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绘》南山覆雪

8、回归

　　灵陌突然想到些什么，“对了，我刚才在会上听到殿下让你去幽都索赔，这事儿还没过去？”

　　提起这个，哪怕是尹桢这种一贯脸上少有情绪的,也不禁浮现出些许异色，

　　“本来南歌把玄玉床带过来后，我们也以为是没什么事情了，之后就会进行正式商谈了。

　　可那个楼心月把床砸了后还是一直不肯罢休，非说凉寂已经把她修行根基给动摇了，

　　还说什么‘这是毁人基业的大罪，区区几件破东西也赔不起’，

　　她非要让凉寂过来给她当面道歉，还要去影生界为质，直至她升入皇阶，才允许回来”。

　　“修行要是一时半会儿就能成的话，那也不至于有这么多歪门邪道了.

　　而且，据我所知，影生藤的人在破阶前是会前往这些污杂之地不假，但也只是去修炼感悟以提升自己破阶的几率而已.

　　断不会到动摇修行根基这么严重，而且她要是一直升不上去，难不成还要让凉寂在北荒待一辈子.

　　况且凉寂如今已经是上仙了，离神仙境只有一步之遥，若此时真的去了，万一在那里出了什么意外。

　　那她的前途恐怕也就止步于此了，这话听着就不合情理，殿下也不可能会答应”，灵陌对此也是不可置信。

　　“是呀，所以殿下当即把半夏留在这和影生藤的人交涉，自己一个人杀去幽都了。”

　　“去哪儿？”，灵陌更吃惊了。

　　“幽都”，尹桢一本正经的把话着重强调了一遍，反而更让人觉得荒诞不已。

　　“她该不会又？”灵陌一脸难以置信。

　　“没错，她又跑到赤族祖地，去向先祖们哭诉去了”，

　　尹桢对此也是一脸的无可奈何，颇有种面对凉寂时的无力感，更别说还是这种亦臣亦母的复杂关系。

　　“还是没人管！”，时至今日，灵陌还是觉得荒谬。

　　“谁敢管！赤帝一直不出面，只留下身边的影迹一个人应付。

　　当年初代赤帝留下的直系血脉到现在还在世的也只有现任赤帝、黑帝以及殿下了，现如今一个躲着没消息，一个还在闭关，谁能管住她？”

　　“祖地长老也管不住？”

　　“管是能管住，但依咱们殿下如今的实力，那些人一旦动手就得用全力，可咱们这位殿下死活抱着先祖的遗物不撒手。

　　要是用全力的话，弄坏了谁负责，殿下不在乎，但那些长老们却不能不在乎。

　　更何况，你也知道殿下和那位的关系，真要出了事，先发难的说不准还是自己人呢，不过是投鼠忌器罢了。

　　这下倒好，影生藤的人不仅没占到便宜，现如今还得倒赔不少。”

　　“我怎么听着像在骂人呢？”

　　“我是佩服，无论先天帝还是先花神，无不是清正端肃，堪为仙界表率。

　　哪怕就是陛下，也是威严赫赫，怎么到了殿下这里，却完全变了个样”，
　　尹桢回答的一本正经，但灵陌听得越发不对劲。

　　“可我刚来的时候，染烟姐还和我说殿下是在和影生藤族的人谈事才会来迟的，怎么转眼就到了幽都呢？”

　　“染烟姐是想给殿下留些脸面，早在殿下在祖地大闹的时候，豫川长老就急忙带着人赶回去了，

　　半夏大人也马上赶过去了，要不是有我压着。

　　今天的一揽芳华里，恐怕至少有一半座位都是空的，都是一群不省心的”，尹桢对此也是头疼不已。

　　“难怪你不让凉寂来，她要一听到这消息指不定也得跟着去看热闹了”，灵陌笑得有些幸灾乐祸。

　　一提到凉寂还是止不住的怒火，“你让她在下界好好反思反思，什么人都敢牵扯进来，也不怕哪天就被人给卖了。”

