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渊》闵舟

8、第八章

　　商骢一脚踹开大门，看到衣裳凌乱的二人，背过身去，压抑住心中的怒火:“陛下，娘娘生产，需要您回去主持大局。”

　　门突然被打开，外面狂风大作，搅动屋内的红绸，很快吹散屋中的暖气，白琂拢紧衣袍，头脑清醒过来，全然不顾他说了什么话，而是张口呵斥他:“谁让你闯进来的？龙族还懂不懂规矩？”

　　商骢深吸一口气，眼下不是生气的时候，转过身来:“事发突然，臣不得已而为之，娘娘难产，请陛下回去主持大局。”

　　白琂不甚在意道:“是吗？只是生个孩子而已，有必要这么大动干戈吗？”

　　我这个暴脾气，我忍不了了，商骢心里怒吼，可面上依旧很冷静:“臣请陛下回去。”

　　“我若不回去呢。”白琂还端着天帝姿态。

　　“必须回去。”商骢转动手中的刀剑，鲜血从剑尖滴落在地面，眼神里露出杀意。

　　汀兰害怕地躲在白琂身后:“他……他好像杀了人。”

　　白琂往门外一看，看到躺在地上的守卫，怒不可遏，伸手指着鼻子骂他:“商骢，我可是天帝，你眼里还有没有王法？”

　　商骢不想和他浪费时间，直接提着剑走过来:“陛下，臣说请您回去。”

　　白琂步步倒退，底气不足:“你……你在威胁我吗？”

　　商骢重复刚才那句话，声音愈发冷漠:“陛下，臣说，请您回去，族长还在等您。”

　　白琂随意地摆摆手:“好好好，跟你回去便是了。”不就生个孩子吗？

　　听到他答应，商骢伸出手一个“请”的手势。

　　白琂还想换件衣服，商骢拽上一件斗篷给他披上，直接拽着他离开。

　　汀兰害怕地瘫倒在地，刚才那人真的好可怕，真怕他会杀了自己。

　　商骢拽着白琂赶到紫曦宫的时候，龙族之人正焦急地围在寝殿门口，为首的龙啸端坐在太师椅之上，神情肃穆。

　　白琂迟迟不上前，在门口徘徊，一看到龙啸的脸他就紧张，他一向惧怕自己的泰山大人。

　　还是商骢看不下去，主动开口大喊:“陛下到。”引起所有人注意。

　　龙啸铁青着脸，冲他招手:“既然来了，还不快进来，愣在门口做什么？”

　　白琂连连点头:“是。”藏住自己凌乱的衣角，捏紧斗篷，装出一副紧张模样，“曦儿如今怎么样了？”

　　商骢瞧着他情深意切的模样，心生厌恶，悄悄退到角落里，不想看到他那张脸。

　　龙啸摇摇头，这么长时间还是没有生下来，刚才药王提醒过他们，做好今晚只能活一个的心理准备。

　　他希望活下来的是龙曦，如果在天庭过的不开心，他会想办法带女儿回龙族生活。

　　药王在里面忙得焦头烂额，办法都用尽，还是生不出来，这样下去会一尸两命，实在没有办法只好走出来请龙啸:“龙族长，娘娘生产已耗尽全身灵力，需要有人给娘娘输送灵力。”

　　龙啸站起来:“我去。”

　　“我也去。”

　　父子俩齐上阵，药王顺手把门关上，一个眼神都没给白琂，让他感到挫败，难道没看见他这个天帝站在这里吗？

　　闻到浓重的血腥味，父子俩眉头一皱，龙曦从前身体强健，加上平时送很多灵药滋补，生产怎会如此艰难？

　　动手输送灵力，两道蓝光汇聚在龙曦身上，顿感身体轻盈不少，模模糊糊醒来感知到熟悉的灵力，心中的委屈瞬间爆发出来，一直哭个不停。

　　丹朱急忙给她擦眼泪:“小姐别怕，族长他们都来替您撑腰，谁也不能再欺负您了，”

　　龙啸听到她的哭声安慰道:“曦儿别哭，等你诞下殿下后，为父就带你们离开这伤心之地，回龙族生活。”

