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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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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木涉离开了。
工藤新一有些无奈地试图把被车轮撵断了的□□扶起来,但尝试了数次却无功而返。
几分钟前,火急火燎地要赶回警视厅,并满脑子都是如何向他的顶头上司汇报情况的高木涉不慎开车压到了工藤宅的花坛,还撞断了院内的一棵橘子树苗。
花坛里的花和那棵橘子树苗都是工藤有希子上次从美国回来时种下的,橘子树苗的主干被拦腰撞折了,虽然还有树皮与剩下的一半树干相连,但本就刚种下没几个月,刚刚适应了新环境还没来得及长大的树苗整个匍匐在地上,任谁来也看不出活路。
而花坛里的花情况更是凄惨。雏菊被压折了□□,倒在地上。已经盛开的白色花瓣落了满地,被碾进了泥土里。
在安抚了高木涉,并将高木涉打发走后,想起如果让工藤有希子下次回来时看到一院子植物尸体会产生的麻烦,工藤新一开始了对这些植物的抢救。
可惜名侦探工藤新一不是植物医生工藤新一。
虽然他知识面广泛,对植物也颇有些心得。但全是服务于他侦探事业的理论知识,显然并不包括抢救植物的具体实践。
在一番折腾无果后,工藤新一选择了放弃。他拿上车钥匙,还拿了个小包便开车出了门。
他去花店买了雏菊种子,准备回家后把被压倒的雏菊铲掉,补种上新的。至于那棵树,工藤新一无能为力。毕竟现在已经过了季节,不再适合种下新树苗了。
买完种子的工藤新一顺路拐去了帝丹高中的方向,将车停在学校门口。
今天是帝丹高中球技大会的日子,学生们比往常提早两个小时放学。没有换□□操服的学生成群结队的聚在一起兴奋地复盘着比赛,有些学生说到精彩处手舞足蹈地恨不得此时此地再复现一遍。
等了半天,工藤新一才终于在人群中看到了少年侦探团的一行四人。灰原哀并没有换上体操服,依旧穿着帝丹高中浅蓝色的校服。而跟在她后边的三人穿着体操服,白色的短袖T恤上到处都是蹭上的泥土,垂头丧气的模样让人一眼就能看出他们今天比赛的结果。
“比赛怎么样?”在几人坐上车后,工藤新一明知故问到。
坐在后排的三人不约而同地长叹一口气,像被太阳晒干了水分的草叶蔫在后座上。而坐在副驾驶位,刚给自己系好安全带的灰原哀替他们做出了回应。
“全输了,没有一个项目获胜呢。”
“不是吧……”即使是工藤新一也没想到居然是如此惨烈的败局。
“都是光彦的错,如果不是你硬要临阵换人,我们排球根本不会输!”随着元太率先挑起争端,后排的两个男孩陷入了无尽的相互指责中。战火甚至一路蔓延到没有报名任何项目的灰原身上。
“要是新一哥哥还是柯南,我们班的足球肯定全校第一!”