　　“依照尘缘传下来的规矩，凡客栈之人除了维系人间平安，抵御外族外，其余任何时候都不得再与世俗有所牵扯。

　　以表公正中立，如今尘缘老板娘公然违约，事后必遭客栈严惩。

　　可宁愿冒着修为被毁的风险也要去办的事，怕是没这么简单”，转回正事，灵陌的态度也认真了起来。

　　“虽说规则上不允许与外界有所牵扯，但终究自尘世而来，又岂会真的了无挂碍”，尹桢话中意有所指。

　　“不过，绛衣他们的东西上怎么会有你的灵魂烙印，你最近不是在仙界就是和青衣在一起，难不成...？”，灵陌笑得有些不怀好意。

　　“别胡思乱想，青衣虽然是赤族中人，但还不至于坑害本族，还不是凉寂。

　　估计是她把我的东西给了尘缘的人。

　　我问过青虹了，她说我当年送给凉寂防身的凌冰锥前不久无故被毁了，上面有我的一丝灵魂印记，

　　若真的被毁，我不会感觉不到的”，尹桢对她此时的八卦心态有些无语。

　　“哦！我懂”，灵陌一副了然于心的神情。

　　“别瞎想了，大事上我一向不会徇私的”，她险些忘了灵陌也是热闹不嫌事大的。

　　“那南歌又是怎么回事？

　　殿下一向宽厚，哪怕当初因罪被囚，殿下也允许南歌回去的，何况最近因仙界事务繁杂，南歌已经很久没回去了，怎么这次...？”。

　　“因为南歌母亲现在已经不在青耕族了，那万青节也没必要再回去了。”

　　“不在了，怎么会？”

　　“你去问半夏就知道了，这件事她可是从头看到尾的，喏，她已经来了”，

　　尹桢朝远处努了努嘴，便迅速消失了，显然不想再继续这种让她也觉得丢脸的事情了。

　　只见半夏此刻背对着晨光缓缓向她走来，目不斜视，手中汤药也不见半分摇晃。

　　一边手臂还搭着极大的浅色暗纹斗篷，衬得整个人娇小极了，
　　但脸上依旧如木偶一般不见悲喜，灵陌遥遥向她点头问好以表致意。

　　此刻凡间已是大亮，凉寂又是未曾打理就兴冲冲跑下楼，而晚夏刚把柜台收拾干净，“晚夏，有早饭吗？我饿了”。

　　晚夏见到灼华下来时恭敬地点了下头，“灼华姐，你起来了，抱歉，我忘了说了。
　　你那天吃的是我们在凡间的最后一顿了。

　　那天有，是因为灵陌姐姐说接下来会很辛苦，让慰劳下你，但我们不是来凡间享福游玩的，所以之后就不会再有了。”

　　“什么嘛”，凉寂狠狠地跺了跺脚，

　　“我就说她那天怎么会那么好心的，可就算我们不是来玩的，也总得吃饱饭才能干呀！”。

　　晚夏一边小心翼翼窥探凉寂的脸色，一边复述当日灵陌的原话，

　　“灵陌姐说，‘我们虽然被贬下凡，但仙力仍在，仙体仍存。

　　没有饥饱之感，寒暑之侵，更何况我们是犯错才会来凡界的，所以一切该免则免...’”。

　　凉寂听到这里就有些不好了，迅速打断了她，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我总算知道殿下为什么选你了，活脱脱一个小灵陌。晚夏，你挪柜子干什么？”

　　晚夏听到前面的话还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在听到凉寂发出的疑问后，立刻正经起来，

　　“您说这个，这是灵陌姐姐离开前让我搬走的，她说我们又不是真的要做买卖，柜子放这儿太碍事了。”