　　龙耀眼眶微红，哽咽着说:“父亲说的对，回龙族，兄长养你。”这可是从小宠到大的妹妹，平日里破点皮他都心疼不了，更何况现在危在旦夕，真是让他心痛。

　　龙曦得到家人的鼓励，瞬间充满力量，拼命生下这孩子。

　　夜幕缓缓拉开，黎明破晓，晨曦初现，给万物带来新的生机，空中凝聚出一颗龙蛋，医官们愣在原地，怎会如此！

　　父子俩同样愣住，竟然没有人形。

　　龙啸接过龙蛋，蛋壳还有温度，赶紧抱给药王看看，药王接过来用神力探查，有生命迹象，松了一口气。

　　小声对二人讲:“娘娘一直用汤药滋补，是药三分毒，难免会转移到小殿下身上，需要温养才能幻化出人形。”

　　龙耀:“孩子没事？”
　　“没事。”

　　父子俩这才放下心来，他们龙族最不缺的就是补药，小心翼翼地接过龙蛋。

　　药王看父子俩露出笑容后，转过头为龙曦诊脉，察觉她的身体呈现出油尽灯枯之象，大限将至。

　　龙曦平安生产后，她苦苦坚持的那口心气也随之散去。

　　药王收拾好药箱来到龙啸身边，惋惜道:“龙族长，最后再陪娘娘说说话吧。”

　　龙啸听完一怔，拉着他:“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不是已经平安生下孩子了吗？”

　　龙曦听到父亲质问，明白自己是真的没有时间了，打起精神说:“父亲，我想看一看孩子。”

　　龙啸只好先抱着龙蛋去找女儿，药王叹息一声，离开寝殿，特意关上门在门口守着，不让白琂他们进去打扰家人团聚。

　　龙曦现在连伸手的力气都没有，躺在床上看到龙蛋，“孩子……”控制不住咳血。

　　龙耀安抚她:“妹妹别担心，药王说孩子没事，温养一段时间就能幻化出人形。”

　　“当真？”

　　父子俩点头，龙曦松了一口气，“父亲，我……很后悔，当初应该听您的话，不入皇室。”

　　龙啸强忍泪水安慰她:“谁还没有个犯傻的时候。”

　　“希望孩子能平安长大，不要走我的路。”这是她对孩子最大的期许，不要像她一样傻，一条路走到黑。

　　龙啸承诺道:“我会照顾好她。”

　　龙曦猛烈咳嗽一声，一口鲜血喷出，龙耀大喊:“药王，药王。”

　　白琂先他一步，推开大门冲进来，看到面色惨白的龙曦，床边都是血，龙蛋似有感应，脱离龙啸手心，升至半空中泛出蓝光。

　　寝殿乱作一团，白琂扑到床边，握紧龙曦的手:“曦儿，曦儿。”

　　看到半空中的龙蛋，犹疑道:“这……是我们的孩子？”

　　其他人的反应说明这一切，白琂纳闷，竟然没有人形。

　　龙曦想抽出自己的手，可是使不上力气，只能任由他握着。

　　汀兰进来的时候闻到刺鼻的血腥味，嫌弃地用手帕捂住鼻子，退到一边默默观察，看这情形，龙曦怕是活不长了，孩子去哪儿？不知道是位公主，还是位小殿下？

　　龙耀拉开白琂:“别碰我妹妹。”

　　白琂一个踉跄倒在地上，不可置信地看着龙耀，怒目而视:“我可是天帝。”

　　龙曦眼中满是轻蔑和嘲讽，躺在床上哈哈大笑:“白琂，没有我龙族，你能坐上天帝的位置吗？”反正是将死之人，索性把话说明白。

　　白琂瞬间脸色铁青，他最讨厌别人说他吃软饭，靠岳家上位，虽然这是事实，但却是他的禁忌，尤其在他掌握实权后，更听不得任何人谈论他是如何上位的话。

　　看到屋内的其他人，白琂忍住想破开大骂的心情，迅速冷下脸来:“我当然知道我这个位置是如何得来的？天后不用提醒我。”慢慢走到床前，俯视她，眼神越来越冷。

　　汀兰心想:“龙族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陛下，以他睚眦必报的性格，日后一定会清算龙族。”

