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溺之海》佘遥

7、回忆

　　“叶学妹，你看看是在这附近吗？”

　　“叶学妹？”

　　叶江晚沉浸在思绪中，直到苏理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询问着公寓的具体位置，她才恍然回神，连忙指了指前方：“啊抱歉，我刚走神了……对，就在那儿，元轩公寓。”

　　苏理稳稳地将车停在公寓前，副驾驶上的杨文一眼望去，不禁咋舌：“我的妈呀，你就住这儿？”他望向那扇斑驳的铁门，锁链粗大，门上的“元轩公寓”四个字在夜色中时隐时现，显得格外诡异。

　　叶江晚略显尴尬地笑了笑：“暂时的，正式开学就住校了。不过这里有家里人认识的人，方便些。”她边说边拿起手提袋，准备下车。

　　杨文理解地点点头，却又忍不住打趣：“有认识的人确实好，不然这地方，晚上一个人回来得吓掉魂儿。”他环视四周，继续道：“我常走这条路，虽然不算熟透，但这条街的店面我还是记得清的。你这公寓，好像是新面孔啊？”

　　叶江晚正要开口，苏理却抢先一步：“对，新开的，原来这里是遥遥之楼。”

　　杨文一听，立刻恍然大悟：“哦——我说怎么这么眼熟，不就是那个因为厕所装摄像头被曝光后倒闭的公寓嘛！”

　　话音一落，车内顿时陷入一片沉寂，唯有陈舟絮的鼾声在轻轻回荡。

　　叶江晚的脸色骤变，眼中闪过一丝惊慌。

　　苏理见状，料到她是对此事不知情，连忙安慰：“别担心，之前的老板已经被捕了，现在的老板听说风评还不错，价格也挺实惠，你也在这住了些天你应该比我们都要清楚。”

　　叶江晚的慌张稍减，但仍未完全释怀，她轻声道：“嗯，她这里和我家里人熟，他们才放心把我交给她……这几天相处下来，也挺融洽的，没什么异常。”说完，她拉开车门，“学长，那我先走了，这么晚还麻烦你们，真是不好意思。”

　　“不麻烦，早点休息，有事微信联系。”苏理回应道。

　　杨文也开口：“要不你跟我们回去和陈舟絮凑合一晚？我们刚好离得不远，虽然你们不认识，但……”话未说完，叶江晚已摆手拒绝。

　　“不用了，真的不好意思麻烦你们。我要是住在别处，那个人会跟我父母打报告，他们会担心的。”叶江晚说完，便挥挥手告别而后转身走向公寓。

　　叶江晚轻敲着那扇斑驳的铁门，伴随着吱呀作响的刺耳声，片刻之后，一位身着紫色睡裙、身形略显丰腴的女人，头发凌乱地披散在肩头，打着哈欠缓缓走向门前。

　　“抱歉郭姨，今晚有点事耽误了。”叶江晚的声音中带着几分歉意，透过门缝眼神胆怯的望向那女人。

　　女人并未回应，只是冷冷地瞥了她一眼，眉头紧锁，显得极为不耐烦。

　　她慢条斯理地用钥匙解开锁链，却只将铁门拉开一道狭窄的缝隙，对叶江晚说道：“真不巧，不知道哪儿又掐住了，我拉不动，你自己挤进来吧。”

　　叶江晚虽然身材苗条，但门缝实在太过狭窄，她只能勉强伸进一只手臂。无奈之下，她试图用力推开铁门，却换来了郭姨的一声怒斥。

　　“妈的真是的，这么笨手笨脚！还好国庆后你就不用再住了，不然我非得被你气死不可！”郭姨语气严厉，猛地抓住叶江晚的胳膊，将她硬生生拽了进来。

　　进门后，郭姨重重地关上铁门，发出“哐当”一声巨响，仿佛要将所有的不满都关在门外。

　　她瞪了叶江晚一眼，没好气地说道：“赶紧回房休息，别再给我添乱了！”

　　叶江晚缓缓回头，再次投去一瞥于那辆默默守候在公寓外的车，随后默默上楼，步入自己的房间。

　　门随着钥匙的轻轻旋转而开，叶江晚进入屋内，反手关门，一连串动作将门锁一一扣紧。

　　她走到床边，缓缓坐下，目光空洞地望向天花板，长叹一口气，试图让自己沉浸于宁静之中。

　　然而，手机的消息提示音却在此刻不合时宜地响起。

　　[ww将群名修改为“校园扫恶第一大队”]