在光彦语出惊人的一句话后,正在开车的工藤新一也被卷入了这场无妄之灾。忍无可忍的步美终于乘着怒火,通过把两个男孩都骂了一顿的暴力手段结束了这场毫无意义的争执。
争吵结束后的几个孩子显然是真的累了,主动放弃了工藤新一请他们去吃大餐的提议,选择了回家休息。
在把三个孩子挨个送回家后,只剩下工藤新一和灰原哀两人的车上终于恢复了宁静。灰原哀把窗户打开,让空气流通起来以冲淡两个刚进行过剧烈运动的青春期男孩身上的汗味,低头便看到了被工藤新一放在副驾驶地板上的袋子。
“我就知道你主动来找我肯定没有好事。”灰原哀拿起袋子放进自己的书包里。“那几个孩子还以为是我喊你来接他们的呢。”
“帮个忙吧。”工藤新一把车停在阿笠博士家的门前,“里边有有份样本,我想知道那些黑色的粉末是什么,头发的话……”沉思了片刻,工藤新一抬起头。“能做的检测都做一遍吧,尤其是药物残留。你懂我意思的……”
“想得真美。”下车后的灰原哀头也不回地走入阿笠博士家的大门。工藤新一对于她模棱两可的回答并不担心,他知道这样说的灰原已经接受了他的求助。
停好车的工藤新一带着雏菊的花种回到家中,看到那个名叫稙田纲吉的少年正趴在桌子上,旁边是一本漫画书,手指还卡在书中的某一页,显然是看漫画时睡着的。
工藤新一想把漫画书拿出来好让他睡得稍微舒服些,却没想到刚往出一拽,少年就一个激灵清醒了过来。
“你回来了,工藤先生。”在看清来者后,沢田纲吉放松下来,掩面打了个哈欠,并把手里的漫画推给工藤新一任他翻阅。
工藤新一简单翻了两下,便把书还给了他。
那是一本漫画杂志的新刊,最新一期因为刊载了某部连载十余年的漫画的最终话而刚上架就被抢购一空,少年侦探团的几个孩子前些天求着他让他帮忙托关系才弄了一本到手,不知道少年从哪儿拿到的这本。
“这一期我之前托人花了好大力气才弄到,你这是从哪儿买的?”
听了工藤新一的话,绯红色从少年的耳尖开始向脸颊蔓延,一直等整张脸都涨成红色了,少年才嗫喏着开口。“我……我是从前一天晚上开始排的……”
原来如此。工藤新一不禁哑然失笑,果然还是个小鬼头嘛!居然会为了一本杂志排了一晚上的队。“一晚上没睡不难受吗?”
少年没有直接回答。
他语速很慢,像是在斟酌着用词:“我家里管得很严,不准我看漫画……我刚跑出来时正好赶上最终话发售,就没忍住……”
“噗嗤”一声,工藤新一没忍住笑意。少年这幅战战兢兢替自己辩解的模样着实有点好笑,现在又不是在他那个管教严厉的家里,有什么可怕的?不过这大概也侧面说明了少年家里的管教确实严苛吧。
但想起这个小鬼并不单纯的目的,工藤新一的心脏猛然一缩。一般家庭会对自己的孩子干涉到这个程度吗?而少年口中那个管教严苛的“家”又真的是他的家吗?
少年这幅小心又恐惧的样子或许有装的成分,但细微处的神情里的抗拒不会骗人。要是连这样的细节都能装出来,这个少年一定是不世出的表演天才,他一定要恳请自己的那位著名女演员母亲收这个少年为徒。
工藤新一没有继续这个不算愉快的话题,转而拿起自己的那包花种。
拿着花种,他带着沢田纲吉拿了铲子和粗线手套。来到了前院,工藤新一戴好粗线手套拿起铲子准备把被压死的花铲掉重种时才发现,前院里被压倒的雏菊不知道什么时候重新立了起来,折了的□□被用棉线缠着,固定在插在泥土里的细树枝上,断点还包了一圈保鲜膜。而倒下的橘子树的断裂处同样被用保鲜膜包裹着,不同的是固定用的细树枝换成了之前被自己堆在墙角的,维修院子栏杆时替换下来废旧铁柱。
工藤新一看着眼前的景象有些发愣。
“我爷爷也喜欢养花,”身后传来少年的声音,“以前我经常会去他的花房帮忙,用这种方法救活过折断的花,不知道对树管不管用……但是我想试试,不然这些花难得开的这么好,拔掉太可惜了。”
工藤新一诧异地回过头去看向少年,他手里拿着工藤新一此前交给他的那包雏菊花种,显然明白了对方原本的计划,脸上满是对打乱对方计划的歉意和不安,明明是诚恳的语气,但工藤新一切从他的眉眼间看到了坚毅倔强的火苗。
从认识少年到现在,他第一次看到少年这样的眼神。
虽然尚且年轻,但在成为侦探的十余年间里他见过太多形形色色的人,看过太多各种各样的眼神了。
这样纯粹又倔强的眼神……
工藤新一可以肯定,即使自己不答应,这个少年也绝对还会继续争取。
“那就试试看吧,要是能活下来就再好不过了。”
“不过没想到工藤先生也喜欢养花。”少年把没有用上的花种交还给工藤新一,工藤新一这才注意到他指尖有几道细长的划痕。
“嗯,”把花种放在玄关的柜子里,工藤新一熟练的掏出手机点了披萨外卖当作两人的晚餐。做完一切后才继续开口说道:“我看起来不像吗?”
