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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第 1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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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刚刚叫我什么?”贺澜的头痛这一次很快就消失了,她站了起来,咄咄逼人地瞪着老女人的眼睛,右手握着口袋里的枪柄。
“女孩子怎么能躺在地上!”老女人继续用尖叫一般的语调说。
安检机器旁边坐着的工作人员都站了起来,端起了防暴的透明盾牌。贺澜只好把手从口袋里拿出来,举了起来。
“行了吧?”贺澜向后退,警惕地看着这些人。
老女人快步走过来,毛线裙下的皮鞋跟在地上哒哒地响。她揪着贺澜的耳朵,用力把她向一个门拉去。这个动作对老女人来说实在有些艰难,因为她比贺澜矮很多,不过她还是坚持完成了。
老女人拉开墙上的门,用力一推,把贺澜扔进去,“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屋子里没有灯,贺澜也摸不到门把手,她撞了撞门,只听到外面传来老女人的叫骂声:“你就在里面好好反省吧!”
这又是为什么?就因为她躺在地上?贺澜用力踹了一脚门,门外的尖叫声连绵不绝。
她在一片漆黑的屋子里走了走,里面没有桌子,没有椅子,什么都没有。贺澜感觉耳朵上传来一阵刺痛,那个老女人把她刚长出来的耳朵又扯裂了。
一块屏幕忽然亮了,贺澜条件反射地眯住眼睛。那是一个像公路两边一样的透明玻璃屏幕,只不过小得多,挂在靠近天花板的地方,强迫贺澜只能抬头去看。
一个精神饱满,但略显虚伪的男声激情四射地介绍道:“王简,联邦的监督型机器人,以维护社会公序良俗为设计宗旨……”
那个穿着毛线裙,涂着厚粉底的老女人出现在屏幕的左侧,像个模型一样旋转着展示自己。
贺澜嘟囔着:“她怎么不把那个乞丐扔进来……”
屏幕上的节目变成了某种访谈节目,一个梳着三七分抹油背头的男人坐在一张皮沙发上,另一张皮沙发上是采访的女主持人。
贺澜把头扭过去,盯着门缝透出的光,左右两边和顶上的细细光线,勾勒出门的轮廓。她在想那个老女人什么时候会放自己出去,猜想沈少城会不会已经在监控上认出自己了。
贺澜突然听到了自己的名字,她扭过头,看那个高高的屏幕。
“……通缉犯贺澜是危害我们社会的不良分子,作为预言里的救世主,我会尽全力阻止她……”
那个梳着滑稽油头的男人说。
贺澜挑起眉,注意到他的名字出现在屏幕左下角:周嘉言。
油头男开始滔滔不绝,女主持推了推自己的眼镜,露出一个像是有什么潜台词的微笑,举起一只手,阻止了油头男继续发言。
“周先生您好,感谢您来我们节目做客。我想代替广大观众提一个问题,您能回答吗?”
不知怎的,节目组开始播放那种20世纪情景喜剧才会用的罐头笑声,放出观众的笑容特写。贺澜感觉他们一定都知道什么东西,自己却不知道。
油头男显得有点局促,在椅子上蹭了蹭,把自己的西装领子弄了一下,跟原先没有任何区别。“你说吧。”
“根据联邦安全局的最新消息,通缉犯贺澜有三类异能,包括回溯、拆解,以及一个历史上从未出现过的强大异能……”
生气的时候就会有东西爆炸,贺澜有史以来竟然是第一个人。
女主持人紧盯着不安的油头男,好像把小鸡逼到墙角的野猫。“周先生,自从您6岁时被预言为救世主,您至今还没有表现出任何异能呢。您打算怎么打败通缉犯贺澜呢?”
