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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九幽一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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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荒中心,幽都。
黓帝寝宫深处,帘影重重,因现黓帝一直不喜外人在侧,所以偌大的寝殿一直显得十分冷清。
那是花落也能听到的荒墓,是冤鬼们也避之不及的幽狱,而夜孤寒却在这待了很久。
香炉内的香早已燃尽,但余息仍存,此刻只觉得有一种说不出的气息在殿内弥漫着。
那气味清甜舒适,像极了雨后玫瑰,锋利的尖刺下是楚楚可怜的娇弱无依,明明并不厚重旖旎,却只欲拉得人共沉沦。
影迹在外厅恭敬等候。
不一会儿,夜孤寒已一身严装到了大厅,通体是冷峻的黑,只除了裸露在外的肌肤与腰间玉佩是白的。
只不过,肌肤白得苍凉,玉佩则白得温润。
“那边事情结束了”,虽是询问,话语间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肯定。
“是,会程已结束,想必殿下现在还在休息,我们的人刚见到彼岸花神已经回到浮生绘了,”影迹躬身行礼。
黓帝闻言轻笑了下,“浮生绘,想必是那个小丫头想的吧。”
影迹答复,“主上英明,店名是小殿下想的,但对联却是...”。
话还未说完已被黓帝毫不在意的打断,语气中多了丝冷酷和肃杀,
“楚南歌那边是怎么回事。要知道,鼠首两端的人在我这儿可没什么好下场。”
影迹闻言姿态也越发恭顺了,
“回主上,我已询问过了。
当初在京城时,是桃花仙子突然闯入,东西才被毁了,看情况,她似乎也不知道对方为何会突然出现在青楼里,想必是意外。
或者,也有可能察觉到了什么才会如此。这个,属下需要再确定一下”。
黓帝也在沉思,“桃花仙凉寂,十四位主神中最不让她省心的就是这个了。
不是在闯祸就是在受罚,她未免也太纵着这些下人了。”
在回答这个问题时影迹有了些许放松,“小殿下一向心软,这对北荒来说也未尝不是好事。
想必日后,小殿下也能更快适应这里了。
而且,不知为何,历代之中,能真正拥有幽月戒的大都是墨氏一族,想必这也是与陛下您斩不断的缘分”。
听到此处,黓帝的态度不经意间就变得柔软了许多。
连他也不曾注意到,此时他是笑着的,就连话里也多了几分纵容,有头疼,也有着无可奈何,
“心软,她对我可从没心软过。这次更好,非说我这次大婚是黓族难得的喜事,一定要上下同沐恩德。
话里话外,就是要我免了楚南歌母族的罪,不然就是对新后的不重视,她还真是有理没理都敢闹。
我当初下得可是死令,此罪滔天,无论何时,遇赦不赦。
更何况当初青耕一族竟然敢私自收留她们母女,我还没找她们问罪,现在到好,反过来为难起我了。”
影迹在一旁陪着小心,“想必小殿下是觉得主上您不会计较,所以才敢在幽都这么肆无忌惮”。
一向冷肃的脸上此时也多了几分难得的烟火气息,明明话中全是埋怨,却不见丝毫怒气,
“哼,我看她是太放肆了,当年在北荒为质时就把整个幽都折腾的人仰马翻。
现在一个小小的药神为质,也值得她也亲自过来处处打点,话里话外尽是威胁,生怕那人有半点闪失。
这回更好,我己经纵着她在祖地大闹了,还不满足。
之后又强闯重阴殿,硬逼着我改口,我当初明明已经说过,黓后大婚之前,我都不会再见她。”
一提到心上人,他就有了说不完的话,
“在大殿,还没等我下旨就擅自跑到大鹗族族长那,说什么‘虎毒不食子,一日夫妻百日恩,’
当着他夫人的面,强逼着让他把人认回来。
不仅要开宗祠大摆宾客才显看重,还说万一她们母女在这有什么闪失,那她只能拿他们儿子开刀了。
这些日子,交泰殿前是从没清净过,她是真不把这两族的人放在眼里。”
“听说亦瑄族长已经把人劝回去了,想必小殿下也是担心属下才会一时冲动的。”
夜孤寒伸手拨了拨手旁的香炉,动作优雅随意,“担心,冲动,羽族虽隶属黓族。
但因实力太盛,加之又大多是上古血脉,无不骄傲自持。
因此自初代黓帝之时便自成一派,往往只服纯种血统,且只服最强者。
从古至今都只听黓帝一人调遣,对待他们,连我都要慎重。
可她倒好,自从那个人死后,她行事是越发出格了,羽族高阶的现如今她已经招惹了大半,我都不知道她是在报复还是在泄愤。”
影迹一脸诚恳的解释,即便可能会因此触怒陛下,但也不希望两人之间再添误会,
“小殿下不是这种人,要知道当年先花神可是明确间接死于先帝之手的,可即便是知道了事情真相。