　　[ww：哈哈，这个群名听起来霸气多了！]

　　[ww：@夏末.学妹，这是你吧？]

　　叶江晚轻敲键盘，简短回复：

　　[夏末.：嗯，是我]

　　[ww：好友申请已发，快通过一下哦！]

　　叶江晚迅速点开申请页面，同意了对方的好友请求。

　　刚一点击通过，杨文的信息便如连珠炮般袭来，她甚至还没来得及打开聊天框。

　　[ww：刚给你开门的是郭姨？？？]

　　[ww：她可是我们这附近出了名的性格怪，客人对她都要跟孙子对奶奶似的]

　　[ww：刚才我都想冲下车帮你讨回公道，结果苏理他把车门锁了，害我出不去！]

　　[ww：她拉你的时候，你没受伤吧？那铁门锈得跟什么似的，被划到指定得破伤风]

　　[ww：话说你家里人怎么会跟她认识？我记得她除了开公寓没别的工作了啊]

　　叶江晚微微一笑，指尖轻触屏幕：

　　[夏末.：我没事，我在她拉我之前就把门推开了一点]

　　[夏末.：我爸说她是做生意途中认识的伙伴，而且之前老来这出差，可能出差时住的地方就在这]

　　[ww：那确实有可能，因为郭姨普遍对男性态度会好]

　　[ww：我也没说她媚男的意思啊，她就是对爱情的到来太渴望了，入魔了那种！]

　　[ww：听说她人年轻时候挺挑的，所以找对象一直找不着，后面年纪越来越大了要求也没那么高了，但是她看上的还是看不上她，导致现在见着一个男的不管怎么样只要能看得过去就对人各种抛媚眼]

　　[ww：我爸就是个经典案例，上次来看我，我一晚上在外面忙没空及时回去给他开门，他就很幸运的挑中了郭姨的公寓休息]

　　[ww：听他说他当晚睡了一半的时候郭姨突然来敲门，他也没问找他什么事就直接开门了]

　　[ww：结果他开门的一瞬间郭姨直接朝他扑来，那分量差点让他后脑勺着地了都]

　　[ww：郭姨当时穿着黑丝紧身睡衣，化了美妆，披头散发的，还喷了巨浓的香水，发出娇滴滴的声音趴在我爸胸口]

　　[ww：我都觉得我爸挺帅的，换作在郭姨眼里估计都成仙了吧才这么激动]

　　[夏末.：啊，那后面叔叔怎么办？]

　　[ww：还能怎么办？跑了啊！]

　　[ww：他当时外套都没来得及拿，直接把郭姨推开飞奔下楼逃走了，我回家就看到他躺在地上靠着门蜷缩着身体睡觉]

　　[ww：唉，也不知道郭姨发现那外套会不会把它收藏起来]

　　[ww：呃……应该不会吧？不会变态到这种程度吧？]

　　叶江晚一顿，脑海中隐隐浮现出她去郭姨房间帮忙搬东西时，墙上用钉子钉着的一件明显是男士穿的蓝色外套。

　　当时她还在想是不是郭姨的丈夫穿的，现在看来……

　　[夏末.：是蓝色的外套吗？]

　　[ww：……是]

　　[ww：好的你别说了，接下来的我都懂了]

　　[ww：她真的是，不会是为了找我爸特地搬的店吧？？？]

　　[ww：算了算了，反正我爸回去了，还说他再也不想一个人来了]

　　[ww：对了，我之前还听附近大爷大妈说，郭姨貌似挺讨厌比她年轻好看的女生，说是之前找对象找了好几个对胃口的，结果都被比她优秀年轻好看的给抢先一步了]

　　[ww：你家里人跟她讲了你是大学生了吧？就算没讲她也看得出你年轻还没二十出头，所以态度方面就那样了]

　　叶江晚了然，果然从一开始的恶意都是有缘由。

　　[夏末.：好的我知道了，谢谢学长]

　　[ww：顺嘴的事，反正你后面都住校了也能远离这老巫婆脱离苦海了]

　　[ww：对了，宿舍怎么样？住着还行吧？]

　　[夏末.：嗯嗯，比郭姨这好太多了]

　　[ww：这么差啊，我倒没见识过环境怎么样，上次问我爸他只说了个不堪入目就没了]

　　[夏末.：确实有点差，我这间还是家里人特地安排的好房间，进来时柜子椅子什么的都有些乱乱的，不过还好床是干净的]