“诶……”少年挠挠脸颊。“感觉不太像吧……喜欢养花的人,很少会有不在家里养上几盆盆栽的。感觉工藤先生家太干净了……”
“你说对了。”工藤新一单膝跪在客厅的地板上,在橱柜里翻找了许久,拎出一个药箱,找到消毒水和创口贴扔给少年。“那些花是我母亲种的,当然那棵树也是。她喜欢这些东西,但是平时又不在日本,所以全都丢给我来照顾。”
只见少年顺利的用右手给左手上的伤口包好了创口贴,却因为左手不够灵活,折腾了半天也没贴好右手的创口贴,工藤新一有些无奈。坐到他旁边示意少年把手伸给自己。
“既然经常去花房帮忙,怎么还会把手弄成这样?”看过了少年手上伤痕分布的位置和走向,工藤新一很轻易地就判断出了少年受伤的原因。大约是用用小刀割去过长的木枝时使用方法不当,才划伤了手指。伤口有些红肿,在少年柔软白皙的手上显得格外明显。
“平时老师对我管得很严,去爷爷花房的机会不是很多。而且多数时候都是他亲自动手在打理花房里的植物,我去了也就是看着打打下手。”少年活动了一下被工藤新一包扎好的伤口,微笑着道谢。
“你爷爷也在意大利吗?”工藤新一捕捉到敏感信息。
少年愣了一下,苦思冥想了一阵。“算是吧……不是亲爷爷,但一直对我很好。”
回忆起九代首领偶尔会编个理由把他从Reborn手里要过来,带着他在自己花园和菜地里打发时间,沢田纲吉因长时间在工藤新一面前伪装而僵硬,从而看上去略显忧郁的表情柔和下来,染上了一抹幸福的暖色。
刚到西西里的那个春天,九代首领教他怎么辨别常见植物的幼苗和杂草,让他帮忙给花房里的植物更换更大的花盆。
夏天到来后,九代首领种的番茄苗生了虫,九代首领以自己年纪大了视力不好看不清为由,把他喊来捉虫子。九代首领会在他颤颤巍巍地捏起那团过分柔软,还不停扭动的“肉条”丢进袋子里时毫不吝惜称赞地夸他勇敢。但也会被有虫子落在他肩上,他发现后吓得跳起来的模样逗得直拍腿大笑。
到了秋天,九代首领索性也不再去找借口,直接打电话让Reborn带着他去品尝自己亲自种的蔬菜结下的果实。
至于冬天……沢田纲吉回忆中五彩斑斓的花房和摆了满桌的果蔬以及九代首领的面容瞬时如同浸了水般模糊晕染成一团色块,最后凝成一缕浓重的黑色,滴下暗红色的液体。红色的液体滴在他的记忆中,碎成粉末。记忆中的世界也随之迅速褪色,只剩下餐桌上鲜红饱满的番茄,花房里暗红色的玫瑰,以及九代首领领口露出的一截红色花纹的领巾。
工藤新一不知道少年到底想起了什么,刚刚还带着回忆幸福表情的脸上血色瞬间褪去,脸色铁青。大约是想起了什么并不愉快的回忆。
没有时间留给他细想,少年的脸色肉眼可见的更差了,并无意识地用手掩住嘴。
工藤新一急忙轻咳一声打断少年无尽的联想,把他拉回现实。
回过神来的少年睁大了双眼望向他,不好回忆的余韵显然还没在他大脑在消散干净。在他被回忆吃得空白到荒芜的眼神中,工藤新一不知为什么嗅到了愧疚自责……以及自我厌恶的味道。
即使对少年过往一无所知,工藤新一也明白这是一种创伤的外在表达。他站起身,怀着与昨晚截然不同的心态轻轻抚摸着少年的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