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让我毁灭世界》盗猫

17、第 17 章

　　贺澜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生气过。她险些跟沈雪明玉石俱焚的时候，纪安给她发了一条那么简短的消息，“回溯28时32分”，贺澜就立刻相信了。

　　她咬紧牙关，朝纪安后面开了一枪。爆炸的冲击力把纪安推了下来，贺澜接住了她。很完美，如果贺澜的手臂骨头没有发出“咔”的一声，她的表情也没有那么狰狞的话。

　　怀初突然变回了原形，从贺澜手里接过纪安，在码头上开始飞奔。士兵跟着来了，子弹也跟着来了，人群尖叫着，海鸥在头顶上盘旋，啄食游客因为受惊吓而丢下的面包。

　　闹出这么大的动静，纪安“低调偷渡”的计划彻底毁了。

　　“追犯人呢！无关人员请马上离开！”一个小军官大声喊道。

　　码头的工作人员接到通知，立刻前来支援，贺澜看到宋上校下了船，从工作人员手里接过另一个麦克风。

　　先下手为强，贺澜立刻朝广播开枪，把杆子上的四个喇叭全都炸成了碎片。可惜码头太多广播，平时的调度都需要播报，贺澜想炸都炸不完。

　　“往人多的地方跑，”纪安中了两颗子弹，她给自己治疗的时候，就不像治别人那么快。怀初立刻跟贺澜大声重复道：“纪安姐姐说往人多的地方跑。”

　　这里人还不够多吗？怀初抱着纪安，差点没挤进人群。看见贺澜拿着枪的人，都尖叫着往两边躲避，唯恐贺澜突然对自己开枪。

　　贺澜冲上了路沿，她跪在大马路边，把纪安接过来。怀初很矫健，翻身一跳就上了马路。路边一个车主正在疯狂地眨着右眼，在脑网上分享他遇见的大新闻。他没想到，下一秒，新闻上的通缉犯就冲到自己面前。

　　“哥们，车借我用用，”正好车门是开着的，贺澜拉开后座门，把纪安塞进去，指挥怀初坐副驾驶。车主站在路边，僵硬地转过身，看见贺澜的手枪放在前玻璃下面，枪口还冒着白烟。

　　“怎么了，有事吗？”贺澜问车主。

　　“没事！您慢走。”车主立刻回答，把双手举到空中。

　　其实贺澜根本听不见，但是她能看出车主脸上的表情。从刚才到现在，贺澜讲话的声音一直比平常更大，显得像一个耳背的老太太。

　　“那就好，”贺澜一脚油门，小汽车就发动了。

　　车载广播依旧播放着新闻：“S级通缉犯贺澜正在天璇州H城出没……”字幕在小屏幕上滚动着。

　　贺澜摁了一下，换了个台。下一个电台是天气预报：“由于全球气候变化，预计今年将会提早入秋。”

　　昨天还是盛得不能再盛的夏天，现在就入秋了？仿佛是为了映照电台主持人的话，车窗吹进一道冷风。贺澜的肾上腺素还在烧，但怀初却颤抖了一下。

　　“冷？”贺澜立刻把车上所有的窗都关上。她顺便透过后视镜看了看纪安，她躺在后座，靠在一边车门上，正在取出自己小腹里的子弹，表情十分痛苦，原本精致的妆容也有点花了。

　　“不是，”怀初摇摇头，显得有点胆怯，“进入市区了，我的脑子连上兵蚁管理网络了……”她又做了一次那个指脑袋然后放烟花的动作，“他们在电击我。”

　　怀初伸出手，指尖碰到贺澜放在前玻璃下面的手枪。下一秒她就消失了。贺澜的枪上原本有3颗银色的星星，现在多出了一颗，是金色的。这颗金色的星星很小很小，隐藏在大星星之间。

　　从金色的星星上，飘出一个玻璃空心球一样的小球，它飞到贺澜耳边，虽然贺澜的耳膜都已经破了，却从脑子里听到了怀初要说的话。

　　“如果需要，就敲一下星星，叫醒我。”

　　那颗星星飞到贺澜手边，贺澜把它抓起来，塞进了自己的卫衣口袋里。

　　后视镜里出现了几辆黑色的车，上面有统一式样的黄色图案：联邦安全局。他们不停朝贺澜鸣笛，还有一辆车试图超过她，逼停她们的车。

　　这是不可能在贺澜身上发生的，她把油门踩到底，速度与里程表上的红色指针瞬间指到了表外没有数据的地方。贺澜可能会被杀，但是绝对不会被超车。

　　她险些撞上同向的一辆前车，她方向盘一转，漂到了外面一个车道。后面的4辆“联邦安全局”和她拉开了距离。

　　车道两边都是透明的玻璃，至少贺澜以为那是玻璃。突然，两边的玻璃闪动起红色的字串，由于贺澜开得太快，她看不清上面的字样。如果她能听到的话，就知道整条高速公路上都在播放警告的声音。

　　“您已超速！您已超速！请立刻减速……”

　　过了一会儿，两边的玻璃屏幕开始播放贺澜的另一条罪行。这一次她看清楚了，因为这辆车已经没油了，速度逐渐慢了下来。

　　玻璃屏幕上出现贺澜把小球放进卫衣口袋时的照片，也不知道它们怎么拍的，上面配有鲜艳的红色文字，“单手离开方向盘”，后面加上了三个愤怒的感叹号。

　　怎么回事，贺澜都聋了，还是觉得这些屏幕好吵。

　　这辆车终于缓缓停了下来，好像走到了生命的尽头。就不能再回光返照一下吗？贺澜心痛地想，同时感觉一双手捂上了自己的耳朵。

　　脖子两侧流血的温热感觉消失了，贺澜逐渐开始听到环境里嘈杂的声音。玻璃屏幕吵着让她去交通管理部门自首，联邦警察用喇叭督促她投降，广播里的极端天气未来一周情况，纪安的声音……

