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花世界》赵子川

2、第 2 章

　　我哼着小歌，开开心心地整理自己的新窝。
　　快完时，我爸的视频打来了。我自然好不吝啬，向他展示我的新房子。这一室，自带一床一柜一桌一椅，还有户瓦亮瓦亮的窗子。窗外便是小区花园，一棵梧桐树正茁壮地向上攀升。一伸手，我就能摸到它巴掌似的大叶子。
　　我得意的模样自然赢得了我爸的鼎力支持：“乖女儿，不错不错，这房子找得，透亮又干净。就你一个人住？”
　　“不，还有房东。”
　　此话一出，我爸的警报器就拉响了，笑脸直接换成扑克：“是男是女？”
　　我斜了他一眼，没好气着：“当然是女生。看着和我一般大。真羡慕，这么年轻，在a城就有属于自己的房子了。”
　　“你要是回来，你也有。”我爸哈哈大笑。
　　我哼了一声：“谁要回来，我以后一定能在a城买自己的大房子。”说完，我特意冲他一笑：“再接你们过来住。”
　　“养女儿就是好呀。”躲在阳台的我爸突然声音变小了，“我不说了，你妈回来了。”
　　我还想唠两句，我爸就果断挂了。我不禁感叹：我妈威力锐不可挡。
　　没一会儿，我爸的微信又来了：乖女儿，要是钱不够了，就给爸说。爸还有私房钱。
　　想着我爸在我妈面前那唯唯诺诺的模样，我心里又开心又酸涩。摸着我爸的头像，只能忍着痛告诉他：不用，爸，我明天就上班了。发工资了给你寄零花钱。
　　我爸开心地发图庆祝有个乖女儿。我则拿着手机五味杂陈。20241124
　　以前在家，饿了找我爸。外出上大学，饿了去食堂。如今看着手机零钱包那可怜的三位数，我于心不忍，只能走向厨房，却站在门口不知所措。毕竟这是别人家，哪些可以吃，哪些可以动，我一无所知。没人盯着的我，更加蹑手蹑脚。
　　为了不显得自己这个新租客没有礼貌，我特意向唐舜华发了个消息：唐房东，厨房里的东西可以用吗？为了让自己的目的更明确，我未经同意翻了翻柜子，看到了挂面，立马补上一句：可以煮碗面吗？毕竟我忙活了一早上了，前胸早就贴肚皮了。
　　我看着面条发愣，等待着她的回信。心里捉摸着，要是她不同意，那我是点外面还是出去吃。不论哪样，十块二十块都得花。叮，我的余额，又要下滑。算算一个月三十天，一天三顿。我得留九十顿的饭钱。五百块，一天二十块的餐标都达不到。
　　一想到自己这么落魄，我就像一个被泄了气的气球，很快蔫在了地上，双手无力地摇摆。一想到自己被骗的四千块大洋，每天用一百都还有余，我又像一个被气冲涨的气球，感觉整个胸腔要爆了。双手狠狠地在空气里抽鞭子，真想扇在那骗子身上。
　　突然，手机一动，我立马拿出来看：可以，米、面在右边的柜子里，冰箱里还有昨天买的蔬菜，肉在急冻室。
　　这雪中送炭，乐得我赶紧给她表达谢意：谢谢，谢谢。
　　她紧跟其后发来两字：记账。
　　我的激动虽然被消减了一些，但依旧不忘她及时的恩情：好的。
　　得到了许可，我开开心心地打开柜子，准备给自己煮面。虽然她说了冰箱里有菜有肉，但我不能太过分，就只加了几片叶子。
　　端着热腾腾的面条出来，我看到她的阳台挂了很多东西，边嗦边往外面走，发现了另一个世界。三排阶梯木架上整整齐齐摆放着各种多肉。围栏边，一盆接着一盆的花，绿意盎然，里面藏着繁盛的各色花。而一抬头，上边还倒挂着很多干花。
　　我欣赏着她的阳台花园，嗦着自己的面条，数着自己知道花名：粉玫瑰、黄玫瑰、紫玫瑰、白玫瑰、白里透红玫瑰、粉里透红玫瑰，不禁感叹一声：“她可真喜欢玫瑰。”
　　嗦完最后一口，我心满意足回屋，舒舒服服往铺上一躺，就开始了周游世界的美梦。
　　梦里果真啥都有，彩色玫瑰搭起的拱门，门上全是刺。但刺是软的。我推门而入，没有看到童话里的蛋糕屋，而是绿油油的草坪。我跑呀跑，跑呀跑，总算跑到了头，发现这里的海是用五彩玫瑰花做的。我徜徉在花海里，呼吸着玫瑰的香气。饿了就随手刨几朵花吃。冷了就用花当被子裹着。花里来，花里去。我快活成了花仙子。。。
　　等我迷迷糊糊醒来，一看手机，已经晚上十点过了。客厅窸窸窣窣，应该是她回来了。作为新人的第一天，我擦了把脸，唤醒自己的精神面貌，打开门，主动向房东打招呼：“你回来了。”见她一愣，我有些尴尬地扯出一笑，继续尬聊：“你吃饭了吗？”
　　她瞧瞧我，好似在重新植入系统，三秒后：“嗯，吃了。”然后将她手里的红玫瑰往桌上的玻璃瓶一放，整个屋子突然鲜活起来。