　　“不是，她还真的...”凉寂彻底噎住了，她没想到灵陌能把这事做的这么绝。

　　“这么说，我以后有什么想买的，得自己想办法了”。

　　饶是凉寂此刻的脸色已经不能看了，晚夏仍是尽职回答。“嗯，灵陌姐姐还说了...”。

　　“行了行了，我知道了，别再说下去了，我怕你还没说完我就已经受不了了”，凉寂此刻已经不想再听到有关灵陌的任何事了。

　　凉寂在简单梳洗过后就趴在楼梯间百无聊赖地看着晚夏忙来忙去。

　　外面阳光正好，和风微煦，花草伴着泥土的清香随风无声地飘散到小镇的每个角落，燕子也跟着风兴奋地来回穿梭，

　　黄鹂在一旁的树枝上不停地忘我吟唱，一切都只让人觉得昏昏欲睡。

　　此刻凉寂也是被投进来的光线引出了些困意，头有一下没一下来回摆动，晚夏见此贴心询问，
　　“灼华姐，你要是困了就先回楼上吧，这里我一个人就可以了。”

　　凉寂强打起精神，连忙摆了摆手，

　　“不用不用，算时间灵陌也该回来了，我还是在这儿待着吧。
　　不过，晚夏，你怎么不用法术，阿陌也不在这，没人会看见的”。

　　晚夏继续手中的工作，同时认真回答凉寂的提问，

　　“哦，好吧。灵陌姐姐说了，在凡间，就不能太依赖法术，凡是亲历亲为更好，灼华姐，你昨晚不也是没用吗？”

　　凉寂听到这脸就绿了，“我那是忘了灵陌已经走了，那个活阎王...”。

　　看着马上完工的晚夏，凉寂忽然想到了什么，眼珠一转，“哎，晚夏，你在琴鼓山的时候除了学习医药还学了什么”。

　　晚夏想了下，“还有六界各族的基本知识....”

　　凉寂忽然精神起来，“那赤族那呢”。

　　“也学了，当初我们老师教的时候还说过赤族是重中之重，一定要牢记。”

　　“那都学了些什么？”，凉寂越发来了精神。

　　晚夏一边认真思索一边回答，

　　“也就是一些最基本的，比如赤族的上下关系和灵力等级，像是‘四圣八尊上皇下王百灵千宗万脉最末’什么的，还有...”。

　　凉寂更加迫不及待地打断了，直入主题。“那赤族的影生藤族你熟吗？”

　　“了解一点。”

　　凉寂一边问一边给自己找补，

　　“那能讲给我听听嘛，主要是我这些年事情太多了，有些都忘得差不多了。

　　听说这里的鲛人还是影生藤的下属，我们两个先相互对对，要是不认真点又要被灵陌她们骂了。

　　这样吧，晚夏，你先来，我看看你有什么地方有问题也好及时订正”。

　　晚夏也是一脸认同，“那我就先说了，灼华姐你帮我看看有哪点不对”。

　　凉寂诡计得逞，兴奋地连之前的困意也一扫而光了，“好好，一定一定”。

　　晚夏开始在脑海中搜刮有关影生藤的所有信息，

　　“影生藤诞生于三代赤帝之时，出生于绝影大陆，为外来种族，于负面情绪极大之人的影中诞生。

　　由于无实体且喜阴，常寄生于恶人影中，以他人恶意或精血为食，可凭精血掠夺他人记忆及容貌，同时能瞬间拥有被夺之人的全部灵力。

　　被三代赤帝偶然发现带回北荒后，实力不断壮大，巅峰时直达皇族。

　　奈何其修行方式一直引赤族同族忌惮，以致遭联手打压。

　　因此之后赤帝曽下令，无论影生藤族综合实力如何，族群阶级都不得超过灵阶”。

　　凉寂听了半天也没有听到想要的，只得不死心继续追问，

　　“那还有吗？比如遇到他们时，如何辨认，如何抵抗，他们又是怎么破阶的，在哪儿破阶之类的”。

　　晚夏认真思索了会儿，然后肯定地点了点头，“这个，苍梧的藏书阁里有本书专门写到过，我好像还翻过，记得一点儿”。

　　凉寂越发顾不得遮遮掩掩了，“那你快说说”。

　　“要说什么呀？这么高兴”，灵陌声音一传进来，凉寂就知道套不成话了，立刻懊恼地在暗处狠狠挥了几下拳以泄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