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误读》一时半会

46、第 46 章

　　于犬没告诉田野，自己参加完月末的运动会，就不来学校了。在家里休息一周，她就会离开这座从小生活的城市，去到遥远的京城。
　　跑八百米那天下午，于犬到等候区，符光玉和李柚都过来给她加油。
　　“别紧张，你跑得老快了，分分钟把她们都吓傻！”
　　于犬轻笑，“才没有，这次四班那个飞毛腿不是也跑吗，我可比不过人家。”于犬虽然跑得快，却不喜欢锻炼身体，而且她体质不是很好，一般是不参加这种费力不讨好的项目的。
　　只是体育委员是她同桌，说其实大家都不想跑，于是她才接下了这个活。她也总觉得，她可以趁这个机会宣泄一些难以说明的情绪。
　　站在跑道上，她的手有些微微出汗，但远比不过她告白那天早上紧张。
　　“砰——”枪响了。于犬好像比自己想象得还要紧张，她觉得有种在梦里被一种恐怖的东西追，腿软得跑也跑不快的感觉。
　　幸好跑完一圈她调节好了，现在她在第五名，她在跑道上跑着，有些出神。
　　第一学期运动会的时候，田野也跑了八百，她的对手也是现在在跑道上这些人吗？
　　好累，可是脚下的动作没法停下，可是那个人跑八百的时候好像没那么费劲。想着，于犬突然莫名其妙地不甘心起来，提快了脚步。
　　最后一圈了，符光玉和李柚在内场开始跟跑，她们在于犬的耳边一遍遍喊着加油。
　　最后五十米往往挤满了参赛者的朋友们，于犬无法抑制地搜寻着某个人的身影，可是到处都找不到那个人。
　　骗子，这也要骗我吗。
　　明明说好的。
　　于犬心里生出细细密密的悲伤，她想起那次的运动会，自己在远处等着田野，难道她也在篮球架下面吗？
　　可是她往篮球架看去，也没有一个人。
　　别再看了，她就是没有来。
　　她越想越委屈，几乎快要哭出来。
　　突然，她咬紧牙关，像是有什么东西使劲地推了她一把，于犬飞跑起来，跟跑的符光玉和李柚也追不上她的脚步。
　　她越跑越快，感受风的呼啸声越来越大，咸涩的泪水滑进她的嘴巴，观众看着她的飞快的脚步，目瞪口呆。
　　你明明说会来看的。
　　她的手臂越摆越快…
　　你明明看上去也喜欢我。
　　她的头发在空中肆意地飘扬…
　　明明从前我都遵守承诺好好地等你。
　　她的嘴微张，紧紧咬住嘴唇，快要咬出血来…
　　骗子，都是屁话。
　　“嗖———”
　　于犬飞快地跨越过终点，没发现自己超越了所有对手——她是第一名。
　　跑过终点，她的油门像是立刻关闭了，她步履蹒跚地向前走，小腿一下子脱力，剧烈的酸痛席卷她的双腿，胃里像是涌出海水，倒返上嗓子，烧得喉咙刺拉拉地痛，悲伤哽在其中，噎得人说不出话，只能干呕。
　　她一下子跌倒在地。
　　人群发出尖叫，围着她扩成一个圆圈。
　　“不好意思！麻烦让一让！”
　　谁来了？会是她吗…

　　符光玉和李柚拨开紧紧围绕的人群，用力把于犬扶起来，她不断地咳嗽，眼里不停涌出眼泪，心里暗自笑起来——哦，不是。
　　“我们去医务室。”
　　“不去。”于犬立即用虚弱的声音回答。
　　“我好累，我走不动了，让我坐在台阶那里休息一下吧，我真的走不动了。”
　　李柚和符光玉只好把她轻轻地放在台阶上半躺着坐下。让她喝了点葡萄糖，还用作业本扇起了风。
　　“只有你好姐姐才对你这么好吧，别为女人伤心了，听到没？！”符光玉便扇风边对于犬说。
　　只是于犬真的太累了，什么也说不出来，只能用模模糊糊的嗯嗯声回答。