　　[ww：床要不干净那还不得了，直接举报让她别干了]

　　[ww：我要到地方了，时间不早了你快休息吧，我还要抬车上那个酒鬼，抬完还要回家收拾东西，估计弄完都要快天亮了]

　　[ww：折腾到这么晚，有事大概也快中午才能联系你了，但是你那手机我估计薛大跃他一大早就弄好了，我把你电话发给他了，他弄好会打电话通知你的]

　　[ww：还有就是，放宽心，那件事相信我们一定能解决好的]

　　[夏末.：嗯，我相信的，我也会全力配合，不仅是为了我，也是为了不会再有像我一样的受害者]

　　[ww：很棒的发言，为你的正义点赞！]

　　[夏末.：嗯，谢谢学长]

　　[夏末.：那学长我先休息了，有事随时给我发信息]

　　[ww：ok，安啦]

　　叶江晚轻轻将手机搁置一旁，随后她起身，步伐轻盈地走向窗边，轻柔地拉上了床帘。衣物被细心地折叠放置在床边，浴巾则被悬挂在门扉一侧。

　　浴室的空间略显局促，没有干湿分离的设计让每一寸都显得尤为珍贵。

　　虽有马桶却几乎占据了浴室的半壁江山，留下紧凑而略显拥挤的空间。

　　洗手台紧紧依偎在墙角，其上悬挂的一面大镜。

　　叶江晚拿起淋浴头，就在她即将释放清凉之时，杨文在车上提及的关于这家店的前身故事，如同幽灵般掠过她的心头，让她不由自主地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她迅速将门外的浴巾收回，将自己紧紧包裹。

　　她缓缓靠近镜子，指尖轻颤，模仿着网络上的小技巧，将食指轻轻贴于镜面，当看到手指与倒影间那细微的空隙时，心中的紧张才如释重负般消散。

　　幸好，郭姨虽待自己不好，但起码没学前店主的作风，守住了道德底线。

　　毛巾再次被挂回原处，随着淋浴头的开启，温热的水流如同细雨般洒落，轻轻拂过她的肌肤，带走了尘埃与疲惫。

　　水汽氤氲，浴室被柔和而朦胧的雾气轻轻拥抱，叶江晚闭目凝神，任由温热的水流带着她的思绪穿越回那些记忆片段。

　　汽车的喇叭声在耳边隐约响起，与母亲肖琪那熟悉的唠叨声交织成一首生活的交响曲。

　　“真的是，明明这么早来了还是这么堵！这破学校不是去年还挺冷清没人报吗，怎么今年就这么多人稀罕？”肖琪坐在副驾驶上，眉头紧锁，不满地望向窗外拥堵的车流，手指在手机屏幕上飞快地点击着。

　　“唉，今年的中考太难了吧，许多孩子都滑档只能来这了。”叶城哲的声音从驾驶座传来，带着一丝无奈与安慰，“不过这儿环境还是不错的，至少能给孩子们一个美好的学习环境。”

　　肖琪闻言，怒目而视，声音尖锐：“环境好？环境好有什么用？！师资不行，学校管理不行，然后在这优美的环境里每天在课堂上睡安稳觉最后美美考上大专？我跟你讲就不该让她那么早就有手机！本来初二时成绩还不错估摸着能上个一类中流，可现在呢？连一类学校的末流都摸进不去，直接滑二类来了！”

　　肖琪突然转头，目光如炬地瞪向后视镜中的两个女儿：“江晚，从高中开始，你的手机我会严格把控，每年过年再给你。江晴你也是，免得到时候中考搞得跟你姐姐一个下场！”

　　叶江晴闻言，不满地拍了拍座位：“啊！那我平时做作业遇到不会的怎么办？还有，我怎么跟同学联系啊？”

　　肖琪冷哼一声：“家里不是有个旧平板吗？你们两个先用那个。不过，我会上锁，你们要用的时候得告诉我理由。”

　　“不是，两个人就用一个平板？那这也……！”叶江晴还想争辩，却被母亲凌厉的眼神吓得噤声。她的眼角泛起泪光，无助地转向叶江晚，将头埋在她的肩膀上寻求安慰。

　　叶江晚轻轻握住妹妹的手，温柔地拍了拍以示安慰，而后又望向窗外。

　　车窗外，阳光透过薄雾，斑驳地洒在校门的金属大字上，“榕澜市华志中学”几个字在光影交错中显得格外庄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