　　龙曦睁开眼看到他不服气的神情，两人相顾无言，是啊，这才是真正的他，是自己一直被他的假象所蒙蔽。

　　龙曦眼里尽是凄凉，悲苦道:“白琂，我最后悔的事，就是嫁给你。”

　　白琂眼底闪过复杂的情绪，询问她:“你后悔了吗？”

　　“是，我后悔，我当初就不该去前线，不该认识你并爱上你。”音量渐渐拔高，全无爱意，眼里只有失望和恨意。

　　白琂久久不语，龙曦淡淡道:“难道你就没有后悔吗？”

　　“我……”悔吗？他不知道？

　　从前相处的画面一幕幕闪现在脑海中，记忆中的龙曦很爱笑，天真烂漫，眼里饱含爱意，拿他当英雄崇拜。

　　从什么时候开始变的，完全像换了一个人，他好像忘了什么？

　　曾经的爱人变成如今的仇人，龙耀真想上去揍白琂，被龙啸拉住，让龙曦把话说完。

　　白琂没有正面回答问题，而是说:“曦儿，我们都有孩子了。”

　　犹豫就是后悔，龙曦此刻哀莫大于心死，继续追问他:“你会喜欢我的孩子吗？”

　　白琂脱口而出:“当然会，这也是我的孩子。”

　　龙曦对他不抱有任何希望，当初的许诺还少吗？

　　可是又怕孩子受苦，让白琂坐到她床边，用力拽住斗篷:“希望你能记住自己说的话。”眼里有祈求、有遗憾、有不甘和愤怒，太多白琂读不懂的复杂情绪。

　　白琂撩开她被汗水浸湿的头发，声音软了几分:“你放心，我会对她好的。”

　　用尽最后力气威胁他:“如果你做不到，我就是做鬼也不会放过你。”说完就缓缓松了手，倒在床上，气息全无。

　　龙啸大喊:“曦儿，曦儿。”

　　白琂被人潮推开，呆立在原地，眼神空洞而迷茫，大脑一片空白，低头看到衣服上的血渍，心中五味杂陈。

　　听到侍女说:“娘娘殁了。”

　　紫曦宫一片哭声，真假掺半，白琂踉踉跄跄地扶着宫墙走出大门，大婚恍如昨日，心里仿佛缺失了一块。

　　汀兰跑过来扶他:“陛下，您怎么了？”不是没剩多少感情吗？怎么还会如此难过？

　　白琂甩开她的手，怒喊道:“走开。”

　　最终由侍卫扶着他离开，汀兰看着他孤寂的背影难以理解，他们之间的感情似乎比她想象得还要深厚。

　　诞下孩子和天后病逝的消息同时传来，仙界一片哗然。

　　不知是出于愧疚还是虚荣，龙曦的葬礼办的格外隆重，白琂亲自出丧，抱着牌位真情流露，在场的人无不被他的真情所感动，只有龙族的人一脸怒意，全程黑着脸参加完葬礼。

　　葬礼结束后，龙啸想抱龙蛋回龙族温养，遭到白琂的强烈反对，把龙蛋抢过来自己抱着:“这是我的孩子，你们凭什么带走？”

　　龙耀怼他:“我们不放心把孩子交给你。”

　　白琂怒吼道:“我说过，我会好好照顾她。”

　　其他氏族在身边劝龙族:“陛下毕竟是孩子的父亲，还是交给他照顾比较妥当。”

　　“是啊，母亲刚走，孩子不能没有父亲。”

　　“一办完葬礼，你们就把孩子带走，让其他人怎么想？让他们如何看待陛下？”

　　龙啸心生犹豫，白琂承诺:“她留在天庭便是身份尊贵的殿下，无人能欺负她，我一定会照顾好她。”

　　“听陛下的吧。”

　　“是啊，是啊。”

　　龙啸最终松口:“再信你最后一次，如果孩子受委屈，我无论如何都会带走她。”

　　白琂将龙蛋放入莲池温养，用无数灵药滋补，派重兵把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