　　半小时后，田野从医务室里出来了。
　　她刚刚路过篮球场，正准备去看于犬比赛，篮球场上是跳高比赛。
　　她只是看了几眼，发现时小鱼似乎马上要跳了，她已经在栏杆旁做出起跑的姿势。
　　下一秒，意外发生了，时小鱼似乎没控制好自己的动作，她这一跳不仅没越过杆子，还落到了垫子前的地板上，时小鱼痛苦地捂住自己的头部。
　　只有一个陪她的志愿者上前去看，田野着急起来，越过观众帮着一起扶，才把时小鱼扶到医务室。
　　等她抽开身出来，她看了看时间，于犬的比赛已经结束了。她轻叹一口气，不过即使自己不去，李柚和符光玉也会陪她吧，她从来都不孤单。
　　田野想着，走到成绩栏，八百米的成绩已经张贴出来了。她知道于犬体质不好，默认般地从下往上看。可是她越看越不对劲，怎么都没找到于犬。
　　她的目光终于落到最上方，上面挂着最意想不到的名字。
　　可是她心里的意外和惊讶很快就压下去，仿佛那个名字本来就该属于那个位置。
　　她正准备去找于犬，祝贺她得了第一名，却迎面碰上已经恢复好的、自己来买饮料的于犬。
　　“你…”田野顿了顿，没想好要说什么，又反应过来，说：“恭喜，得第一了。”
　　“谢谢。”
　　于犬说完这句话，就作势要离开。她极快地擦过田野，田野只得快速地把话说出口：“刚刚时小鱼磕到头了，我送她去医务室。”
　　“错过了，对不起。”
　　于犬回头，笑着说：“不用，不用对不起。”
　　又是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笑，田野看不懂其中蕴含的意味，只觉得那种冷漠和疏远让她感到不安和上火。
　　尽管如此，她知道自己已经没什么可说了，因此只是任由于犬离开、走远。
　　今天周五，下午五点就放学了。四月底川城也入夏了，五点仍然天光大亮。田野下午一直想着那个笑，和这些天于犬奇怪的表现，一直到她收拾书包准备离开的时候，她还在想那些乱七八糟的疑点。
　　这时，她却突然听到许多人在和于犬告别。
　　“我会想你们。”
　　符光玉笑着说道：“你别说了啊，本来不伤心的！”
　　“我会想你的，符光玉。还有柚子。”
　　于犬重新说了一遍。
　　符光玉笑着笑着，还是留下眼泪，她紧紧地拥抱住于犬。自己失落的时候，总是这个阳光的女孩说着又搞笑又热血的话让她调整好心情，总是她冷不丁地做出好笑的事情，她真的走了，一定会冷清很多吧。
　　于犬也紧紧地回抱住她，符光玉真的是个很够意思的朋友，总是听自己絮叨那些麻烦的事情，她和李柚是于犬高中最好的朋友。
　　“你快点出去啦！我们才不送你。”
　　“好～”于犬最后看了一眼她们俩，走出了教室。
　　田野几乎是立刻抓起单肩包跑了出去，她跑到正在下楼梯的于犬面前，站住了脚跟。

　　“你还有什么事么。”于犬先开口说。
　　“你要走了？”
　　“嗯。”
　　“不是六月份吗。”
　　“提前了。”
　　“今天就走吗？”
　　“下周，但今天过后就不来学校了。”于犬说完突然又做出那副表情，带这些不友好的嘲讽，“怎么，你要给我送机吗？”
　　田野被噎住，她感觉气氛不对。可是她不敢问于犬为什么不告诉自己，为什么最近一直这样对自己。
　　也许其中的理由，让于犬说出来，只会让自己自惭形秽。
　　于是她就任由于犬这么抽离了自己的生活，没有任何预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