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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杀手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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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冬是个满口谎言的骗子。
至少利夏是这么认为的。
姓名不知真假,身份成迷,年龄不详——尽管凌冬轻快地告诉过利夏他跟她是同岁,但利夏根本信不过这个嘴上跑火车比呼吸还自然的男人,他浑身上下唯一有点可信度的地方只有他不俗的身手。
“我不信,你就是个大骗子。”抱膝跟保温箱装好的物资一同挤在后座的利夏在听到凌冬说他俩一样大时,忍不住瞪大双眼看向后视镜,“你张口就来的吧。”
凌冬像是早就预料到她会这么说那般,带着笑脸热心地指点她说:“你翻一下你脚下那个包,对,就那个,你打开内层的防水袋,我以前的证件应该还在里面。”
利夏将信将疑地照着凌冬的话拉开了防水袋的拉链,里面还真的有一张身份证,上边的照片的确是这混账的脸没错。
她皱着眉,快速扫了一眼身份证上边的信息。
这倒霉玩意儿竟然还是十二月生,甚至比她还小三个月。
利夏跟见了鬼一样忍不住嘀咕道:“假证吧……”
回答她只有凌冬的笑声,他没承认也没否认。
可偏偏就是这么个看起来靠不住的骗子,暂时成为了利夏浮木般的依靠。
落难的金丝雀注定会在天灾之下蒙尘,原有的世界天翻地覆,死里逃生的利夏狼狈至极,从死人身上扒落的皮草底下只裹着一身单薄的吊带裙。
想要活下去的强烈求生欲足够掩过一切的自尊,她一无所长,只能狠下心来用身体去换。
但利夏还是太害怕了,她刚从金丝笼里仓惶地跌回残酷的现实,供养她的男人有着风流的温柔,她不曾面对过那种接近穷凶极恶的审视,好似她连女人都不算,只是泄欲的洞口。
于是在被撕开裙子的那一刻,利夏无法抑制地挣扎起来。
她本能地想喊救命,却清醒地认知无人能救她。
“臭婊子,给你脸了!”
她被骑在身上的男人毫不犹豫地扇了一耳光,她像是浑然不觉疼痛,更加努力地将指甲掐进对方的皮肉里。
利夏本应是怕痛的,以前在床上她向来贴心温顺。
然而在无力悲哀的反抗中,她却不合时宜地感受到某种重新活过来的错觉。
利夏拼命的挣扎在男人眼里就是出尔反尔的变卦,像她这样的女人在天灾之下只被视作性资源,即便是再美丽的脸庞也激不起怜惜。
脖颈被掐住的瞬间缺氧感上涌,利夏生理性地泛泪,只觉得自己实在是太没出息,这点屈辱都忍不下去,居然就这样随随便便地死了——
锁在喉间的禁锢却突然一松。
取而代之的是横飞的脑浆与血沫,利夏第一次知道头颅在近距离被击穿时,眼眶里的眼珠会有掉出或是爆裂的可能。
温热的血喷溅在她表情凝滞的脸上。
她本能地想要尖叫,可窒息的缺氧感堵塞在喉,利夏叫不出声,只是剧烈地咳嗽起来。
“咳咳、咳咳咳!”
她满脸是泪,不知道哪里爆发出来的力量让她猛地推开身上的男人,双手后怕地捂住脖颈,蜷起身子跪在地上拼命地呼吸缓气。
“嚯,英雄救美。”
一道听着年轻的声音就这么轻飘飘地落下。
踏着血浆登场的怎么可能是救美的英雄,听他平稳的声线,快速适应天灾末世还能混得风生水起的不是变态就是心狠手辣的刽子手。
“不想以后也天天这么被上的话,美女考不考虑跟我合作一下?”