　　我借机道：“你家阳台也有好多玫瑰，你很喜欢玫瑰吗？”
　　她调整花朵的手一顿，然后慢悠悠告诉我：“阳台种的是月季。”
　　我看看她手里的花，再透过玻璃瞧瞧阳台的花。玫瑰？月季？名字差这么多，为什么长得这么像。就像俩双胞胎。
　　班门弄斧的我更加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不太懂花。”
　　她眉眼一抬，将镜框往上一带，无悲无喜无波无澜着：“1790年左右，欧洲人首次将中国古代玫瑰与他们本土玫瑰进行杂交，培育出了四季常开的茶玫瑰。也就是现在花店里常买到的玫瑰。其实，它们都是月季。”
　　玫瑰等于月季？这科普，让我目瞪口呆。
　　她又端起自己刚装好的玫瑰花，告诉我：“这是弗洛伊德，好养。”说完，她便放下红得娇俏的花儿们，自己回房间。
　　弗洛伊德？心理学家？玫瑰？我一脸懵的和这瓶花相对，脑子里的还在搅拌着玫瑰月季，月季玫瑰，这会儿又加上了《梦的解析》。脑子不光成浆糊，更煮成粥了。不知所以的我挠了挠头，也跟着回房，毕竟，我明天还有大事要做。
　　虽然我昨天租房有误，但我今天工作报道必须顺利。为了这个顺利，我调了五个闹钟，从六点到七点，每隔十分钟一个。就怕自己起不来。但我还是高估自己了。因为不知是太兴奋，还是太紧张。一晚上，断断续续没睡踏实。今早闹铃还没有响，我就已经提前醒了。以至于六点半就收拾妥帖，可以出门了。
　　秉着绝不迟到的信念，我宁愿早出门一小时，也不去赌交通的瞬息万变。可地铁是不需要担心的。而我现在住的地，离地铁站不过十分钟。买了俩包子，我边走边啃，顺便欣赏沿路的风景。大风景没啥，小风景处处是。这家阳台的花开了，那家门前的小树苗长得不错。学生们都穿着统一的校服，可书包就各不相同。
　　好在我昨晚就整理好了出行规划，先坐三号线，再转五号线。通勤四十分钟。到了宁安区，用导航，步行十五分钟，就是我踏出大学后，找到的第一份工作，安安保险宁安区分公司。
　　为了尊重这份工作，我特意穿上了论文答辩时准备的白衬衣加黑西裤，扎起的马尾辫在清晨的阳光里荡漾着青春的朝气。
　　作为最早的鸟儿，我兴致勃勃走进电梯，精神饱满按下了十五楼。电梯在升高，我感觉我的整个人生也在高升。只要我怀揣梦想努力努力再努力，我的梦想一定能实现。
　　心里为自己喊完口号，电梯也到了。我踏着激动地步伐走到我们公司，发现门还关着。一看手机，八点还差五分。离我的师傅要求我到岗还差五十五分。胸口的一腔朝气突然就散了。
　　我左右环顾，没有地方可坐，我便游走在这条长长的走廊，瞧瞧哪里能暂时收留我。可初次到访的我，都吃了闭门羹。没有办法的我，只好又坐电梯下楼，买了一串关东煮，坐在24便利店，看着来来往往的打工人，步履匆匆，各自奔赴不同的战场。
　　总算在陌生的人群里抓到了我的师傅，我高兴地从高脚凳上蹦下来，几个箭步就冲到她的面前，顺便将手里还没有吃完的丸子递上，笑脸盈盈着：“师傅，你来了。”
　　师傅对我的突然出现，吓了一跳，瞟了眼我手中的关东煮，然后拍着我的肩头笑道：“小玉呀，你这早起的精神不错。非常适合做我们的保险业务经理。走，上去，我好好教教你。”
　　每次听师傅的话，我总觉得鸡血在叠加。这不，刚听完，我就把丸子一撸，丢了负担，重振旗鼓，一门心思跟着师傅学赚钱去了。
　　可每次听完师傅的话，总感觉心在云间的我有些踩不到地。好似在自由自在的飘，一望下面的大树上结了大桃子，馋得流口水，可我怎么才能沉下去摘呢？
　　对于这个抽象的问题，厉害的师傅几句话就点醒了我：“小玉呀，干我们这行，别怕苦别怕累，更不要担心没有客源。你的桃子就在你的脚下。而你脚下的路是不是要一步步走。往下走，就能找到适合你的路径。而你最快的路径，就是以你为中心，向你身边的人开始普及我们这几类内部保险的优势。他们懂了，知道了里面的门道，自然悟了你的好，也就成了你的下脚石。第一块找到了，第二块不就来了嘛。那后面的三四五块，就更顺利了。”
　　听师傅一席话，胜读我十年书。立马抱着刚解读的保险项目坐在自己期盼的工位上，拿起神圣的电话，开始拨打心与心的链接，建立人与人的信任。安安保险在手更在心。

　　唐舜华记账本：面一次，五毛，蔬菜，均分，八块。蔬菜面，共计一块。
　　弗洛伊德玫瑰话语：你漫不经心穿梭于我的梦境，使我的心变成了充满芳香的花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