　　“去撞那个路标，”纪安把贺澜的脑袋转向一边。贺澜注意到，那是一个非常非常奇怪的交通标志。它是一个带有白圈的蓝色圆形，用铁杆子竖在路边，中间画着一个毛毛虫的简笔画，下面是三个字“中心圈”。

　　贺澜把纪安的手拨开，她现在都不想和她说话。

　　后面的黑车也停了下来，车门同时打开，上面下来穿着黑衣服的警察，衣服上印着黄色字样和图标，简直是警车外衣的翻版。警察手里都拿着枪，站在队伍最前面的已经拉了枪栓，对贺澜举起枪。

　　贺澜心一横，把纪安往后座上按下来，向后玻璃连开了好几枪。并没有穿透玻璃的子弹，只有车尾空气中发生的爆炸，她们的车撞向了那个奇怪的路标。

　　车窗外突然陷入一片黑暗，但是车轮还在滑动，爆炸的冲击力还没有被摩擦抵消。几秒钟之后，窗外的黑暗消失了，就像太阳突然出现在天空里一样，这是一条漂亮的大道。

　　“下车。”纪安说。她费劲地站起来，朝一座气派的大房子走去。

　　大道两边是高高的梧桐树，看起来已经有年头了。街道尽头有两个穿着反光背心，正在清扫落叶的清洁工。车边有一个一模一样的路牌，上面也是毛毛虫，下面的字样是“东南码头”。

　　大房子门前有一条石子路，中间没有一点杂草，石子的颜色五彩斑斓。两边是刷上了白色油漆的栅栏，栅栏后面种着很高的美人蕉，叶子一看就饱含水分。

　　“他们不敢进来，这里是公民的居住区——但我可能会收到一张传票。”纪安说。

　　纪安在大门上按了指纹，门自己打开了。纪安侧过头：“你不进来吗？”

　　贺澜犹豫了一下，这个地方让她想起沈少城的公寓。她一进门，就在手枪的金色星星上敲了两下，怀初警惕地看着四周，发现没有危险之后，疑惑地看着贺澜。

　　气氛一时间有点尴尬。纪安说：“我不是故意的——我当时被宋上校控制了，你不知道我看到了什么。”

　　三个人都在玄关站着，怀初担心地碰了碰纪安的手腕，被她甩开了。

　　“我根本不在乎，反正我也不信任你，”贺澜扭过头去盯着一边的展示架，上面摆着不同年代的陈年红酒，“我有个问题想问很久了，你们到底为什么要帮我？而且，你们早就认识吧？”

　　怀初看起来马上就要哭了，她的目光跟观赏乒乓球比赛一样，在两个人之间来回跳跃，希望谁能说句和好的话。

　　“你以为我愿意帮你？你不知道你自己脾气有多坏？”纪安扫了怀初一眼，生硬地说：“我们是一个反对沈氏家族的组织。”

　　怀初突然摇晃了一下，重心不稳，倒在地上。贺澜想去检查她是不是受伤了，纪安把她的手打开：“她需要充电。”

　　“哦，”贺澜僵硬地说。

　　纪安穿过客厅，进了其中一个房间，贺澜听到翻箱倒柜的声音。纪安拖出一个巨大的椭圆形物体，像个狭窄的浴缸，她把怀初抱了进去，插上电源。透明的舱里立刻充满了浅绿色的光。

　　贺澜把手枪揣进兜里，拉开门，门外空无一人。看来那些警察真的不敢得罪有钱的公民们。

　　“你去哪？”纪安站了起来，“别怪我没提醒你，你是等级最高的通缉犯，谁杀了你都能一辈子衣食无忧，你以为外面还有谁会帮你？”

　　“不劳您费心，”贺澜假模假样地笑了一下，重重地把门摔上。

　　外面的天气果然冷了下来。这是什么世界？连天气都这么怪。贺澜尽量把自己缩成一团，在林荫大道上走着。不远处有一个看起来像地铁站的东西，但贺澜不敢肯定。她总觉得会有什么怪事发生。

　　地铁站外，一家便利店正在免费发放口罩，据说是为了预防换季的流行性感冒。贺澜从尖眼睛的店员手底下抽了一个黑色的，一个也没多拿。店员满意地点点头。

　　贺澜戴上口罩，扯上帽子，看着监控比人还多的地铁站，希望沈少城不要那么快就发现自己。她走下铺了灰白色瓷砖的楼梯，不错，迄今为止，一切看起来都很正常。

　　不远处的一个景象让贺澜大为振奋，墙根处躺着一个肤色黧黑的乞丐，身上穿的衣服布满污渍，深到看不出是什么颜色，脚边摆着一个全是划痕的不锈钢碗，碗里是吃剩的饭。

　　太好了，贺澜简直要哭了，这个世界有乞丐。她还以为自己走进任何地方，都有被杀掉的风险呢。

　　贺澜非常自在地走到乞丐身边，用同样的姿势躺下了。她真的太累了。来往的人偶尔会盯着她看，不过贺澜早就习惯了，她上辈子还别说，真的穷成这样过。

　　一阵头痛，总是在贺澜想起上辈子的时候出现，她坐起来，捂着自己的脑袋。

　　……沈雪明惊恐地抓着她的手，说：“你一定要相信我，另一个世界，有个人要取代我。你会相信我的，对吗？”……

　　同时，在贺澜现在的这个世界，一个涂着厚厚粉底，面相很老的女人，抓着贺澜的头发，试图就这样把她拎起来。她还用逼近海豚的声调大喊着：“快起来，你这个贱女人，快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