即便半张脸都染上血迹,利夏的美丽仍然是肉眼可见的。
劫后余生的她还沉浸在巨大的后怕中,利夏木然地抬头,那刚刚杀过人的手便伸到了她的眼前:“我可以送你去你想去的地方。”
他还笑嘻嘻地补充了一句:“不信就算了。”
——事实证明,凌冬的确是后者。
为了追赶上建立在可移动设备上以躲避频繁爆发的天灾的理想城,这辆越野车不到万不得已的情况下不可抛弃,高消耗的汽油永远是迫在眉睫需要补充的必需品。
“剩下的油就够三百多公里,得稍微往靠近城市的方向开了。”
例行检查完发动机和防冻液的凌冬用力合上引擎盖,拍了拍掌心沾上的灰尘,对利夏说道。
异变摧毁了绝大部分的城市,但残存的资源和住所仍然珍贵,大多没赶上移动城邦的人类会选择留守在损毁较轻的城市,甚至有的发展成了小型的幸存者基地。
但那仅仅是小部分,更多的城市被地头蛇占据。
失去了规则的社会只遵循丛林法则,拳头是不二法门,鲜血是通行钞票。
而女人在末世就是最显眼的一块肉,尤其是利夏这般长相姣好的女人。
因此,听到要靠近城市,利夏便下意识地抗拒,可她知道这是没办法避免的事,咬着唇点头:“我知道了。”
“天天愁眉苦脸就不漂亮了。”瞥见她咬唇的小动作,凌冬伸手钳住利夏的下巴,食指稍一用力,她便不得不仰起脸看他,“多笑一笑才好啊。”
她的瞳孔中映出凌冬不甚走心的笑:“实在不开心可以找我安慰你,免费的。”
或许男人的体温永远都是高出女人些许的,凌冬修长的手指掐在她的脸上,留下温热的触感。
利夏以前没少被男人调情似的捏下巴,她直勾勾地盯着表情玩味的凌冬,愤愤地吐字:“渣男。”
“哈哈哈!”
凌冬大笑出声,果断松开手的动作没有丝毫留恋,哪怕被利夏骂八百遍的渣男也不为所动,反倒将这当做被美人娇嗔的勋章。
“好了,说回正经的。”凌冬笑完了以后对她正色道,“一会到了以后,你就留在车上,我去看眼情况,运气好就用不着你,运气不好你就乖乖听我的行事,没问题吧?”
他的正经和不正经过于切换自如,更让利夏确信这就是个不折不扣的混账王八蛋。
她不大情愿地点头。
“好女人。”
凌冬抬手将利夏身上穿的男式帽衫的兜帽盖到她的脑袋上,遮住她的大半张脸。
这种不知算不算夸赞的话从他那张吐不出象牙的狗嘴说出来只像敷衍,利夏裹紧外套,钻回车后座时却忍不住将兜帽拉得更低。
天灾席卷过后的城市只能依稀辨别曾经的模样。
利夏推开天窗,踩着椅背艰难地爬上车顶。
风沙裹挟着碎砂刮过,视野的可见度很低,利夏半眯起眼,模糊地辨认出这是她曾经来过的城市。
与现在灰蒙蒙的破败样子截然相反,它是原本的度假之都,白日有海滨热浪,夜晚是纸醉金迷。
利夏早已记不清带她来的情人的样貌,却还记得这里特产的金朗姆酒,甘蔗蜜糖发酵的香气在口腔蔓延,那是属于曾经和平的奢靡味道。
不远处,加油站的招牌掉落的一半的灯箱,只余有光秃秃的一根水泥杆。
凌冬把越野车藏在隐秘处停好,抛给重新钻回车里的利夏一个东西:“喂。”
他掷得突然,利夏不得不双手揽住胸前才艰难地接住。
然而入手的冰凉触感让她僵了一下。那是一把手枪。
“Daniel H9,后坐力比较小,你能用。”凌冬说。
这段时间斗嘴多了,利夏偶尔会忘掉凌冬好像是职业杀手这件事,而他平静地朝她演示上膛动作的神情又矛盾地让她萌生出实感。
见她好像傻掉了似的愣在原地,凌冬大步迈到她眼前,比她大上许多的手覆上她的手背,带着她从未握过枪的柔软手指换夹上膛:“没装瞄准镜,你就指哪打哪吧,朝着脑袋跟胸口打。”
“——像这样。”
利夏的手腕一痛,枪口被带着抵在凌冬的左胸。心脏的位置。
“你有病吧!”
利夏的脸瞬间刷白,她破口大骂,知道这枪上了膛,害怕万一真的走火,根本不敢乱动。
“这不是教你怎么壮起胆子开枪吗?”她的声音激动起来会不由自主地变尖,凌冬捂着耳朵松开手退后一步,弯着眼睛根本没把这当回事,“在这里等我,我去看看加油站的情况。”
他离开前还并拢两指朝她开了一枪,做了个砰的口型:
“这就对了,朝着你觉得有病的人都来一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