嗯,是呀,你打算怎么打败我呢,贺澜心想。她开始觉得这件事情非常好笑,忍不住笑出声来,甚至笑得直不起腰。
这个世界,太荒谬了。
油头男的脸紧绷起来,在观众爆发的肆意笑声里,像个泄了气的球。他端着一种矫揉造作的语调:“我只是暂时没有公开我的异能……”
台下又爆发出一阵剧烈的笑声,观众表示他们根本不相信。
很显然,这个人就是个笑料。贺澜用鞋在地上蹭了蹭,感觉地板还算干净,躺了下来,继续休息。
访谈节目的声音越来越远,贺澜快要睡着了。其实每一次入睡时,贺澜都会疯狂希望一觉醒来,自己能回到原来那个世界。
贺澜回到了她18岁时住过的那间小出租屋,她刚被高中退学,孤儿院宣布她从此自力更生。地上摆着折叠床,电饭煲,两个装着鞋和衣物的纸箱,是贺澜拥有的所有东西。还有一个铁桶,不是她的,是房东借的。
前天,她去冰淇淋批发厂打工,被关在冰库里3个小时。老板给了她100块,让她别说出去。贺澜本来想趁他下班,黑灯瞎火的揍他一顿,但一回家就发了烧,烧得爬不起来,遑论打架。
门被敲响了。贺澜迷迷糊糊地想,这才月初,房东何必这么着急催。不得已爬起来开门,看见一个戴银色窄框眼镜的女人,看着还有点不好意思,手里抱着一叠文件,文件的角落印着孤儿院的全名。
贺澜烧得浑身疼,本来就不好的脾气更差了,猛地把来人手里的文件扯出来,自己翻阅起来。客人有点手足无措,不知道说什么。
“查阅文件申请表,”这是标题。“姓名:贺雪。来访意向:寻找多年前分开的妹妹。工作人员审核意见:同意。”除了工作人员的意见,每个手写字都是正楷,很正很正,像印刷的,也像假的。
贺澜狐疑地盯着面前的女人,感觉自己的心砰砰跳了起来。她把客人扔在门口,自己跑到里屋,用铁桶里的水往脸上扑。房东悭吝,每天给的水都有限额,不许贺澜自己接,只能每天提一个大铁桶上二楼。
贺澜要是喝醉的话,就会承认自己小时候确实每天都在幻想妈妈和爸爸。他们会出现在孤儿院门口,脸上又惊又喜,又掉眼泪,抱着贺澜就走。所以小时候,贺澜每天都把自己最喜欢的玩具带在身上,怕他们来得急,自己会忘记拿。
他们没来。而且贺澜翻了保密的资料,发现一个贩毒,一个吸毒,早就执行死刑了。
贺澜抓着拐角的白瓷砖,跟恐怖片里主角做心理准备一样,深吸一口气,准备好看见门口完全没人,并且承认是自己脑子烧傻了。但是那个女人还在那,而且看起来更加局促了。
“……你是贺澜吗?”她问。
贺澜本来想装一会儿深沉,假装自己不在乎,但是她听到自己迫不及待地回答:“是的,我是。”
“你好,我是贺雪,我……我好像是你的姐姐。”
这个女人看起来简直极端内向,像书呆子,跟陌生人说句话能要她的命。要是贺澜在大学城摇奶茶的时候遇见这种人,肯定会当面嘲笑她,让她满脸通红。但是贺澜不讨厌她。
“你……你进来坐坐吗?”
手足无措会传染吗?贺澜也开始结巴了,而且她本来就烧红的脸好像更加红了。她马上就后悔,想起自己屋里连半把椅子都没有,叫人怎么坐?贺澜一转身……
贺澜又没有睡到自然醒。老女人用皮鞋尖踢她的腿,贺澜爬起来,恶狠狠地瞪着她,老女人吓了一跳,向后退了一步。
一定是沈雪明对自己的脑子做了手脚。这个世界很古怪,到处都是没办法理解的事情。绝对不是真的。贺澜不停对自己说。她的心脏还在怦怦跳,为了一个梦里的访客而紧张万分。
她姐姐为什么长得跟沈雪明一模一样?
“有人保释你,”老女人的声音依旧又尖又细,贺澜恨她恨得牙痒,总觉得她的尖声音是硬装出来的,以增加自己的讨人厌程度。
贺澜猜是纪安,所以不慌不忙地爬起来,尽量拖延自己见到纪安的速度。但不是她,是一个贺澜完全没见过的女人。
“你好,我是褚楚,”她穿着剪裁合体的黑色风衣,踩着一双盖过膝盖的皮质长靴,头发在脸颊两侧打着卷子,戴着一双带流苏的金属耳环。
贺澜嗤笑了一下,表示自己觉得这个名字很奇怪。她这次长教训了,不要轻易相信提供帮助的人。贺澜转身就走,沿着地铁站的台阶向上爬。
风衣女一直跟着她。贺澜虽然没有回头,却能听见她的高跟在地上敲出脆响。贺澜沿着地铁站绕了一圈,风衣女跟着她回到起点。贺澜终于忍不住了,回过头,大步迈向她。
贺澜从口袋里掏出枪,在卫衣的遮掩下,用枪口顶着风衣女。风衣女完全没有害怕的样子,甚至抬头看了看监控,把自己的衣摆拉起来,帮贺澜遮掩。
“小心被发现,他们可是在通缉你呢。”风衣女体贴地说。
“你是谁?你为什么要帮我?你有什么目的?”贺澜逼问她。
风衣女低下头,手指在枪身上摩挲着,欣赏那些细密的花纹。
“我是在脑网上看到你的。我很崇拜你,是你的粉丝,”她抬起头的时候,眼睛亮晶晶的,像是有星星一样,“你知不知道,你好像一只炸毛的流浪猫?”
卧槽,又是一个变态,我是什么吸引变态的体质吗?贺澜忍着恶心,把枪收了回来,塞进口袋,“你滚吧,别来烦我。”扔下这句话,贺澜转身就走。
风衣女从路边捡起一块松动的砖头,砸在贺澜脑袋上,贺澜眼前一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