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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前排吃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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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蕴就着愫琴准备好的水一顿捣鼓。
先是半颗春风化雨丹碾碎了调和进去,接着又是块能保持水温的发热石。配料扔完,她想了想,转过视线的同时右手一抬,躺在床榻上的姬钰便被她用灵力隔空送进了浴桶中。
看着靠在浴桶边沿、肤色苍白容貌昳丽的睡美人,程蕴满意地拍拍手又点点头,“好了,大功告成,就这样。”
“这……不用除了寝衣吗?”愫琴欲言又止。
程蕴也欲言又止了,她目带狐疑不太确定地望向愫琴,“他平时都让你们伺候除衣?”
不会吧不会吧?她儿子有这么堕落吗?虽然她并非严格的洁党一派,但起码她笔下的姬钰对顾卿之外的女子可是坚决排斥的。
“没有,殿下不让的,”这次是愫书抢在前面答了,语气还含着三分怨,“殿下似乎很抗拒让人近身伺候,他清醒的时候,我们都不敢长时间出现在他视线内,因为他似乎很不喜……”
程蕴却听得内心顿时狂笑——男德男德,歪瑞固德!
作为男主,身子怎么能轻易被除了女主之外的女子轻易瞧了去!这当然不可以!
可她面上却装作前辈高人的模样,只神秘一笑,“那就对了,你家殿下不抗拒的也就只有一个人。”
“行了,既然如此,我们也别在这儿打扰他了,走吧。”说罢也不给愫琴愫书拒绝的机会,程蕴一手揽一人便推着她们出了门。
夜中。
七皇子府西南处僻静角落,姬钰所居院落的隔壁厢房中,程蕴掐着点从打坐修炼的状态中退了出来,睁开一双亮得惊人的眼睛。
不能怪她太过兴奋,实在是一想到接下来即将在隔壁发生的剧情,她就淡定不了。
时隔六年,两位苦命鸳鸯的再一次重逢!
继见到恶毒女二、男主之后,她马上又要见到女主了!激动人心的时刻要到了!
“不过顾卿如今的修为应该已经到金丹大圆满后了吧?”自言自语地念叨到这里,程蕴顿时犯愁起来,向后一倒四仰八叉躺在了床榻上,“而且她还是女主,比我这个金丹中期的水货不知道要厉害多少倍,要怎么才能在不惊动她的情况下近距离吃瓜啊……”
就这样思索苦恼着,时间又飞逝如水,简直比她在现代打工时周末的晚上过得还快。
清漏渐移,七皇子府内众人大都已经睡去,仅有的几个修道者也进入了打坐修炼的状态,整座府邸的守卫如同虚设。
一道鬼魅身影便在这般情形下轻而易举地悄然潜入。
顾卿一袭黑色劲装,身轻如梁上燕,周身气息被收敛得近乎完美。她面无表情,唇也抿成了一条直线,径直往确定的方向而去。
如今子时已过,算来该是新的一日了,恰巧又逢八月十五,人间的团圆之日。
月圆不缺,月弧已满,顾卿站在院墙角树影相织的雕花窗下,清寒月色在她脸上渡了一层冷冷的光,衬得她眸色更冷。
顾卿的容貌也极美,只是比起楚寻真的鲜明张扬,她的美则要显得沉静内蕴得多。
她的手轻搭在窗隔上,却似有些迟疑。曾发疯般朝思暮想、拼着一死也要来见的人,如今就在这扇窗后。可此刻这么近了,原本的勇气却突然如潮水般泄去,心无法抑制地忐忑惶然起来。
彼时她连罗刹门的血狱试炼都不曾畏惧,此时竟会觉得情怯。
房间里的人呼吸平稳,应是正在熟睡,顾卿收回神识,下意识地没有过多窥探。
推开窗的瞬间,温暖的水汽扑面而来,与窗外携着一身寒凉的她形成鲜明对比。连她清冷凛然的面容似乎都因空中骤然结成的暖雾而柔和模糊了三分。
顾卿微微一顿,随即游鱼般轻巧地翻身滑了进去,阖窗落地。
她微一转目,便看到了房间正中的场景。
不甚明亮的烛火下,眼覆白绫的青年静静靠在边沿,似乎是在沉睡着,他身上褪去了昔日的锋芒锐意,惟余几分苍白。
如墨的长发披散着在水面上漂浮铺开,纵横如荇,他看上去孱弱得没有一丝防备的力量,几缕湿润的青丝垂落在肩侧,水光透过肌肤,显出一种脆弱之美。
与此同时,隔壁厢房里。
程蕴抱着盘五颜六色的瓜果点心,正眼巴巴守在传影玉简跟前。
眼看顾卿一步步走近姬钰,她瞬间激动得热血上头,脸都红了一层,“来了来了!历史性的时刻!”
