盖在白粉之下。
“我书信通知了二小姐，但是二小姐短时间没有办法回来。”
姜令嘉的心脏一瞬间被揪紧，嘴唇都有些颤抖。
“本来不该和小姐说这些，但是家主这些时日不在，人心浮动，二小姐鞭长莫及，我们这些管事的终究也只是管事的，做不了主，姜家现在只有您了，您一定要好好的。”
姜令嘉怔然，“那我母亲呢？”
芍菡没想到她会这么问，有一瞬的怔愣，“大人闭关不出多年……”
“现在还不是出关的时候吗？”姜令嘉问。
娘亲失联，妹妹在边关浴血，自己重病，难道这些不比闭关修行重要吗？
芍菡面色有瞬间的挣扎，想说什么，最后只是化作一声叹息，“大小姐，大人是不可轻易出关的。”
姜令嘉神色有些凄然，闻言默然，半晌后点了点头。
“我知道了，芍菡姑姑。”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第 1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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