那时候小殿下也并未有过报复之举,来往时也是公事公办的态度。如今更不可能为了一个无关紧要的人来这般行事,即便他曾是....,
更何况这本就是天界私事,当年北荒也是形势危急,实在腾不出手来支援,小殿下不会无故迁怒的。
若是黑帝倒有可能,想必是这些年小殿下一人支撑着北界太累了才会如此。”
夜孤寒已将指尖的余烬悉数除净,
“我当年已给了捷径,是那个人不识好歹,还记着往日的恩怨...,变成现在这样,也不过是自作自受。”
影迹也是有些感叹,“只是苦了小殿下。”
黓帝闻言也是沉默了下来,光影明灭间,其神色也是复杂难言,
“影迹,你去传旨,就说为贺新后大婚,凡我在位涉事之族,一律罪减一等,而芙蓉花神楚南歌及其母虽为罪人之后。
但终非主犯,而我北荒又与苍梧世代为邻为亲,为表永结之好,亦在恩赦之列。
令大鹗一族择日迎回母女二人,同时楚南歌记于大鹗族长夫人名下,由其亲自教导,不必再来幽都了。
顺便传话给族长夫人,既为自家血脉,合该好好照顾。”
影迹听到最后就有些不对劲,委婉劝道:“主上,这样做恐怕小殿下那里过不去。”
上位者的杀伐冷酷在这里显现的淋漓尽致,
“我可以纵容她,但不代表我会爱屋及乌,连她身边之人也要顾及,何况三心二意之人,给她和她母亲留条命已经是法外开恩了。”
影迹对此倒有些担心,“可就怕小殿下又找上门来。”
夜孤寒反倒有些期待地笑了笑,话题突然一转,
“我倒希望她多来,影迹,你可知道这香为何叫做九幽一梦。”
影迹思索着,“是初代黓帝为表对花神的思慕之情”。
见陛下对此并不否认,便继续道:“当初天界草创,人间初成,下界疾病横行,黑帝与炎帝等人尽数出动,奈何终力有时尽。
花神心疼百姓最后一刻也要饱受病痛折磨,百般思索下遂与女儿墨黓合力制成了一种香。
此香可以让人无知无觉的沉醉其中,并梦见心中最渴望之事。
但其中一味材料只有北荒才有,黑帝几次亲自登门也无功而返,花神无奈下只得亲身前往北荒。
而初代也只提了一个要求,就是希望这香由他亲自命名,并且不得删改,遂成了今日的九幽一梦。”
不成想,这原本用来给人以安慰的灵药到后来竟成了废物们寻欢作乐之物。
思及此,夜孤寒越发联想到自己与倾兰。
可见,香也好,人也罢,终逃不过物是人非。
放眼往去,历代帝王中能与墨氏善始善终的竟寥寥无几,当真让人感慨万千。
影迹感觉到此刻气氛有些不对,立刻调转话风,
“不过都是有缘无分罢了。
而且,我黓族与苍梧联姻中也不是没有过佳偶天成的,想必都是缘分未到罢了。
但主上天纵之材,定能得偿所愿。”
黓帝闻言话中带了几分讽刺,“要想得偿所愿,靠的可不是这无能的天道,不过是事在人为罢了。”
“主上,香已所剩无多了,是否要属下...”
话中已是势在必得,“不必,如今,我已经不需要了。”
影迹此时的话语也带了几分愉悦,他是真心为陛下感到高兴,“那属下就在此提前恭贺陛下夙愿得偿。”
夜孤寒再次确认了一下,“你确定那些东西并无任何特别”。
影迹肯定地回答,“是,属下已拜托诸圣下仔细查看过了,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
想来是小殿下一时兴起才想要取回的。
是否要属下再去确认一遍,只是听说彼岸花神已经将东西取走了,而且上面还留下了不少我们黓族的痕迹。
想来应是芙蓉花仙故意留下的,是否要属下前去警告一下。”
他并不在意那些无用的棋子做的小动作,之后的问题像在询问又像在自问自答,
“不用了,影迹,你信凭那丫头的实力,在凡间时还有没能救回来的花灵吗,
哪怕实力被削弱,但以她如今对群芳册的感悟程度,我不信。”
面对这个问题,影迹也是不好回答,虽说主上在意殿下,可这份在意对那位苍梧的储君而言,却是异样的负累与枷锁。
“继续盯着那家店,若有异动,及时来报。还有,告诉影生藤族,我的耐心有限,若是再办砸,我不介意让他们彻底消失。”
“是”
夜孤寒轻轻摩挲着腰间玉佩,突然想到了什么,“等等”。
影迹立刻回身聆听示下。
“她身体近来还好吗?药有没有按时喝?”
“小殿下的身体一切正常。
只是自从那件事之后,小殿下的脉案就被苍梧严密保管了,我们的人很难看到。药也一直在按时送,但那药...”
“她还是喝不下?”
“是,星溟尊下已经把药力降到最低了,可小殿下的身体还是承受不住。”
“让星溟她们再去一趟九黎,务必把事情给我办好。这次,让墓年也去。”
“是”
“玉佩呢?”
影迹这才想起,“回主上,属下已第一时间找人去修了。
但那些人都说炼器的材料是苍梧独有的,而且它又是依照殿下的法器幻颜而制,此法器六界仅此一个。
所以...,请再给属下一些时间。”
夜孤寒望着那枚芙蓉花式的玉佩,神色温柔缱倦,“罢了,终究不是我的,得来也并无意义。”
影迹思索了下,才应声离开。