顾卿觉得恍惚。
是一种疼痛的恍惚,仿佛心脏突然被人用力攥住,眼前的画面与六年前禁牢那日的情景交映重叠起来。
她还记得,那时掌门冷冷瞥了身在阵中的她一眼,忽而阴厉一笑,五指成爪,直插进了被钉在刑柱上的姬钰的眼中。
飞溅出一片刺目的红。
六年来,顾卿无数次地噩梦。
在梦里,她无数次重温了那日的情形,然后无数次在心脏的剧痛中苏醒,浑身冷汗,就像落入了寒冰万年的深渊。
而就在此时此地,她就像是又进入了这场噩梦。这场已经被她重温过无数遍,可每重温一遍,还是要她再受剜心之痛的噩梦。
不知过了多久,顾卿才从疼痛的恍惚中抽离。
眼前的场景变成了近在咫尺处姬钰苍白的面容,因自己靠近而在他脸上落下的一片阴翳,还有她悬停在距离白绫半寸处,正微微颤抖着的手。
顾卿愣了愣。
恰又在此时,一滴水珠从眼前滑落,又滴进了浴桶里很快消失无踪。她后知后觉,这才发现自己已经泪流满面。
不,她不该哭的。
久别重逢之日,她怎能哭?
顾卿收回手,尽量自然地弯起唇,笑了下,一声轻语如同梦呓,“一别五载,师兄消瘦了好多。”
漫长的两分钟过去了。
在观看了顾卿如被定住身的阶段一和神色复杂变化的阶段二后,她竟然又把手收回去了!
渴望吃瓜看戏的程蕴有种想吐血的冲动,“摸啊,你摸啊顾卿!六年不见,而且你们还经历了痛彻心扉的事情,你现在连他头发都不摸一下,合适吗!”
她都想冲过去按着顾卿摸!
更糟心的是,就在此时,原本安静如死人的姬钰突然意味不明地低哼了声,仿佛在宣告他即刻便要醒来。
于是,顾卿这属乌龟的女主竟然瞬间落荒而逃了。
程蕴简直眼睛都要瞪脱窗了,“不是,我当时是这么写的剧情吗!时隔六年才等到的重逢,就这?”
再看向画面中仅剩的姬钰一人,他果然很快便醒了过来。判断的依据是,他突然动作僵硬地抬起了手,像是很难受般紧紧攥住了自己的心口,指尖紧绷用力到发白。
那条覆眼白绫遮了他大半张脸,从传影玉简上,程蕴看不太明白姬钰的表情。
疼得?
难道她调的那桶疗伤浴药有问题?难道她这个赤脚大夫翻车了?!
来不及多想,程蕴连忙拔腿奔赴隔壁。
“怎么了怎么了?是这浴药不对吗?”离得不远,程蕴几乎是闪现的速度,风风火火冲过去“砰”地一下推开了门,急吼吼地对着里边问。
姬钰动作一滞,微微朝着她所在的方向转过了脸,嗓音喑哑,“你……是何人?”
“呃 ,”该怎么自我介绍比较好呢?不管说自己是他“亲妈”还是“后妈”,好像都不太好啊……
想到姬钰和太玄宗此时还没解开的梁子,程蕴清了清嗓子,决定起个高调子,“不必太感谢我,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也就是个喜欢扶危救困的普通好人!”
不料姬钰沉默了一瞬,随即便一语道破了她的身份,“你是太玄宗的弟子吧。”
程蕴顿时狂汗,还没想好怎么回应,姬钰已自顾自说了下去。
“无论如何,多谢姑娘相救,钰铭感于心。”他语气平静有礼,声音中却透出隐隐的疏离,“只是钰眼下身体抱恙,不便正式大礼拜谢,还望见谅。”
基于此,程蕴得出了两个结论——
第一,不愧是她的男主,真聪明;
第二,不愧是她的男主,声音真好听,随她了。
之后,再三询问确定了姬钰不是因为她调的浴药而不适,并被他委婉催促着离开后,程蕴带着那刚才得出的那两个在脑子里存在感极强的结论,回去睡觉了。
另一边的顾卿就没有这么悠闲了。
七皇子府的守卫并不严格,以她的本事,避开各种暗哨机关轻而易举,可这一次离去,她却比来时显得狼狈得多。
中途有几次,她都想过停下再回去,可身体的本能反而是逃得更快。仿佛只有逃离得够快够远,才能平息自己内心的慌乱。
这次前来荣国之前,她在暗中搜集了许多关于姬钰的消息。
在得知他在那日之后便双目失明、修为尽废,从昔日太玄宗的天之骄子跌落成泥时,没人能知道她那一刻的绝望,还有想要不顾一切杀上太玄宗清净峰复仇的疯狂。
如今亲眼目睹了他的处境,记忆与现实交叠,那比六年前更加苍白消瘦的身影,几乎让她喘不过气来。
那时血溅长空,她逼迫自己携着血泪逃离,可他的身影却成了她挥之不去的梦魇。
终于,顾卿停在了无人的一处暗巷。
顾卿扶着砖墙,微微喘息着看向自己的手。方才她指尖几度颤抖,迟疑许久,终究是不敢触碰到他。她想告诉自己,方才的所见,姬钰只是睡着了,他并不是当初那般濒死垂危,但胸口的绞痛却久久无法平息。
“也是,我有什么资格呢……”她唇角勾起讽笑,近乎无声地自嘲。
“好不容易见一次,怎么走得这么急?”一道略带玩味的男声突然从身后传来,话音落下,那人的身形才突兀地从黑暗中显现出,“之前不是拼着不要命也想见他一面吗?”
顾卿顿时偏过头,脸色不善地望向自己侧后方,“你跟踪我?”
“是又如何?”对于顾卿的不悦,他毫不在乎。他半是松散地倚在墙上,全身从头到脚都都包裹在裁合紧密的滚金边黑袍内,甚至连脸上都戴了特制的面具,“这次来之前,门主可是特意嘱咐了,要我看好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